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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说时迟,那时却快,只在石火电光一瞬之际,左宾和钟英一棒一杖已到柏元庆身上不足五寸之处,柏老头闭目僵卧,仍是闭目未动,钟左二人齐在手上加了三成真力,吐气开声,一棒一枚,加速下插,直透柏元庆胸腹。

  这真是危急一瞬,摄人心魄,柏元庆闭着眼,恍如未觉,直到竹杖距身仅只三寸,只见他陡的翻了一个身,就好像睡着觉伸懒腰翻身一样,伸手屈腿,鼻子里还“唔”了一声,但听“噗嗤”两声连响,钟英的打狗棒,左宾的细竹杖,齐齐贴着柏元庆身躯半寸光景,插进地面,用力过猛,插入地中足有三分之一,竟连分毫也没有伤到他。

  这要是在柏元庆聚精会神之际,眼见竹枝插下来,侧身趋避,原也并无什么过于惊人之处,难就难在他闭目而卧,不闻不问,拿捏时候正好,伸腰翻身,漫不经心,便将险招化除,这份镇静和沉着,已非常人可及了。

  钟英一棒插空,方自发愣,身后风声飒飒,秦仲掌力又至,忙不迭挥掌反甩,借着这一接之势,飞身越过地上的柏元庆和对面的左宾,落到七尺以外,身在空中的时候,就用左手向地上指了指,示意左宾再下辣手,用掌力下击还卧在地上的柏老头。

  左宾心中一动,果然弃了竹杖,力贯双臂,陡的一招“沉盖封舱”,两掌一齐下按,欲趁柏老头还未睁眼,猛下毒手,将他击毙。

  秦仲一掌未能伤得钟英,遽见左宾又下辣手,心中暴怒,只可惜自己距他尚有五六尺远,无法立即出手施救,狠狠一咬牙,顿脚腾身,拔起丈许,半空中拧腰转身,头下脚上,扑了过来。

  他这里刚才腾身跃起,左宾双掌已落,劲凤下迫,撞向柏元庆胁下,柏元庆这一次连身也不翻,直睡着硬受了左宾一掌,左宾掌力下达,“砰”地一声响,如中败革,非但伤他不得,倒被自己掌力反震的劲道,震得两臂又酸又麻,“蹬蹬蹬”后退了两三步,恰巧倒把秦仲下击的一招让过。

  柏元庆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两手一张,接着秦仲,回头裂嘴向左宾和钟英笑道:“二位费了半天劲,旁的功夫没有,吵得老朽不能安心睡觉,也真难为了你们苦练许多年,现在你们联手的三招已过,左瞎子连利息也算上,又加了一掌,敢情二位还有些不服,想重新来过,是不是?”

  左宾就算再横,到了这步田地,明知自己和人家差得太远,不服也得服了,忿忿地说:“咱们承认你武功还不俗,但你不敢把姓氏说出来,藏头露尾,终算不得英雄好汉。”

  柏元庆笑道:“呸,我老人家称英雄逞好汉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找奶吃哩!我如不说,谅你们也难平这口气,你就记住昔年陇中双魔之一,老朽姓柏名元庆,这一辈子就够你消受不浅的了。”

  钟英听了,记起昔日曾听说过这么一位魔头,不觉冲口而出道:“原来你就是昔年奸徒逆伦的柏元庆吗?”

