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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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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内和三女谈了一阵,不觉启明星耀,残月欲坠,除远近山谷中山风越大,稍低之处已成云海,高处峰崖也和海中岛屿一般,只微露出一点角尖。风是在往外吹,但是极高,又被山谷挡住,没有吹到当地。回忆前情,才知所谓黑风回潮并非真事,乃是大量黑烟由火口中喷出,到了远方,因其质量太重,便往下沉,落入山谷之中。后面的还在狂喷不已,这股威力虽然大得出奇,但是烟气大重,内有凝聚之物,急切问不易分散,并非寻常狂风之比。这样狂猛的热烟火气,循着所经山谷,潮水一般向前猛蹿,附近天气自然引起变化。因为山高谷深,分量又重,只管所过之处成了黑海,到处均被黑烟填没,但是不能冒起。这类中含火砂地气,越往前密度渐稀,威力也渐减退。所过之处,干山万壑,歧路又多,自又分去不少威力,肉眼自看不出,见那威势,早已吓退。这黑烟到了尽头已成强弩之末,空中气候再一生出反应,照着往复相对之理,发生大风云雾,余烟被风一逼,反潮回来。另一面峰顶喷口,仿佛大量点燃的火油,一经爆发,立时夺口而出,下面地域广大,山腹地底因昔年火山爆发,地质烧熔,成了一个极大的空壳。余下火烟受了地气反应,到时暴涨,向上狂喷,势力太猛,快喷完时,下面成了真空,另生出一种极大的吸力,残余烟尾自禁不住被它猛力一吸,当时中断,连同外面空气同时吸进,又在里面连同原有可燃之物和残余地气互相变化,摩擦凝聚,发生火力,到时再狂喷出来,似此每日两次,循环不息。有时为了天时变化,也有大小不同,甚而停止之时,非到年久地气喷完不会全消。因在乱山深处,四面高山环绕,形势奇险,常人足迹不到,到的人也未细心体会,只见一般,偶然发现上面情景,没有深入此地,只见黑烟被风吹回,便当反潮,于是疑神疑怪,或是认为荒诞不经,引起猜想,其实并非其事。 随又论到天地问的水火风云雷电以及这类地气,凡是有质有力之物哪怕无影无色,均可运用智能加以研讨发明,使生出极大力量,为天下人民多出无量福利。可惜暴君专政,民智不开,偶有才智之士发明一点真理技艺便加诽谤,不肯重用,此均帝王专政以愚民为务,妒贤嫉能之故。将来真个世界大同,人无弃力,地无弃利,有心国家事业的才智之士,再将这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威力加以发明运用,使九洲万国所有人类均受其福,彼时的人,那是何等快活? 内中江明、阮菡虽然言大而夸,但都言之成理,并非虚妄。连阮莲素来天真平淡的心情,也被感动,认为江明所说有理,哪怕暂时万难做到,将来天下人类知道封建自私之害,全民扶助,共存共荣,共劳共享福利无穷之益,终有全体醒悟之时,谁能领头发起的便是先知先觉,功昭万世,永受人类敬仰的福星巨人。 四人正说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忽觉眼前光景越暗。江明走出树下一看,疏星荧荧,山风渐寒,残月挂树,大如冰盘,景色昏黄,苍烟浮动中,东方已有明意,刚喊得一声:“天快亮了!”猛瞥见离地二三十丈的峰崖杂树之间,似有两条人影,接连两闪便自不见,正是去往峰前的一面。那峰下半数十丈本是苍崖壁立,石坚如铁,光滑滑草木不生,只发现人影之处,邻近前峰一带,到处都是乔松奇树倒挂盘生,还有大片藤蔓互相勾结,但是离地十多丈才有树木,崖势内凹,依旧无法上去。忙告三女一同出看,人影不曾再见,似已驶往峰前一面。细看形势,当地本是峰旁尽头之处,下面是一绝壑和大片峭壁,均非可上之路。昨夜二猿落处也在上面不远,溪旁水迹尚还未于,离地二十丈高下虽有一条横崖,地势似颇平坦,怎么看也看不出一点上升途径。料那人影非是贼党不可,既能安然退去,必已见到壶公。虽然慌张惊窜,仿佛受惊被逐,事终难料。并且黑摩勒师徒早就该到,照他性情,必往峰后寻来,此时未见踪迹,不知光景如何,见到壶公没有。还有昨日途中所见两人也难断定敌友,照百乌山人师徒之言,后面尾随的两少年,十九玉琪在内,也未见到。天已渐明,各有各的心事,江氏姊弟尤为忧急。 正商计间,隐闻峰那面有人高呼“铁牛”,只喊了一声,底下便无声息。空山回音相隔大远,也未听清,知是黑摩勒所发。江明首先情急,忙即奔向前去,急喊了好几声,并无回应。阮菡追上前去,笑喊:“呆子!方才喊声顺风而来,偶然凑巧听到。我们人在下风,喊破喉咙也无用处。万一壶公不愿惊吵,岂不失礼?我此时想起这座孤峰虽是高而不粗,也有好几里的方圆,我们为了壶公平日游行起坐之处和山田在此,始终是在这里许方圆以内打转,没有远去。只凭远望看个大概,觉着上下无路,何不去往那一面仔细看看呢?” 一句话把江氏姊弟提醒,都笑自己糊涂。