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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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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见他一路纵跃攀援,蹿高跳矮,捷如猿猱,分明内功已有根底,人偏那么温文儒雅,无形中又增了几分爱意,再一想到空自情痴,对方休说不加理睬,始终头也未回,心又难受起来。似这样走了一阵,到一危崖之下,必须越过,始达往蔡家的正路,地势奇险,三人鱼贯而行。蒙面女子为想二人中途说话亲近,故意当先,相隔文麟约有七八丈远。三姑本来紧随在后,走着走着,忽听身后又有冷笑之声,和前闻相似。 三姑人本机警,加以满腹幽怨,恨不得寻一敌人出气,为了方才林中穷搜,不见人影,除非误听,敌人必非寻常,更因离家路近,恐敌人跟去为难,来者不善,始而故作未闻,接连留神听了两次,断定不是听错,也未告知同伴,先把袖箭取出,握在手内,一面留神查看,见山径险恶,人行危崖腰上,羊肠一线,又险又窄,崖壁上虽有一些蔓藤野草,均非藏身之处,任他多高轻功,只一动手,定必现形;正打算骤出不意,先给敌人一套连珠弩箭,看清来人再下毒手,为防双方动手,敌人也用暗器还攻,无意之中使文麟遭了误伤,假装看路,故意落后四五丈,等到再听笑声,冷不防把连珠袖箭发了出去,打得那片藤草咔嚓乱响,敌人身影仍未出现,过去一看,哪有影迹?自思方才接连三次笑声,断无听错之理,敌人便是会飞,也不应无迹可寻,连丝毫响声都没有,心正奇怪,文麟相隔已远,快达崖顶,同党蒙面女子想已当先上崖,也不见人,恐中诱敌之计,心中一动,不顾查看敌踪,慌不迭往崖上赶去,等到追上文麟,遥望同党尚在前面崖上立定相待,未生变故,离家已近,心思又乱,由此忽略过去。 当三姑途中寻敌这一停顿的工夫,文麟怀着一肚子的闷气,并未朝后观看,因见蒙面女子相隔颇远,暗忖:“可惜无人相助,自己不是敌人对手,蔡三姑紧随身后,防备又严,否则此时逃走岂非绝妙?这不要脸的贱人将我掳去,我如不从,不知作出什样丑态?同是女子,休说淑华那等温婉娴静,便司徒良珠,何尝不是脱略形迹,落落大方,但极自然端雅,于仪态万方之中使人自生敬意,哪似此女这样轻狂卑贱?简直像情痴一样,全无半点廉耻之心,就算真是美如天仙,也使人望而生畏,不愿与之亲近,免为所伤。” 周文麟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头上有人低语道:“这是自愿上门的货,管他作什?”另一人道:“事还难说。等他到后,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吧。”文麟听出口音甚熟,只想不起是谁,抬头一看,当地乃是一片突崖,离头丈许,仰望不见,以为人在石上,忙由旁边绕过一看,石上空空,哪有人影?回顾蔡三姑,已由下面追来,也不知那两人所说是否是指自己,略一寻思,便即放开。三姑追上文麟,见无动静,也放了心。 当地偏居昨夜文麟所迷的山梁侧面,刚越过去,便见胖妇同了先前那伙徒党在前飞驰,三姑“噫”了一声,方要上前,又不放心文麟在后,停得一停。