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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但不知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想“掉”什么“包”,难道就是为了要对付曹家一名傻丫模?

  三人正低声说着话,曹家后园忽然透出灯光和脚步声音。“

  罗永湘连忙轻咳一声,说道:“来了!快些准备。”

  舱中语声迅即沉寂,接着,”小船一阵轻微晃动,亦归静止。

  不旋路,曹家后园门“呀”的一声打开了,首先出现的,正是那又聋又哑的驼背老头“李七爷”。

  罗永湘早已在船上弯腰行礼,大声招呼道:“七爷,您好!”

  李七恍如未见,高擎着一盏大灯笼,先向围墙左右照了一遍,然后将灯笼插在门框上。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厮,紧跟着走了出来,在门边放好一把高背竹椅子,又用衣袖拂了拂灰尘,恭敬地道:“七爷请坐。”

  那李七大模大样坐下,缓缓伸出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头。

  小厮立即高声道:“七爷吩咐了,仍限一往香的时间,各位大叔,大娘,姐姐们,有事请快些办吧!”

  说着,果真点起一位信香;插在灯笼边。

  信香燃起。园门内随即涌出一大群男女仆妇和丫环,有的提着箱子,有的抱着旧衣服……

  这些人对李七爷都显得很畏惧,顺次通过园门,谁也木敢争先恐后,经过竹椅时,一个个自动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听凭检查,并且毕恭毕敬向李七爷鞠躬问好。

  但一出园门,情形顿时热闹起来,大伙儿争着跟罗永湘交易杂物、选购用品,讨价还价之声盈耳不辍。

  罗永湘早已搭好“跳板”,把一只长方形的橱柜搬到岸上,橱柜里都是些贱价珠花、脂粉、针线、杂货……

  那些丫模仆妇们,紧紧围着罗永湘,这个要用!日衣换脂粉,那个想拿布料换头油,男人们则多半弄些破旧瓶罐、压扁的酒壶或酒杯,折算零钱,买双袜子。

  罗永湘一个人要应付许多人,忙得团团乱转,霍宇寰和林雪贞却躲在船舱内没有露面。

  忙乱了好半晌,总算把这些大娘丫头应付走了,人群中始终未曾见到那位破脚傻大姐“迎春”的踪影。

  眼看着一位信香,业已燃掉大半所余无几了。,

  罗永湘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瞅见仆妇们都已散去,连忙抽身来到园门边,一面从怀里取出个小纸包,塞在那小厮手中,一面降笑道:“祥哥儿,多辛苦了,这点小东西是我闺女要我带来,特地送给哥儿玩的。”

  那小厮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阵道:“你是——”

  罗永湘笑道:“哥儿连我也不认识了?我姓徐,我闺女就是常来送货的翠花。”

  小厮“哦”了一声,忙说道:“原来你就是翠花她爹呀?难怪有些面熟,这些日子,你敢情不常来?”

  罗永湘道:“可不是嘛,我一向身子不好,总闹着病,船上生意是翠花跟她娘照顾,她们时常提到,多亏祥哥儿照应。”

  那小厮笑道:“说不上照应,只是咱们宅里一向都是踉她们娘儿俩交易往来的,彼此熟了,原该互相关照的。”

  说着话,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个绣得极精致的香袋儿,发缎面子,还系着金黄色的丝穗子。

  那小厮十分高兴,又把香袋儿给李七爷过目,说道:“七爷,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您瞧,这香袋儿我能收下吗?”

  李七爷似听见又似没有听见,只冷冷望着罗永湘。脸上毫无表情。

  罗永湘忙又取出另外一个小纸包,双手捧到李七面前,笑着道:“这是小的孝敬七爷的一点小意思,还盼七爷别嫌弃。”

  李七没伸手,那小厮却替他接了过去,拆开一看,轻呼道:“啊!好精致的鼻烟盒子,怕不要值十两银子吧?”

