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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说时迟,那时快!吴贼人在地上手脚并用,转风车一般,不时前纵后跳,左闪右避。本来敌人多高本领也难伤他,只一扑空,稍微疏忽,死活便在他的手内。不料凶星照命,小妹立意杀他,手中又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吴贼想逃都难,况是迎上前去。双方原是同时发动,转眼之间,吴贼刚将兵器并向左手,瞥见寒光耀目,觉出敌人宝剑不是常物,手中刀拐已撩将上去,铮地两声,连刀带拐全被削去了一段,暗道“不好”,心中一惊,色念依然未消,左手业已伸出,以为身法巧妙,只要抓住敌人的脚,一扭一滚,对方便非倒地不可,做梦也未想到敌人这一脚竟有好几百斤气力,上来乃是虚势,身子还未落地,一见吴贼手到,左脚一撒,凌空一腿,右脚便朝手上踢去。

  吴贼本可避开,偏吃了手快的亏,看出敌人凌空施展鸳鸯腿,还在高兴,断定不会抓空,竟将左手刀拐一松,就势滚扑,双手并用,身子一躬,脚跟贴地,打算就势将敌人右脚用双手抓住,人也同时纵起,手中再一用力,敌人立时周身酸麻,有力难使,便可任性调戏一阵,死活由心。就这心念微动,时机一瞬之间,猛觉右手腕已被敌人踢中,好似受了钢铁重击,奇痛难忍,同时人也倒纵出去。小妹见敌人挨了一下重脚,只怒吼一声,照样还能倒纵出去一两丈,身法灵巧已极,其急如箭,不知手腕已被踢断,怒火头上,正想上前追杀。

  玉琪见小妹赶来相助,心想:早点除去一贼也好。刚和朱贼对打,本意二贼中朱贼更是淫凶可恶,本领也最高,打算将其除去,将吴贼放走报信,免得全数杀死,老贼曹景多加戒备。正向小妹通知,忽见吴贼辞色轻狂,出口调戏,不由怒从心起,刚把前念改掉,恰巧吴贼由斜刺里箭一般倒纵过来,痛极心慌,没看准去路,正落身前,相隔只两三尺,对面朱贼恰又吃了点小亏,受惊纵退,便不再往前追,回手一钺,打死地上。

  朱贼看出战场上形势大变,冯、宫二人始终未见,燕飞来约好当地相待,忽然失踪,敌人越来越多,自己这一批同党死了四个。钱氏弟兄本领虽高,并无胜意,内中钱能被三个敌人上下夹攻,反有一点手忙脚乱,料知不是好兆。否则,以燕飞来的本领和为人,又那么痛恨仇敌,断无不见之理,就许先遇仇敌,或死或伤多在意中,再不见机,休想活命。念头一转,乘着男女二敌停手说话之际,慌不迭仗着一身好轻功,手脚并用,一路攀援纵跃,转眼到顶,翻山逃去。

  李玉琪先听童一亨开口,知道形踪已露,吴贼一死,小妹也纵到身前,便不等开口,先喊:“大姊!小弟在此恭候。因是得信在后,匆匆赶来,好些顾忌,故未相见,大姊不要见怪。”小妹见他不追敌人,来和自己说话,似恐怪他口气,想起前情,不由面上一红,笑说:“琪弟还不迫贼,少时再说如何?”李玉琪低答:“我们必须放走一个,由他去吧。”话刚说完,钱成瞥见同党除三弟兄外伤亡殆尽,越发急怒交加,怒喝一声,当先出手。

  黑摩勒恰在此时凌空下击,弟兄三人不约而同,各将飞刀放出,一时寒光闪闪,刀雨横飞,日光之下,宛如无数闪电四下飞舞,来势猛恶已极。玉琪、小妹见势不佳,忙各抢上前去飞身迎敌。钱贼弟兄独门飞刀又薄又快,形如柳叶,为数甚多,厉害已极。众人如非得过内家真传,早已受伤。敌人飞刀偏是发之不已,本人手中长剑又极精奇。虽是以七敌三,形势照样凶险,正在左架右避,纵跃如飞,耳听叮叮当当,金铁交呜之声响成一片。

