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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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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兴见凤珠共总四十四个女兵,连同挑粮食背子的壮汉不过五六十人,走将起来宛如臂之使手,手之使指,全军成了一人。分布又广,四方八面都能照顾,动作如飞,机警非常,仿佛大片森林均被这有限数十人征服。除走上一段偶然看出一点灯光信号而外,简直无什声息。遇到最难走的黑暗之处,每队只用一根灯筒照地前进,并无沿途大树阻隔,人在三丈之外也不容易看出。只有一小队路走不通,或是有什阻碍,转眼之间全都接到信号,立时改变途径。每队并有两副专走森林、辨别方向之用的针盘,由一人随时注视,稍有改动便记载下来,画成地图。所经之处,沿途树上全都留有各种标记,分辨东西南北,走着走着稍有警兆,一声信号,或是号灯一闪,发出红光,全军十二队所有灯筒齐指一处,人也如飞赶将过去,照得那方圆十丈之内纤毫毕现。为了边走边练习,便是前途没有动静,也要演习。似此将才,连男子也是少有,自愧弗如,好生惊奇。 凤珠见他夫妇连声赞佩,笑说:“我本意还想诱敌,入林之后看出形势太险,这才虚实并用。先保住全军,再相机行事以免敌人暗算。昨夜探得道路后又失踪的那些人大有可疑,也许敌人就在那条路上被其看破,由后面掩来,将人擒去,还不曾死,反正乱闯,到了杀人崖,如其无法通行,稍微歇息,我们便照昨夜所探道路试他一试,二弟以为如何?”再兴笑答:“前面两个领路的便有一人昨夜去过,我和棠妹反正此生跟定姊姊,上天人地全随尊意。”风珠这一月来更深知再兴对她的痴情痴爱,难得心地那样光明,早就感动,闻言欢道:“你真是我亲兄弟,虽然相逢恨晚,自愧失人,但是前途事业有一大片正等我们前往建立,以后要连这许多小姊妹同心合力,各尽所能,从长计议,如何能以我一人为主呢?”再兴闻言,想起自己平日众擎易举、独力难成之言,自知失口,方笑答道:“姊姊说得有理。” 前锋共是六人,两个向导和四名最机警而有本领的女兵,分成两起,左右并进,往前查探。相隔最远时也有一二十丈,随时均有号灯和树皮上所留标记传达形势消息。那号灯共分红、绿、金黄三色,拿大小分合、明灭次数和快慢传达沿途形势安危。这时人林不过十多里,虽然险阻黑暗,因是采荒常去之处,又是两条人口中部交叉所在,附近还添了两处守望,因此一路过去,前面传来的都是平安信号。那各式号灯在暗影中看去和林中野兽眼睛差不许多,不发动紧急合围信号,外人决难看出。众人正走之间,前锋之侧忽然报警,红灯连闪,中杂两点黄光,凤珠料知右翼侧面发生变故,忙照预计,密令各小队分作弧形图阵由两翼包抄过去,三人和金花、秋菊居中往前急驰。 到后一看,原来另一起前锋探路的人本已走往前面,向导种花豹忽然想起前面不远便是前夜同伴失踪之地——原是三叉路口,左面来路通着昨日所去望楼,相隔有好几里;右面也有一所守望,非但木屋最大,可容数十人,附近小山上还有一个石洞和崖上树木建成的木棚。本是采荒时众人中途歇脚食宿之处,为防猛兽侵袭,建得十分坚固。因其离林较远,地又奇险,采荒之外轻易无人居住。昨夜兰花病榻发令,打算派上十人来此守望。