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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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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枢忽然收泪,挣下地来,朝着阮成象喊了一声“师父”,扑地便拜,悲声说道:“我已想过来了,求干爹师父和这两位伯父快救我娘的命,教我本事,大来寻狗强盗报仇吧。”说完,又朝野云长老和吕瑄礼拜。三人见他点点年纪如此聪明,辞色那么沉痛悲壮,越发怜爱,略微商计,便同前行。唐璠因太白先生和吕瑄还可算是同辈,野云长老和覆盆老人年辈较高,又令改了称呼。野云笑说:“不要如此,还是各论各的好。此时尚早,阮道友可速起身先走,唐道友要去招呼令妹,也应快回。我和吕道友分途行事,越过后山口便分手吧。”说罢,便令唐枢以后改从母姓,休提前事。 唐璠又向唐枢劝了几句,说:“今有异人相助,你娘至多隔上一日便能追上你们,此后要听师父教训,不可顽皮,也不要伤心,大来报仇要紧,悲哭无用。”说完,刚送阮氏师徒起身要走,吕瑄忽然想起一事,对二人道:“前数年我与由崙相见,他身边有一少年甚是忠义。此人禀赋甚好,决非凶杀之相,彼时我和由崙夫妇已是久别重逢,蒙他相助,还代我做了一桩大善举,用银甚多,所赠三千两黄金便是此人由江西分寨就近代为取来,名叫陈英,年才十六。一个人带了这多黄金,往返千里,于两三日内为我送到,中途并还遇见两起剧贼,竟能声色不动,安然渡过。虽有我的门人暗中接应,他并不知。我见他智勇机警,骨秀神清,未及问他身法。他原与我途中相见,觉着机会难得,讨令而来,事情交代,便想拜在我的门下。我对他说:‘跟我当徒弟,先作三年叫花。你尚不行。’天门三老恰巧在座,便令拜在天门三老门下。他见一日之间拜了三位有名剑侠为师,正在高兴。后来是我无心谈起他主人晚年变节,只在山中做土皇帝,昔年想救人民的壮志已全消沉,又听奸人之言,荒淫酒色,数年之内必有杀身大祸。他久闻我善于料事,往往前知,立时忧急。先求我四人设法解救,后听说他主人陷溺已深,如能挽回,昔年我们这班老友怎会不再来往?便我这次叫他施舍,也是不期而遇,又想为他积善减孽,否则已早避开。见时,我知劝他不听,也曾示意说是此次善功,全仗他的仗义疏财救了不少的人,将来不间是你或是你的儿孙必食其报。如今所有正人全都疏远,他又执迷不悟,如何挽救?你名为王宫侍卫,无异他的家仆,位卑言轻,将来学成回山,切不可以冒失多口,干事无补,反有杀身之祸。他呆立在旁,想了一阵,忽朝我四人跪倒,痛哭陈情,说他母子不是主人相救早为恶人所害,病饿而死;王妃更是他母子救命恩人。如今恩主危亡在即,不忍离开,望乞师长恩允,许其回山随侍恩主,相机而行。但盼老王醒悟或是归天之后,再返师门,请师父传授剑术。万一此行能够遇机进谏,免去危机,报答主恩,固是万幸。如其人微言轻,便在一旁随时小心戒备,如有不测,便以身殉也非所计,好歹尽一分力是一分等语。我们见他忠义,面无晦色,知其无害,三老首先答应,只令不许多口,在事发作以前,更不可疾恶太甚,露出声色,最好去和奸人勾结,取得他的欢心。虽然你主人倒行逆施,祸必不免,事前探出奸人底细,到底要好得多,即便由崙遭祸,他的妻子也许因此保全,岂不是好?行时,又告以万一有什祸变,徒死无益,第一要先取得仇敌信任,王妃母女更要常时相见,暗中告密,但不可使好党看出。他第二日便赶了回去。虽未再见,我知此人决不从贼,也不会死于贼手。这几年来许已得到曹贼信任。还有由崙之妻江芷芳乃我故人之女,当初由器续弦,本是司空晓星做的媒人;从小便和我相熟。我和陶元曜、覆盆老人以及百鸟山人、野云道友,虽不似别位老友常往芙蓉坪,一住就是一年半载;每隔一两年,也必见上一面。尤其我在外面行医救穷,常时须用不少金银。门人虽多,向例不许借口偷富济贫,私取人的财物。平日救济贫苦,全凭医治富翁,病愈之后请其捐助。这类富贵中人,只管平日挥金如土,叫他救济穷人,往往一毛不拔。我这样形如乞丐的游方郎中,先看不起。我又不屑和这班守财奴来往,如非遇到病势危急,事前还要想了法子引其自来,他也死马当成活马医,才肯向我求教。可是疑难重症,难得遇到机缘。对方再要是个恶人,就肯出钱,我也不医。有善心的富人不是没有,偏都被我捐过多次,而这班有天良的好人均非真个大富。