因见昨日壶公走的是这一面,便在当地留意,那一面因有大溪阻路,峰脚插在水中,始终不曾去过。略一商谈,赶回林内,稍微收拾,将衣包挂好,拿起兵刃暗器和李玉琪行时所赠发丝野麻精制的长索套钩等应用之物,又将所赠健力提神灵药各人服上一粒,便顺峰脚一路查看过去,方觉前途山形越险,峰旁并有深沟大壑阻住去路,无法飞越,心中失望。 阮莲这次独自当先,到了广溪尽头,忽然发现有一片地方虽然陡峭非常,细看上面石包突起甚多,离地六七丈便有灌木苍藤,再往上便和来路峰侧一样,尽是松杉之类古木倒挂挺生,树都不大,年代却久,看去龙蟠凤舞,刚劲有力,一路向上,约有好几十丈,快到峰腰方始稀少,心想:那里也许有路,何不上去再说,试它一试?峰脚水边恰有几块山石出水丈许,见后面三人同立石上,面有忧急之容,忙即招手,喊过一说,俱以为然。 四人当中,小妹姊弟最是力大身轻。江明生长黄山,幼得师传,轻功更好,善于爬山。便由江明拿了套索,当先援了上去,阮氏姊妹居中,小妹断后。四人均有一身好的轻功,玉琪所赠索钩又极合用,仗着身法灵巧,再上不远,到了树木多处,连索钩也用不着,一路攀援纵跃,登树穿枝,往上援去,不消多时便上了二三十丈。 正往前进,忽然发现一条天然石块,蜿蜒如带,盘绕峰壁之上。因是石黑如铁,上下相隔大高,先未看出,这时仔细观察那条栈道,虽然环峰而行,好些地方均极险滑,窄不容步,前面又不知道有无路径,但是当地峰势前倾,越往上林木越稀,再上已不可能,只得定一定神,改由江明在后,小妹在前。前途多是石壁,已无草木攀附,总算还有几处地方比较宽阔,可以停留,险窄之处,最长的不过丈余,壁上还有好些裂痕石窍,觉着细心把稳一点,通过不难,便缓缓贴着崖壁,提气轻身,相继走了过去。 等将这形如羊肠的天然栈道走去十之八九,眼看前面石埂已断,只近侧稍有一处凹进,现出丈许方圆的平地。失望之余,打算在那岩凹平崖之内略微歇息,再打主意,并没想到内里有路。到后看出那岩洞尽头是一斜坡,深达三丈,底下暗沉沉的,当是死穴,也未在意。 坐了一阵,见朝阳满山,打算回去,三女已然起身。江明忽然内急,为了避人,落在后面。等三女出洞,刚一转身,猛发现那暗洞石穴似有光影闪动,心中奇怪,忙用套索往下一试,深还不到三丈。为防万一,便将套索系在上面,纵将下去一看,原来那地方乃是昔年火山爆发时震开的一条裂缝,又斜又长。天光日影正由上下透穿之处照将进来,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处,高低不等,中间还有歧路,由脚底通出四五丈,方始弯弯斜斜伸向前去,只立处入口一段光景昏暗,不透天光,并只四五尺方圆,人不能立,须要钻将过去,忙即喜呼:“三位姊姊快来,路找到了!” 三女闻声赶回,问知下面有路,虽不知能否通到前面,比较总是有望。人在石壁深巷之中行走,又无危险,都想一试,忙同钻了过去。到了有光之处一看,那地方好似一块木板,被虫蛀了好些条通路,人便行在其中,外壁最薄之处不满一尺,高高下下,歧径纵横,脚底还有前古残余的黑砂,但已坚凝,浮软之处极少,并不难走,路又极长,沿途均有天光由裂缝中透进,看得甚清。估计所行,相隔来路一面发现人影之处必不甚远,走出两里来路,光景黑暗,气候阴凉,路也越发宽大平坦,前途仿佛是一山洞。 阮菡为防失足,将所剩一粒蛟珠取出照亮,走得更快。再走一段,洞径渐小,往里弯转,同时发现前面地上有一团白影。江明抢先上前一看,原来当地已到尽头,那白影乃是上面一个小洞所透天光,洞口外还有树枝,知到出口,心方一喜,忽听有人急呼“师叔”。阮菡正由后面跟来,珠光照处,正是铁牛,被人绑了一个结实,正在地上挣扎,不禁大惊,忙即赶过,解开反绑放起。未及问话,铁牛先是东张西望,满地乱找。四人同声急问:“你师父呢?刚天明时,还听他在喊呢,如何不在一起?”说时,铁牛已将所失扎刀寻到,喜道:“果然是真,未被老贼夺去。这不是好地方,实在冷得难受。我已冻了半夜,此时还好得多。我们上去再说如何?” 四人见他满脸激怒之容,手已绑麻,连刀都拿不稳,周身不住乱抖,又听说不是好地方,只得依他。因那小洞离地颇高,江明正取套索,想要援上,铁牛说:“无须,那边还有出口,昨日我和师父便住在此,总算老贼没有知道,将我捉住送了进来;洞中蟒蛇也只听老贼们乱说,没有见过,不知真假。夜里却是冷极,冻得我心口痛,难受已极。到了太阳底下一说就知道了。” 四人跟着铁牛,边听边走,这才看出左壁有一裂缝甚高,但是极狭,人须侧身而过,深约丈许。前面便是一个外小里大的洞穴,外面长满野草灌木。当地已是黑风顶前,山路旁边由上到下是一斜坡,再往上去,峰形便陡,轻功好的人,只不怕天风吹坠,已能勉强走到近顶有云雾的所在。因铁牛说时气急败坏,神情狼狈,年纪又小,十分可怜;林中食物偏未带来,只得容他坐在山石上面略微歇息,方始问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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