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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天黑之后,崔萌回说,黑摩勒踪迹已被敌人发现。并把敌人误认风虭,酒楼同饮。因铁牛未到,身无分文,还是风蛔代会的账,敌人也被惊走。本来可以无事,不料伊氏弟兄今日午后遇见三个剧贼,也是黑摩勒的仇敌,本领甚高,本想合在一起,后听云氏弟兄说起风虭厉害,又想骗他宝剑,除新来三贼仍在守候而外,余人已然起身往小菱洲赶去。命两小弟兄再等一会,分出一人往停船之处寻到黑摩勒,说明经过,盘庚最好连夜赶回。当日天黑,如往小菱洲许多不便,风虭等三人均各有事,暂时还难相见,可在镇北玄真观住上一夜。到时可说风纫之友,主人必加礼待。天明雇一小舟上路,赶到正好。人剑俱在小菱洲。事前有人警告郁家姊妹,就是二伊想要叛师从贼也办不到,再说时间也来不及。请告令师放心,并代致意,免得深夜登门,那几个无知少年受人蛊惑,双方发生误会,干事有害。说罢留下小舟,上船走去。

  铁牛早就担心师父,因崔萌说,新来三贼还有不少党羽。因伊氏弟兄对于青笠老人始终心虚胆寒,知这三人均是有名的江洋大盗,恶名久著,虽与合谋,本心只想利用,在未叛师以前,还不敢十分亲近,一听水氏弟兄警告,略为商量,便同乘舟而去。二贼已用不着,也未告知,不辞而别,不久必要寻来。本应先将黑摩勒寻问,因在归途遇一异人,似与黑摩勒有交,也在暗中查探敌人动静,但又不肯露面。为此想令铁牛少时再去,看他是否群贼之敌。铁牛不知何意,以为敌暗我明,师父还不知道,崔萌一走,立时偷偷掩去。

  三人见面,说完经过,黑摩勒虽喜此行又得几个异人为友,并还得到专破迷香的解药,因风虭不肯相见,说得敌人如此厉害,心中不服,闻言并未多说。因主要二人已走,下余贼党不知来历,小菱洲四面皆水,听黄生口气,龙、郁两家长老均非常人,与各位师长似乎相识,深夜前往果然不便。黄生原令在湖口住上一夜再去,那三个贼党不知是何来历,正好借此斗他一斗,为世除害。在船上谈了一会,便和盘庚分手,师徒二人同往玄真观赶去。

  那一带地方甚是偏僻,庙在旷野之中,左近还有两条河沟,人家极少,回顾镇上,万家灯火,笙歌处处,比起先前更加热闹;前途却是满地清阴,月光如昼,静荡荡的,不见人迹往来,只远方田野中略有几点灯火,掩映林木之间。相隔不过数里,一冷一热,相去天渊。

  二人踏着月光,且谈且行,方觉夜色清幽,不见人迹,忽见前面树林中人影连闪,身法快极,立定再看,已无踪影,人数似还不少。铁牛说,“是敌人。”黑摩勒笑道:“你当有本领的都是敌人么?我已看出,这里水陆要冲,商贾云集,时有江湖上人来往,不足为奇。何况玄真观就在前面,观主既与风虭相识,决非常人。那庙前面本有大片树林,也许庙在林内,焉知那几人不是到庙里去的呢?你以后说话还要小心。休看我平日言动滑稽,专和恶人作对,行事任性,但我不是看准决不乱来。你学我的样并非不可,却要留心,不可看事大易。”铁牛连说,“弟子改过。”忽又看见三条人影由斜刺里飞驰而来,往林中投去。来路正是江边一带,因其偏在侧面,作人字形,中间又有树林遮目,等到发现,已然抢往前面。

  二人先见天色尚早,月光又明,迈说边走,并不甚快。铁牛正指说间,黑摩勒见那后来三人身量均不甚高,脚底飞快,各穿一身夜行衣,一望而知是那绿林中人,心中一动,低喝:“快走!”一同飞步赶去。庙在北面林内,双方去路,一东一南,发现时,相隔并不甚远,等到赶进林内一看,疏林高树,遍地清阴,庙墙已在前面出现,山门紧闭,静悄悄的,哪有一点人的影子?黑摩勒看完当地形势便去叩门。等了好一会,才听一道士回应,说什么也不肯开,并说:“此是清修家庙,不留外客,何况你们小孩,不知来历,如何容留?湖口镇上客店甚多,为何不去投宿?再不知趣,就不客气了。”

  黑摩勒已看清庙外形势,先又发现两起夜行人,料有隐情,也许后来三人刚到不久,不愿外人入内,看不准对方什么来历。心想:此庙形迹可疑,好在有人指点,何不撞它一下试试?便朝铁牛打一手势,故意低喝:“出家人怎不行方便?我们外乡人,如无朋友指点不会来此。既不肯开,只好当面和你说了。”话到未句,二人把脚一点,一同飞身纵起,越墙而过。以为先见两起人必在庙内,落地一看,那庙院子甚大,空洞洞的,立着四棵大树。月光之下,只有一个中年道士,似由门前转身回走,一见二人凌空飞坠,立定喝道:“你两个小小年纪,怎不讲理?我们这里不留外人,还不快些出去!”