寻常救济的人,自是手到擒来,所救的人一多,再要遇到刀兵水火,瘟疫灾荒,便把他们的家完全倾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干事。单靠门人叫花而得,更是成了笑话。只有芙蓉坪多少年的积蓄,从他父亲起便善理财,所开各种店铺遍于西南诸省,每年出产供用不完,经商所得之利己是不可数计。最厉害是,明末大乱,张献忠由各地掠去的金银珠宝,被他几次出手,所得为数更是惊人。廿年之前,又在秦岭深山中发现许多窖藏,因此他那库存金银堆积如山,实是我一个最好主顾。他这些地方却极慷慨,有求必应。我要的数目又大,银子一要多少万两,手到拿来,从未有什难色。大家都笑我是他的长年债主,无事不来,来了决不空手。年月为数一多,他虽是好些倘来之物,毕竟彼时大家正在日常商量光复之事,将来起事,非有极大财力不能动手,题目甚大。我这样长期索讨,也实稍过。他越是有求必应,我越不好意思。未了几次,去到那里,虽是极熟的好友,我看无补与他,来了就伸手,动辄上万黄金或是几十万两银子。偏生荒乱之后,到处天旱水干,瘟疫流行,办了一件又是一件,除了他,实在没有第二人有此力量,一算回数太多,这次用银比哪一次都多,坐在那里开不出口来。事又紧急,拿了银子就要起身。正在为难,芷芳听说我来,知道不会久留,又因一事,求子心切,想卜一卦,并讨一点丹药,说我平日有赛韩康之名,医病卜卦最是灵验,为何多年至交的老前辈,不肯为他夫妻帮忙?以前两次卜卦均未明言休咎,所留诗句叫人无法推详,一问便说将来自知。占卦原为趋吉避凶,既要事后得知,与未卜一样,要它何用?如肯明言,并赐丈夫得子,当以五十万白银、万两黄金助我救人。知我不会骗她,并还先付、我立时答应,笑说:‘你丈夫应有两儿两女,但还不到时候。三年之后,你便先生一女。卜卦算命本是未技,许多江湖中人专门用来谋生。实则,你想开来并无意思。假如定数难逃,或是命中该有的贫富吉凶,岂是区区一卦所能转移?如其无灵,更是不必说。我虽略知周易,习研卜筮,平日全靠在外修积,借以隐身之用,专为愚人说法,对于一班好友不大谈起。固然精干此道,谈言多中,于事有何补益?事前得知将来如好,势必每日盼望,劳心劳神;将来是坏,更是日夜忧急,徒增痛苦,事情还是一样,便能前知,也是自苦。实则吉凶不在自己。为了善恶相感,其应如响,只要自身能够勤俭安分,待人宽厚,不做恶事,所遇都是好人,心性也极和善。待人接物自有一种可亲可敬气象,除却大家一样的天灾,休说无端而来的祸事不会发生,便是人祸,也因平日能够虚心忍藏,好人名声在外,对方已有耳闻,或是受过他的好处,照样也能避免,减少危害。如其平日性情凶暴,仗势欺人,作奸犯科,损人利己,穷奢极欲,明抢暗偷,不是贪官,便是无业匪徒,平日所遇当然都是同类,戾气所钟,杀机已伏,随时随地都是凶杀危险,便卜上一百卦也挽救不了。故此对于不相干的外人,看那为人何如,借着一点灵验,使知警惕。好者更好,恶者改过,不说两句明白动心的话如何信服?至于我们在座好友,均非无识之人,又多文武双全,聪明绝顶。休说寻常休咎,便是本身事业,吉凶祸福,连同千万人的生命财产,也全在他心念行动一转移之间,好了造福苍生,功德无量;一念之差,或是一意孤行,强为其难,便要危害人民,遗患无穷。就照现在这样,暂时隐居山中,不事远谋。只要安分守己,也使这几千家山民丰衣足食,安乐无忧。只不要中途变节,专事享受,只顾自己私欲,不问人民如何,忘了令先君的遗训,再过多少年也是一样。自由自在,快乐一世,岂不也好?因为我们这些人的吉凶都是自己造成,又不是那些不明白的迷信男女,稍微用心便可明白。会心不远,何必再落言诠?我只照我周易卦辞,你见没有明言便觉没意思了,蒙你助此功德,准保将来逢凶化吉,老来佳儿佳女,子孝孙贤如何?’芷芳聪明,一听逢凶化吉之言,疑是有因而发,再三追问,又把我请在一旁力求指示。我留了几封柬帖,注明开看时日,并对她说,‘这个无用,不到时候,你决不会看。’她还不信,我也没有多说,后又去过两次,便不再见。我那柬帖颇多警戒之言,借着预言前知,加以劝诫,到了危急之时,她定必想起。我要先走一步,将玄牦皮甲借来。然后去寻陈英,照我心计而行,必能成功。但有一件难题,我知野云长老已关山门,不再收徒;芷芳所生一女,听说人极聪明,可惜体弱,她父母因其先天不继,不肯传她上乘真诀,将来父仇如何能报?此时又不宜与青瑶母子同居一起;想来想去,只有拜在长老门下,却不可以不收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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