  罗永湘道:“这是小的一个朋友无意中得来的,只算了五两,若论市价,十五两也买不到,虽然称不上无价之宝,七爷留着赏人也好。”

  李七爷脸上却仍无表情,但却点了点头,把那一烟盒子收进衣袖里。

  那小厮也收了香袋儿,笑道:“咱们七爷是从不受礼的,这次破例赏脸,算你有面子。”

  罗永湘连忙哈腰道:“多谢七爷赏脸。”

  小厮挥挥手,道:“生意做好了么?明儿再来吧,回去替我谢谢翠花。”

  罗永湘口里答应着,眼睛却望着园内,没有离去。

  那小厮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罗永湘道:“请问,今儿怎么没有见着迎春姑娘?”

  那小厮道:“你要见她?”

  罗永湘道:“不!是迎春姑娘吩咐过,她想做一件锦缎夹袄,选了几次,都没有中意的衬里,今天,我特地准备了几色料子,都是新由成都府运到的……”

  话犹未毕,忽听一声尖叫道:“小祥子,别忙关门,我还要买点东西!”

  随着叫声,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大丫头,一破一破地奔了过来。

  这丫头约莫二十三四岁,长得粗眉大眼,的确有几分傻样,虽然一脚微破,奔跑起来却十分迅速,叫声刚停,人也到了园门口。

  罗永湘心知她就是“迎春”了,连忙笑道:“姑娘不用急,小的正向祥哥儿打听姑娘呢。”——

  迎春对罗永湘却不认识,怔了怔,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竟换了人?”

  小厮笑道:“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

  迎春惊讶道:“真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他?”

  罗永湘道:“姑娘是责人多志,大前月,姑娘要买真正芝麻子的剪刀,就是小的给您送来的,姑娘还记得吗?”

  迎春眼珠转了转,道:“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你好像比现在略胖一些,对吗?”

  罗永湘击掌赞道:“姑娘不愧好记性,最近,小的闹了一场大病,所以瘦了。”

  迎春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

  罗永湘道:“唉!别提了,那孩子做事真不当心,今儿一早烧水,被开水烫伤了手,没法来做生意,只好由小的自己来啦。”

  迎春又道:“我要的灾扶衬底料子,她有没有叫你带来?”

  罗永湘连声道:“带来了,带来了,不比例子,还有几盒新式样的盘花钮扣,最上等的丝线,都替姑娘准备齐全了。”

  迎春又问:“都是些什么颜色?”

  罗永湘信口道:“大多是绿色的,有苹果绿,湖水绿,嫩草绿……”他因见迎春穿的绿色彩裙系着绿色丝带,连饰物上的穗子,也是绿色的,心知必然偏爱绿色,所以一口气报出七八种绿色名称。

  这一着,果然正中迎春心坎上,只见她连连拍手道:“太好了!东西在哪儿?快给我瞧瞧。”

  罗永湘道:“全在船舱里放着,小的这就去替姑娘一件件搬下来,任凭姑娘挑选。”

  迎春迫不及待地道:“不用搬了,我自己到船上去选吧!”

  说着,便摇摇晃晃上了“跳板”。

  罗永湘急忙上前搀扶,同时大声道:“姑娘当心点儿,跳板。很滑……头低些,留神碰着船蓬……”

  这话一方面是暗示船舱内的霍宇寰准备,另一作用,是借声音扰乱李七和小厮的听觉,掩遮船上响动。

  话声中,迎春低头钻进船舱,身子甫进舱门,一只巨掌突然由门角伸过来,飞快地扣住了她的后须脖子。

  那手掌的拇指和中指,牢牢捏住迎春两耳后的穴道,食指半屈,正顶在脑后“哑穴”上。

  是以迎春吭也没吭一声,便被霍宇寰夹脖子拖进船舱中。

  林雪贞却及时发出惊喜的声音,道:“呀!这么多花式。件件都不错,叫我选那一件好呢?我真恨不得全买下来,那得花多少银子呀……”

  罗永湘也随后上船,笑着道:“姑娘太自谦了,既然喜欢,何不都留下来,每种做一件,四季掉换着穿?”

  两人口里在对答,手中也没闲着。

  林雪向用最快的手法,换上迎春的衣服,罗永湘则对照着迎春的模样,迅速替林雪贞修改发型,‘换戴首饰,增减脂粉。

  不多久,扮装完毕,林雪贞捧着几段衣料,一破一破地下了船,边走边道:“我先留下这几件,多少钱,过两天一起算给你,下次再替我带两盒百花粉来,还有桂花油也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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