  正当紧张头上,忽听连声清叱,先后三条人影,一上两下,如飞赶来。三贼一见来了三个少年男女,内中一个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纯白的由崖上凌空飞落,手中也是一口长剑,光芒四射,锋利异常,看去眼熟。定睛一看,正是前在湖湘问因强抢民女被她遇上吃过大亏几乎送命的威镇江湖的女侠闪电儿吕不弃;另一白衣少年又是她的好友活报应端木莲,虽是男装,听说也是一个女侠;后面一个穿青的少女,初次见面,既与二人同路,想必也非弱者。心方一寒,一声暗号,想要逃走。忽又听崖上有一女子笑骂:“不知死活的狗强盗!转眼全家遭受恶报,还敢在此猖狂!我奉师父之命,将你父子狗命暂时留下,等那许多被害的人寻你全家算账,一报还一报。不便违背,不要你的狗命了。既敢来此扰闹,且叫你们带点记号回去。”一面高呼:“诸位师弟姊妹不必动手!他父子四人这多年来害人太多,十年前又用阴谋毒,杀了两家老少和许多无辜良民,平日伤生害命,穷奢极欲,罪孽太多,此时杀死便宜了他。且等那些苦主寻他报仇,由我给他留个记号便了。”话未说完,手朝三贼连扬。日光之下,只见几点豆大黑影一闪,紧跟着又听三四声极轻微的爆音,仿佛小爆仗响了一响。三贼似被那东西打中,钱能的手也被炸伤,各自血流满面,同声怒吼,负伤逃去。

  众人还想追赶,被小妹拦住,说:“此是百鸟山人老前辈门下葛孤师姊,奉命来此必有原因,大家见面再说。”众人刚聚在一起,葛孤已飞身纵落,朝肩上停立的白鹦鹉把手一挥,鹦鹉先自飞走。

  铁牛高喊:“师父,我要下来!”黑摩勒方喝:“你由那边绕下,这里大高。”话才出口,铁牛已然纵下。黑、江诸人恐其跌伤,抢前接应,人已离地不远。黑摩勒看出他身法未乱,快到地时,并学自己的样将气提住,凌空一翻一转,将下降之势缓上一缓,再往侧面翻落。江明骤出意外,抢前一把竟未抓住。自己看出无妨,已早停手,心虽惊喜,表面仍假怒道:“小鬼怎不听话!算你会跳,这样高的所在,下面要有敌人,凶多吉少。当着各位师长,还要班门弄斧么?”铁牛笑说:“师父不要怪我,身上暗器全都发完,丢了可惜,拾它费事。恐各位师长忙着上路,心急了些,下次我不敢了。”江、阮诸人见他小小年纪,人门不久能有这样功力,人又聪明用功,同声称赞。

  小妹便向葛孤分别引见。一同来意,才知钱贼父子前乃江湖大盗,水旱两路害人甚多。老贼钱文通五十岁后偶往武夷、仙霞诸山访看同党,无意之中发现仙霞岭后有大片盆地,虽无芙蓉坪险要,地势也极隐秘。内中住有几百家居民,都是宋未元初逃难入山的穷民,仗着山高崖险人迹不到,藏在山中自耕自食,本极安乐自在,除每年运些山中物产,去向城市中卖换一点必须之物而外,因上辈所受痛苦太深,形迹十分隐秘,从未向人泄露,似这样安居度日已有好些年代,人也越来越多。被钱贼无意之中寻到,推说人山迷路,前往投宿。山民见来外客,钱贼嘴又会说,争以客礼相待。