前行蒙面女子似已惊觉,把手朝后一挥,首先驰下。那一带地势,曲折弯环,中间隔着两条溪涧,由上望下,看去甚近,如欲追上胖妇,少说也有五六里的山路,蒙面女子步法虽快,有的地方相隔太宽,仍须绕越,隔了好一会才行追上。文麟只见蒙面女子奔驰月光之下,一路窜山过涧,宛如星丸下泻,其疾如飞,回顾三姑,似颇愁急,面带不快,又不愿开口,心想:“胖妇等起身在先,又由捷径回去,无须绕路,三姑想令早到,以便安排酒食,此时尚在途中,人并未少,不过到得慢一些,何事如此惶急,面有愁容?”有心怄气,故意慢走。三姑早已觉出有异,恨不能当时赶往,间个明白,及见文麟步履迟缓,误以为文人体弱,虽得高人传授,毕竟为日尚浅,初次跋涉这等险峻的山路,又因先前负气,不便开口说话,只得强捺心情,陪了同走。 这时行经崖顶,路较平坦,三姑本来在后,为了急于赶路,心又痴爱文麟,虽然负气,仍以全神贯注,由不得越走越近,渐渐并肩而行,因恐万一强敌跟来,同伴独力难支,正朝下面查看,偶一回顾,瞥见文麟正在看她,口角上似有笑容。女子一有了爱慕之意,最是痴心,不知文麟这番化怒为笑的原意本是对她轻鄙,见她发急,心中在那快意。三姑平日外表温和,常是一张笑脸,以为男子十九好色,自己人既美艳,又是这等情痴,误认心已感动,脱口笑道:“都是你闹的!今夜定把你们那边几个凶煞惊动,再不便有强敌惹厌。来者不善,我已横心,非争这口气不可。事若无成,不和你拼命才怪!” 文麟本想讥嘲几句,因听对方说有强敌为难,心疑司徒兄妹得信追来,只不知所说凶煞是谁,心中暗喜,目光不由注向下面,先见胖妇率众飞驰,以为多是对头手下,不曾留意,这一细看,原来胖妇等身后还有一条黑影,人并不高,看去像个光头小孩,下面赤脚,穿着一双草鞋,上衣甚短,两袖却极长大,走起路来和蝴蝶一样,动作如飞,出没无常,跟在胖妇等身后,随同飞驰,乍看好似一路,只是人太矮小,先并不曾见过,却有那好脚程武功,方想三姑所说强敌,难道是指此人不成?念头才动,遥望蒙面女子已由前面抄出,由相隔半里多路的崖坡之上飞驰而下,中间还隔着一片树林,月光照处,满地清荫,树梢枝叶上面好似蒙着一层轻霜,空山夜静,只此数人奔驰,越显得夜凉如水,景色幽静。胖妇等似已看出来了救星,跑得更快,人便散开了些。胖妇更是独自当先,往前赶去。眼看离那树林不远,蒙面女子也快驰到坡下,两下将要会合,但被树林挡住,观看不真,后追小人本在沿途山石林木掩映之下时隐时现,忽然不见,紧跟着一条黑影宛如飞鸟惊起,由林前不远一片草莽杂沓的危崖之上斜射过来,落在树林前面,定睛一看,正是前见黑衣小人,不知用什方法,在大众飞驰之中,绕向前面突然飞堕,自己居高临下,竟未看清是怎么过去的。双方均在疾驰,于相隔十余丈外,用两三倍的路程绕向前面,身法之快委实惊人。正注视间,小人两条大袖已如飞乌张翼,朝前一挥。胖妇正与对面,跑得又急,见状似知不妙,赶忙逃退,已自无及,只听一声怪叫由下面远远传来,空山回应,响振林樾,林中宿鸟纷纷惊飞,再看胖妇,已仰跌在地。同时黑衣小人已箭一般飞到树上,踏枝而行,捷如猿乌,晃眼投人树林深处,二次不见。蒙面女子相隔本近,闻声理应赶出,不知怎的未见走出。又待了一会,等后面的人赶到,胖妇狼狈爬起,聚在一处,望着树林发呆,似因黑衣小人藏向树林之中,谁也不敢冒失走进。直到蒙面女子由林中赶出,两下见面,胖妇又似胆壮起来,不等开口便手舞足蹈,一边诉苦,一边手指林内厉声咒骂。 