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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秀珠黯然点头道:“只要我做得到,没有不答应的。”

  桑琼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只是要你记住,为卧龙庄惨死太湖西洞庭山的三十六位义士冤魂,你和我,都有责任勇敢的活下去,任何困难,不改此志,自己更不能生出傻念头,你已经答应我了,是吗?”

  秀珠惊惺地疾退两步,颊上热泪纵横,颤声低呼道:“大哥!”

  桑琼不待她说下去,截口道:“你还认我作大哥,更应该听从大哥的话,好了,我不必再多说了,相信你是我的好妹妹,不会使大哥失望的,现在,好好跟春梅休息了吧!”

  说完,退出卧室,反手带上了房门,但却并未立即离去,犹在门外侧耳倾听室中动静。

  卧室内传来秀珠低沉的饮泣声,久久不止。

  桑琼暗自长叹,偶一回头,突然发觉楼口不远一扇掩闭的窗纸上,似有人影一闪而逝。

  他反应十分迅捷,脚下微挪,身形已飘然掠至窗前,那扇方形廊窗却是反扣住的,只是窗纸上留下一个黄豆般大小的潮湿洞孔。

  显然,刚才窗外人影,是在隔窗偷窥。。

  桑琼不动声色,也没有打开窗户察看,但稍一忖度,已明白那偷窥之人是谁了。

  于是,冷冷一笑,缓步下楼,进人客室,罗天奇正和竹林逸士黄光平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彼此都显得心不在焉。

  桑琼跨进客室,罗天奇便焦急地问道:“大哥见到四妹了?”

  桑琼含笑颔首,道:“她刚睡熟,费了许多工夫才唤醒,一听说神医请到了,就急着想下楼来相见,又费了许久工夫,才被我拦住没有下来。”

  罗天奇迷悯地道:‘啊!她急着要下楼来……”

  桑琼笑道:“谁说不是呢,四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急性人,何况早对黄先生神医之名,钦羡已久,恨不得立刻就来拜见,连头也顾不得梳,衣服也顾不得换,一个女孩子家,那有多失礼?咱们兄妹倒不要紧,黄先生却是博学通儒,最讲礼仪,岂不使先生见笑了。”

  回头转对竹林逸士黄光平道:“先生,你说是不是?”

  黄光平傲然微笑道:“这是令兄妹谬誉,实在不敢当。”

  桑琼道:“舍妹就是这样性急,倒像是晚见片刻,怕先生会走了似的。”

  黄光平笑道:“其实,确是令妹多虑,黄某既进来了,哪会这么快就走,迟些早些,总能相见……”

  桑琼立即接口道:“在下正是这样安慰她:先生是特为诊病而来,病未治好,决不会离去,今天夜已深了,索性让先生休息一夜,明日相见,也是一样。舍妹听了,才没有下楼来,此刻大约又人了梦乡。咱们用些饮食,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再开始治病,精神健旺;诊断用药一定更准确。”

  罗天奇至此才明白桑琼兜了个大圈子,敢情是为了套出黄光平一句话,然后轻轻转舵,顺水推舟,把诊病的事延到明天。心里大感欣服,忙也笑着道:“大哥这话极是,诊治病症。自非朝夕可成,的确应该请黄先生休息之后,才能聚精会神断症用药。”

  黄光平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也强笑道:“今夜和明天,本无差异,既然令兄妹都不急,我黄光平又急什么?明天就明天吧!”

  正说着,素娥已将宵夜酒菜端整齐备,摆设在饭厅里,这时来相请入席,听了黄光平的话,不禁诧道:“怎么?诊病又改在明天啦?”

  桑琼应声道:“不错,你现在也可以去休息了,黄先生的行囊箱放在我房中,今天夜里我到二爷房里去睡,把房间让给先生宿用。”

  素娥答应着退去,桑琼又向罗天奇暗施个眼色,道:“二弟也去招呼一下移房的事,别叫她把什物弄乱了地方。”罗天奇会意,也起身跟随素娥而去。

  这里桑琼虽殷勤劝酒奉菜,黄光平却显得兴味索然,勉强用了一些,便托倦各自安歇。

  桑琼返回卧房,立即神色凝重附耳低语道:‘’今夜可能会有大变故,咱们必须守望整夜,以应急变,现在你务必全神监视楼上动静,随时防范秀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我得去庄外跟梁金豪晤面,在我返来之前,你不可离开秀珠窗外,切记!切记!”

  罗天奇一面倾听,一面颔首,桑琼嘱咐完毕,他脸上已变了颜色,颤声问道:“大哥可是觉得珠妹的言行神情,有些古怪?”

  桑琼道:“岂止古怪,我怕她在天亮前,会干出意料不到的傻事来。”

  罗天奇浑身一震,急道:“她会怎么样?”

  桑琼摇头道:“现在还很难论断,或许她会杀人,或许她会杀死自己。”

  罗天奇倒吸一口凉气,哺南道:“怎么会?她晚饭时还告诉我,叫我等候大哥回庄,假如请得神医,务必要阻止今夜诊治春梅的疯病,我不懂,问她她又不肯解释,后来才悄悄对我说:原来她已经从春梅口中探问出一些关于卧龙庄惨变的经过,只是还没有问出凶手身份,她不愿让大哥知道,想再尽一夜之力,明天再使你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

  桑琼皱眉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罗天奇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敢全部相信,但最近她的神情举止,令人不解,或许她真在进行着一件暂时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

  桑琼毅然摇头道:“天奇,你还不够了解她,试想,她如已从春梅口中探得一鳞半爪,以她的脾气,早就忍不住要告诉你了,何况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又怎会独自偷偷落泪呢?再说,她为什么最关切搬家的事?及至决定搬家,为什么又极力反对?等到真正搬了来,突然又改变主意,愿意住下去了?其间连续反复三次,你可曾想到有何原因?”

  罗天奇迷惑地道:“我想不出原因。”

  桑琼道:“一切缘故,今夜都将揭穿,那也是咱们料想不到的结果,所以,千万小心,不可疏忽。此外,素娥和竹林逸士黄光平,也要留意监视,设有异动,务必保护小楼,等我回来。”罗天奇一颗心已悬到口腔边,连忙答应不迭。

  两人各自结扎,携带了兵刃,悄然熄灯掩窗潜出,罗天奇长身掠上楼檐,桑琼却在园中迅速地搜寻一遍,展开身法,直向前面庄门奔去。

  经过素娥居住那栋临墙小楼时,桑琼曾略为停步审视,楼中灯光已灭,静悄悄毫无声息,他本想登楼查看一遍,但想想素娥是个年轻少妇,故而又打消了这念头,逞自穿过楼下,越出了庄门。

  山庄向左一转,行约百丈,便是一望无涯的巢湖,此时残月浮空,湖畔一片寥寂,只有微微水波,闪现出一条条一顷顷无声无息的波澜,湖中姥山和孤山;依稀仅见两团暗影而已。

  桑琼在湖边停步,轻轻扣指三响,芦苇丛中应声驶出一叶扁舟,操桨的,正是梁金豪,

  桑琼微一提气,飘然跨上小舟,梁金豪举桨向岸上一点,小舟箭一般滑出六丈外,丝毫没有带出声响。

  藉着惨淡月色,只见梁金豪神意凄恻,目含泪光,木然操桨驾舟,遥向湖心方向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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