再兴因派人搜索无功而返,觉着当地离林外太远,如有仇敌,人少无用,又不易传达信号,一旦有警,接应较难,业已劝住。孟龙闻报不以为然,仍主派人守望。因这两三年来都是兰花全权主持,众人对于孟龙多恨他昔年强暴,借口兰花等四人不曾发令,不敢擅自前往,违命不听。孟龙性暴,先因女儿执掌大权治理全山,蛮人怀德畏威,无一离叛,先颇高兴;后见自己日常无事可做,简直成了废人,想起昔年威风,心便有些不快,及见所派蛮人竟敢违抗命令,不由大怒,无奈得信已迟,又将主权移交女儿,无话可说。以前尊卑分严,不奉呼唤不能随便去见凤珠;兰花又因他人太粗野,背后嘱咐说:“叔婆本是主人,如今患难来此,只以客礼自居,我们对她更应格外敬重。爹爹和她们性情不投,事情又有我们四人主持,最好除定日问安而外不要多来。”孟龙知道爱女不听他话,便对她说也是无用,气愤头上,以为众蛮人欺他年老无用,又受旁人蛊惑,便和几个头目近人商计。这几个老头目都是失去权柄的;日人,以前随意打骂蛮人,个个凶暴,一旦失去威权,虽然坐享现成,并还少去许多危险,心却怨望;无奈这四个少年男女智勇双全,山中出产越多,众人生活越好,样样都比他强,干看着生气,无计可施。内有几个性最凶暴的,见重要的事已轮不到他们,对众蛮人不问多么卑贱的外族,四个都是一体看待,心更不平,以为自己勇猛多力,四人偏看不起他,巴不得发生事故,好现他的本领,将新来的人压将下去,立告奋勇,约了几个胆大心粗、勇猛多力的旧人,并还暗中强迫了三个蛮人,由孟龙做主,也不告知四人,径来林中搜索失踪人的下落,并在当地守望——便告同行两女兵绕往窥探。到后一看,那来的五个旧人和三个山民已全数被杀,心脏被人挖去,并在附近树上发现两片与前日相同、上画魔鬼的木牌,忙即停止前进,一面用信号报警,一面暗中戒备,四下搜索。那两女兵均有一身本领,机警胆大,因后面大队相隔尚远,左近如有仇敌还不会被他知道,故意在左近走动诱敌,直到众人全数赶到,并无动静。 三人细看那些死人,多是身上无伤,前胸挖一大洞,只有两个头上各有米粒大的小孔,上面结着一粒紫色血珠,尚未干透,好似刚死一两个时辰。除此二人,下余面上神情甚是安静,仿佛被害以前人均睡熟,没有惊怖之容。带伤的两个均离望楼三五丈远近,一东一西,面容惊恐,甚是狞厉,仿佛遇到什么恐怖景象,还想抗拒,人已被害。最惨是内有三人脏腑被人掏空,腿股问的皮肉也被整片削去,血污狼藉,虫蚁业已堆满。凤珠见状大怒,忙即命人分别掩埋。料知当地临近仇敌巢穴,一面传令小心戒备,照着预计分头搜索,把背子放下,连同行勇士一齐出动,并将所带粮物散放开来,为饵诱敌。 那些女兵久经训练,在三人指挥配合之下,两三人做一路,身边均有号笛,稍有警兆,闻声立即迫去。穿行丛林之中,连明带暗、往来如梭忙了一阵,把左近方圆十里之内俱都查遍,什么影迹也未找到,只杀了好些由草树丛中惊窜起来的小蛇小兽,一无所得。来路守望的人业已得信,赶来接应。凤珠见后面已有人来,知道仇敌人必不多,专一暗算,业已隐藏,暂时不会走出,决计往前查探过去,便向来人指示机宜,告以防守搜索之法。再过些时如无所得,可同回去。当地相隔太远,孤军留守,必受暗算,不可留人在此。说时,众女兵已在搜敌之际轮班休息,吃饱干粮,重又上路。 三人看出前途地势越险,又有强敌暗算,越发不敢大意,女兵队形也随时更易,照着地势时近时远,有时改作一长条尾随前进,先将途向查探明白,随时商计,朝前进发,走得比前较慢,但是稳安得多。