  岂料这一句话,正触着相元庆平生深痛恶绝的隐疮,本来已经放平和的脸上,刹时又寒霜笼罩,眼中凶光激射,陡地晃肩,人如电闪般冲到钟英身侧。

  钟英没想到他会倏然发动,要想退避,已自不及了,被柏元庆探手一把扣住了左臂,钟英情急

  飞起一腿,踢向他的“阴交”重穴,同时,用力一甩左手。欲待挣脱他的掌握。

  柏元庆冷笑连声,步下略为挪移,早将钟英一腿让过。左宾见老友被擒,奋不顾身,一探手,从地上拔出钟英的打狗棒,振臂出棒,暴点柏元庆胁下“期间”要穴。

  但这时的柏元庆却不似方才存心戏弄,显然他是被钟英这一句话激动了真火,左宾棒到,他反手一掌,便将打狗棒震歪,同时,握住钟英的左手略一加劲,“咔嚓”一声响,竟将他整个臂骨捏碎,只痛得钟英杀猪一声惨呼,额上汗珠,已经滚滚而下。

  柏元庆这才松了手,戟指着钟英骂道:“凭你刚才那一句话。要是在当年,就该令你二人横尸当场,只是,我老人家年纪也这么大了,过往的事,倒并不过分苛责,仅毁你一臂,警告你今后说话,最好多作思忖,再行出口,还不快滚吗?”

  钟英咬牙忍住臂上疼痛,含羞吞声,和左宾相偕匆匆离去,柏元庆似乎余怒未熄,鼻孔中连连冷笑,从地上拔出左宾留在那里的细竹杖,用手一握,齐腰捏断,一抖手,掷出十余丈远。

  秦仲见他正在生气,不敢招惹他,站在一边,一声不响的呆着,直有盏茶久,柏元庆自己消了气,回头招呼秦仲道:“你瞧!几十年的往事了,老朽行将入土的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倒叫小兄弟你笑话啦,咱们这就上路吧!”

  秦仲唯唯应着,两人依旧循路,向北而行,走了不多一会,突见由北向南,飞也似奔来一个白发老头,两个相对,霎眼已经接近,那老头儿匆匆赶路,和秦仲等擦肩而过,秦仲认得他就是在罕山上恶斗“阎王帖子”左宾的老头儿,却不知道就是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百毒叟”宋笠,当下彼此一晃而过,也就未曾在意,谁知宋笠已经奔出去了一二十步,却又忽然停步回头,高声叫道:“咦!那一位不是陇中柏兄吗?”

  柏元庆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朗声答道:“既然认识,干吗面对面倒不打招呼,事过境迁,又叫谁?”

  宋笠忙赶了回来,一把拉住柏元庆左臂,激动地道:“老哥哥,果然是你,这二十年来,可想死了小弟了,你们一向在哪儿?老嫂子可好么?方才要不是小弟多想一想,竟险些当面错过,当真该死!”

  柏元庆也笑道:“我还当你眼睛长在额顶上,瞧不上咱们穷朋友了呢?你嫂子没能来,喂,老弟台,你这一向可甚得意么,怎有这兴致,来中士走走?”

  秦仲见他们原来认识,两个老头儿见了面,分外显得亲热,你拍我一掌,我推你一下,彼此都甚为欣喜,便道:“二位老前辈,咱们何不再赶一程,到前面找个镇甸落脚,今天就不用再走,二位也好畅述一番。”

  宋笠回过头来,向秦仲细细看了一眼,奇道:“咦,这位小哥儿好面熟,你可是和铁笛仙翁卫民谊等相识,曾被人用化血神拳打伤了的吗?”

  秦仲骇然道:“不错,前辈怎么知道呢?”

  宋笠哈哈笑道:“你不识我,我可认得你,那时候要不是我老头子五粒转阳丹,三只大公鸡,把你救活,现在哪还有你的小命儿在?”

  秦仲又惊又喜,扑地跪倒,道:“原来是宋老前辈,晚辈承你老人家救命疗伤,一直到今天还没有机会当面拜谢呢!”

  宋笠笑着拉他起来连说:“算啦!算啦!”柏元庆却笑道:“谢他干啥,他要敢不救你,你告诉我老人家,着我不揍他才怪。”

  这老少三人论起来全有渊源,更加高兴万分,柏元庆就拉着二位在道旁坐下,道:“何必再去找什么镇甸,咱们就在这儿畅谈一番,学一学班荆道故,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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