  哪知钱贼狼子野心,看上当地水土肥美,天时地利无一不好,竟想霸占,据为己有,见山民忠厚好欺,先说自己要在附近开垦。山民因山中还有一片土地不曾开辟,钱贼话既好听,二次前往又送许多东西,当他好人,群起相助。后见所建房舍高大华美,占地甚多,虽觉钱贼不应如此奢华,并将容易出产的好地糟掉,已然答应在先,钱贼又自动划好界限,言明两不相犯,也就听之。哪知房子花园建成之后,人来越多,每日笙歌酒肉,乌烟瘴气,全不像个做庄稼的样子,俱看不惯,恐怕坏了山中勤俭朴实的风气。但是这班安善良民多半胆小怕死,有时受到贼党恶奴欺凌,均因对方人多势众,武勇凶横,更恐引来官差受害更大,正在敢怒而不敢抗。

  内有两家山民也和钱贼一样,是外来的人,为受清廷文字之狱所害,经人指点,逃来山中。为首两人文武全才,一教山民识字,一教习武,平日一齐耕作,最得村民敬爱。钱贼来时,二人恰巧离山访友,归来听说钱贼恶迹已露,因身受清廷严缉,亡命人山,好些顾虑,先还不敢冒失。后见山民连受欺压危害,越来越甚,同时看出对方均是绿林中大盗来此隐居,既恐引来清兵连累山民受害,又见他们受苦太深。先见贼党人多厉害,还不敢轻举妄动,重又出山约了几个有力量的同道,先礼后兵,向钱贼打招呼。哪知钱贼立意霸占,本领又高,当时敷衍过去。等人走后,不到半年,一面勾结山外同党暗算那些来人,一面大举发难,命心腹爪牙把住两面山口,先将那两家人杀个精光,后将山民杀死几十个示威,余够数绑起,迫令降服,重订山规,将大片田财全数霸占,迫令所有山民均为农奴,稍有不遂便加惨杀。

  山民受尽苦难,无奈力不能敌,和芙蓉坪那班人一样,不逃是受苦,终年耗着血汗,衣食不周。

  钱贼全家上下穷奢极欲。山民终年劳苦不得一饱,那么好的地利全被仇人强夺了去,想要逃走,势所不能,只得忍痛苦挨下去,已十多年。先向钱贼打招呼警告的人多是反抗清廷的义士,先后均为贼党暗害。未了几个更被钱贼勾通曹景,密告铁卫士,当作乱民反叛全数惨杀,井还兴了一次大狱,害人更多。端的罪恶滔天,万死不足蔽辜。

  前日只说那两家人业已杀光,不料内中一家有一子一女,因恐清廷杀戮太惨,从小改变姓名,寄养在一个亲戚家中,改姓为萧,所依的人便是萧森堂叔。苏同乃萧家至亲,山民也曾去过,闻报好生悲愤。

  彼时萧森随了叔祖萧山人隐居盘蛇谷,还不知道此事,只苏同一人由外新回,得知经过,悲愤填胸,当时便要请人报仇。无奈由吴家过继来的叔父苏半瓢,隐迹江湖,多年不通音讯;钱氏父子武功极高,均通剑术,各有一口好剑,老贼更是厉害,无人能敌。中间约了两次人,想要行刺,均未成功,伤人颇多。苏同仅以身兔,后听人说钱贼别有专长,只壶公和有限几位老前辈能够除他,立时赶往黑风顶,想要拜师,经过好几年均未如愿。萧森忽然回家上坟,得知前事,一时怒火太盛,也未回山禀告祖父,自恃本领,约了两个好友前往寻仇,大败而归。又犯了一桩无心之过,被萧山人暂时逐出,往寻壶公求教。二人由此合在一起,日夜用功,苦守峰前,直到昨日深夜,方蒙壶公面允收为弟子,不久便照师命行事,去往仙霞岭金银谷锁子峡,同了那许多苦主去寻钱贼父子全家报仇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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