约有大半日光阴,才将中部险径走完,离杀人崖不远,前面已是快活树,业有天光随时透下。因那一带树林又高又直,树身粗大,形如杉木,花叶均有清香,绿阴满地,每株都似宝塔一般,离地十多丈方有枝叶,层层高起,地势又是一片高坡,到处都有由树隙中穿下来的夭光。树上寄生的香花又多,五色缤纷,甚是好看。旁边还有小溪喷泉,水甚甘冽,为林中最好所在,又无什么毒蛇野兽,不像中间一段黑暗阴森,步步险阻,蛇胞满地惊窜,异声时起,景象恐怖。虽是黄昏将近,只有一点残阳余光,并不甚亮,众人跋涉绕驰在这亘古无人的黑暗森林里面,虽只三十多里远近,比寻常三数百里山路险难十倍。由暗入明,见当地水碧山青,花光如锦,上空树隙中时有青天白云,夕阳反射,点缀得景物分外幽艳,不由心神大爽,同声赞美。 凤珠听说前途不远便是杀人崖最险之处,如其前途无路,不能再进,便要改往前夜新探出的路径。又见那些大树和玲珑宝塔一样,一幢幢参天直上,通体布满香花,少说离地也有二三十丈之高,从未见过。蛮人不知树名,因冒百险走来,忽见天光,又有这好风景,于是起名快活树。心想:前途不知还有多少险阻艰难,大家都辛苦了一整天,带着疲倦冒险前进,样样吃亏,难得有此好所在,不如在此休息,睡上些时,养足精神,再往杀人崖探险要好得多。便和众人商计,看好地势,将事先准备好的悬床吊向树上,分班饮食安息。因沿途好些地方均有腥秽霉湿之气,甚是难闻,又有怪人警告,每人鼻孔中都塞有香水崖特产香草,身边并带有各种解毒救急的灵药。为了初次孤军深入,前途形势越发险恶,又是蛮人所说界限,格外小心。除为首数人备有两座帐篷之外,余者卧在树上悬床之内。守望的人均照行军临敌,利用地势分开埋伏守望,稍有警兆,一声信号,全数发动。准备停当,各自食宿。 姬棠想起途中所遇死人可疑,途中告众女兵留神敌人迷香暗算,解毒香草带有甚多,随时更换,不可去掉,并将凤珠带来的解毒药粉常抹鼻孔以内,非但防敌,并免误受瘴毒。泉水须用银针犀角试过,方可人口。说完,这时又补说了一遍。三人和两个女兵头目又往各处查看,仔细指点,见宿处地势极好,便于守望防御,分布颇广,敌人不等近前已早发现,决可无事,方始放心,回到溪旁山石之上坐下。因天还早,三人一样心思,觉着前途事业甚大,必能成功,心中高兴,毫无倦意,便取了些酒食出来,命两女兵先睡,对月小饮,打算谈上些时回帐安眠。 三人经此一个多月相聚,彼此为人和相对情分都已深知,又是志同道合、准备共图大业、能共生死患难的至交,暗中还藏有一种极高超的情爱,当然互相关切,情投意合,比那真的夫妻还好得多。再兴起初只管把风珠爱逾性命,无奈片面相思,加以种种顾忌,无法亲近,也无别的想头。平日一心盼望将来能有机会常与见面,略慰相思之苦,便是幸事,本心也不想使对方知道,一面还要防备姬棠多心误会;想不到二次相见,没有多日竟成了她的知己。姬棠也自明白过来,毫无妒意,情爱只有更深。凤珠误受王翼欺骗,刺激大深,又因自己业已娶妻,其势不能分离,自己也决不会做那负心之事,听口风已不再嫁人,但对自己夫妇却是体贴关切,无微不至,真比同胞骨肉还要亲厚。最难得是志同道合,双方一样心思,手下又有许多得力女兵和老寨逃来的蛮人,此去只要开辟出一片土地,不消十年便可完成自己心志,因此越发志得意满,兴高采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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