  铁牛见道士只得一人,还不怎样。黑摩勒何等眼力,觉着自己凌空好几丈越墙飞人,如换常人,定必惊慌失措,或是大声喝骂,惊呼逃避。对方神色如此冷静,若无其事,反叫自己出去,也不问什来由,料定不是好相识;同时想起入门以前,因听铁牛说庙前有片树林,匆匆赶来,庙门上虽有一块牌额钉在当中,因被树影挡住,一时疏忽,并未看清是否玄真观也不知道,道士神态又极可疑,本想明言来意,话到口边又复止住。再朝道士面上一看,满脸刁狡之容,表面却装老实。暗忖:铁牛、盘庚说得风虭为人极好,辛、黄二人又令寻他,自是一位奇侠异人,怎会和这类道士交往?略一寻思,笑嘻嘻问道:“我是来寻人的,叫我们出去容易。此庙叫什名字,方才可有什人进来么?”

  道士一双绿阴阴的眼珠转了一转,冷笑道:“你们在外边闹了这一阵,门上面有字,没有看出来么?”黑摩勒笑道:“我们都不认得字,如何看法?”铁牛到底初涉江湖,不知深浅,又因风虭等三人热心厚待,对方是他朋友,不说明来意,如何怪人不肯容纳?见师父一味装呆取笑,心中不安,忍不住插口说道:“风大先生所说玄真观,也许不在这里。”底下还未出口,黑摩勒原因看出许多疑点,断定对方就与风虭相识,也决不是什好人,又料先两起夜行人,至少必有一起是他同党,有心拿话引逗,一听铁牛冒失开口,当人不便发作,瞪了他一眼。铁牛想起方才师父所教,面上一热,刚把口闭住。道士忽然笑道:“原来你二位是鄱阳三友风大先生命来的么?这里正是玄真观的下院。观主和风大先生多年相识,你们有什事么?”

  这一答话,连黑摩勒也去了一点疑心,以为对方根底虽尚难料,就是坐地分赃的绿林中首脑人物,看他背后如此恭敬,不是风虭之友,也是经风虭制服绿林人物;自己正不知那三人的来历,大可向其探询,笑答:“我和这位风老先生相知不久,为了路过此间,没有宿处,他说此庙清静,是他朋友,可以提名借宿,明早上路,不知可否?”道士笑道:“鄱阳三友,多大威名,只一提他,准有便宜。随我去见观主,定必尊若上宾。请到里面再谈吧。”铁牛在旁,见道士鼻孔朝天,二目深陷,目光作深碧色,下面一张阔嘴,笑将起来,说不出那么难看,也未在意,一成宾主,自较客气。

  道士正领二人前进,忽一道童飞步跑出,见面说道:“师父命请来客人内款待,酒饭已预备好了。”道士笑道:“你师父知道他们是都阳三友引来的么?”道童笑答:“这是丁师叔对我转说的他们来历,不知师父知道没有?”说罢朝二人看了看,转身就跑。

  黑摩勒始终认定庙中人至多新近洗手,以前决非善良。见那道童年约十四五岁,见人并不理睬,临去一看,似颇轻视,身法甚快,晃眼绕过第二层殿后。虽因对方看重鄱阳三友,改倨为恭,未存敌意,仍在逐处留心,故意放慢脚步和道士说些闲话,问知姓潘,道士也未回问。暗忖:主人虽是因友及友,并非素识,既然看重风虭,我师徒年纪不大,都有一身武功,就是知道来历,在客礼上也应请教,如何不听回问?心念才动,人已绕进二层院内。当中一座假山,高约三四丈,花树颇多,月华如水,景甚清丽。由山前起直到内殿门外,都是白石平铺,长达七八丈。两旁偏殿也颇高大,均有走廊。已快走过山前,忽然发现那假山形势奇特,上宽下窄,拔地直起;下面是一丈许粗的石桩,离地两丈以上方始向外开展,形如一朵千叶莲花,阴蔽亩许,占地甚广,上面两层排列着好些尖头木桩,明是练功所用,因早看出主人出身,当时未以为奇。

  正走之间,猛瞥见月光地上,似有三个人头影子一闪不见。铁牛还在东张西望,忙发暗号,喊声“牛儿不要走开”,一面暗中戒备,把脸摸了一下。忽听咝咝连声,了当乱响,满院寒光电射,烟雾飞扬。耳听殿房和假山上面纷纷喝骂,七八条人影手持刀枪飞纵下来。铁牛看出不妙,急喊“师父”,黑摩勒首先翻身倒地,铁牛头脑一昏,也被人擒住。要知后文黑摩勒师徒吉凶如何,以及小菱洲夺剑,女侠江小妹姊弟身世来历,均在中集披露,请读者留意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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