文麟原是边走边看,虽然相隔尚远,上下已是邻近,咒骂之声,隐约可闻,方觉胖妇屡次狗仗人势,无耻可恨,黑衣小人不知是谁,照此情势,分明是为了自己而来,此时藏向林内,必因敌人厉害之故;蒙面女子曾在林内耽延了一会,不知双方动手也未?忽听下面又是一声怪叫,原来胖妇正骂得起劲头上,忽由林中飞出大块烂泥,叭的一声打了个满脸花,当时跌倒,急切间爬不起来。 文麟也未看出胖妇是怎么倒的,蒙面女子一声娇叱,已往林中纵去;方料又是黑衣小人所为,林内大小泥团已如雨雹也似朝外打出,女子似受人暗算,忙即停步,一面手舞双刀,架隔抵御,一面令众动手,准备搜敌。无如胖妇这一伙人均在途中连吃大亏,成了惊弓之鸟,各持兵器随同呐喊,谁肯挡那泥团?谁也不敢冒失入林。按说黑衣小人只是孤身,泥团早该打完,不知怎的,竟是越来越多,往外打之不已,打法又极巧妙,时东时西,不是好些碎石作一蓬朝外乱打,便是大片污泥专打敌人头脸,连蒙面女子身上也均溅了好些泥浆,余人稍微近前便被打中,晃眼之间,多半泥污狼藉,内中一个竟和胖妇一样打跌在地,几难起立。中间胖妇连起两次,均被大片污泥打倒,一个肥头已成了泥团。 文麟越看越怪,先还当是黑衣小人生有三头六臂,后见沙石泥块有时竟分两三面打到,这才看出林中至少当有三人以上埋伏在内。蒙面少女已被阻住,急得连声怒骂,要对方出林一战,林内终无回应。三姑见状,急怒交加,惟恐文麟乘机溜走,又不舍独往应援,空自愁急,无计可施。 文麟看出敌人势孤为难,正在快意,忽听三姑一声娇叱,侧顾前山一带把手连挥,回头一看,左侧山头之上忽有两条白影,星丸跳掷一般往当地如飞驰来,另一面来路右侧山径上,也有三人手持刀剑,连声呼啸,如飞赶来,上下三四方面呼应之声已然震动山野,眼看敌人越来越多,三姑面上已现喜容,猛又听下面林中接连两声长啸,听出一是珊儿所发虎啸之声,另一个竟似狄龙子的啸声,与前在青渺坪龙子骑雕飞过时凌空呼啸好些相似,声音却没有这高,拿不准是否龙于在内,一面又觉林中共只两个小人,全都胆大任性,不畏凶险,敌已四面包围,来者料非庸手,众寡悬殊,如何抵敌?心正发急,随听林中高呼:“周老师不要害怕,只挨过今夜,管教贼婆娘好受!”刚听出果是龙子口音,心中惊喜,目光到处,只见三条大小差不多的小人影子,疾如飞鸟,相继由林中飞起,在树梢上面略一现形,同声大喝:“狗男女们照打!”说时小手齐扬,立有大蓬石土朝外面敌人雨点一般打下。 蒙面女子只当敌人出斗,忙各闪身后退,准备应敌。文麟也当双方将起恶斗,正在担心,谁知就这三小人身形微现之际,忽似飞鸟穿林,重又隐人树林深处,只见树梢不住颤动,直似三条人箭,随同树波起伏,分头往林后坡崖上纵去,接连隐现了两三次,便即失踪。下面敌人先还呆等,后来不见动静,虽料敌人已逃,先前吃亏,仍不敢冒失走进。待了一会,还是蒙面女子当先冲入,来路援兵也自赶到,内中一人正是前遇矮子,一到便同追进林内,三小人已不知去向。三姑虽在上面看得毕真,无奈山路绕越颇远,又有文麟绊住,人在下风,山风正大,只管连声呼喊,下面仍听不真,知道为时已晚,即便指明逃路,敌人那快身法也迫不上,只得罢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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