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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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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李诚身轻力大,机警灵巧,乘着猩人就地一滚,首先松手纵逃;否则,早被捞住。知其动作神速,顺路逃走,反倒难逃毒手,万般无奈,正一面看准来势和左右道路,以便闪避;一面大声怒喝:“你这该死的东西,受了敌人暗算,中了箭毒,连我都不认得了么?快些卧倒,还可活命。”话未说完,嘤的一声清啸,一条金光闪闪的黄影已电一般带着啸声飞射过来,正是灵猿金儿,看那来势,本朝猩人头颈斜射过去,猩人飞扑正急,不知怎的忽然后退,事出意外。金儿来势更急,没防到有此一举,竟自扑空,怒极之下,忙中回手,用长臂反击了一掌,微微打中猩人的毛脸,身子自然收势不住,快要撞到崖壁上面,双脚一伸,微微一点,因听主人急呼“金儿快来”,便改朝李诚扑去,落向肩头之上,动作神速已极,正指前面嘤嘤急叫。李诚忙说:“今日之事不能怪它,这是中了敌人暗器,毒气发作之故。”前面猩人仿佛惊醒,明白过来,朝着李诚看了一眼,再一回顾路上那些死尸,忽然惨叫了两声,便朝前面飞驰而去。 李减因知金儿也是怒极,恐猩人吃亏,不令抢先独追,拉着它一条长臂,一同赶去。本意防它万一野性又发,途中伤害雷、韩诸人,则大声喝令速回。猩人回顾李诚追来,又是一声悲啸,倏地转身,往危崖壁上手脚并用,蹿了上去。李诚听出啸声悲苦,知其醒悟,不知何故逃走,手中抓紧金儿,连声急喊:“我不怪你,也不许金儿动手打你,不要惊慌害怕,快些下来,我好为你医伤。”一面觅路往上追赶,急切间忘了猩人纵跃如飞,那样陡峭的山崖,如何追赶得上,这时山洪越发猛恶,声震天地,离开稍远,任怎大声也是无用,还没想到猩人有什别的举动。刚刚追到半崖,望见前面猪儿狂呼,将手连挥,一面往上赶去,也听不出喊些什么。跟着,便听先后两声极猛烈的怒啸,那样巨大的波鸣浪吼,竟掩不住那悲壮之声。金儿也似情急,冷不防将手挣脱,如飞往上蹿去。 李诚还未听出那是猩人临死的悲鸣,急喊:“金儿不许欺它。”跟踪赶到顶一看,猩人一手朝天,一手抓腰,双脚前高后低独立顶上,面向前面大水,一动不动。啸声早止,毛发依旧根根倒竖,迎风披舞,威风凛凛,简直像个铁打神相,不似生物。喊了两声“阿黑”,未听回应,心方惊疑愁虑,向前急赶,金儿已早纵上猩人肩头,口发急啸,回首乱招,情知不妙。赶到前面,细一抚视,见那猩人一脚向前,抓紧崖石,一脚向后,脚根一半离地,只用脚尖抓住地面石根,一手朝天,怪眼圆睁,凶眼怒突,阔口开张,血唇利齿一齐外露,狞恶威猛,形态如活,口鼻间已没了气息,耳边一缕紫血正顺右肩黑毛向外涌出,点滴下流,落在山石上的已由紫变黑,知被仇敌毒箭射中耳孔要害,毒性大发,始而神智昏迷,任意凶杀,见人就抓,连平日最敬爱的主人均不认得;后见金儿飞到,听出啸声,刚刚警觉,明白过来,伤毒业已发作,窜满全身。 这东西天性猛烈,本就痛苦不堪,又因先前怒极发威,上下纵跳咆哮,用力太猛,毒发作更快,已难活命。同时,瞥见沿途死尸,想起主人平日戒条和金儿的厉害,悲愤惊急中,忘了所杀均是恶奴,又见主人满脸急怒,金儿刚一见面便下辣手,以为误伤了许多好人,又惊又急之下,身上痛苦,更是万分难耐,忽萌死志,自知本身强健力猛,自杀不易,又知主人决不肯亲手杀他,就是伤人,至多吃上一顿苦头,再说闯此大祸,与平日答应的话相反,也无脸与之相见,打算跑上离地数十丈的危崖顶上投水自杀,左脚刚踏到那块危崖顶上,右脚还未上去,所中箭毒业已大发,急怒交加,发动神威,猛力一声怒吼,竟将脏腑震碎,不等前扑,便自死去。死前用力大猛,自身上又是毒火烧心,痛苦不堪,故此脚底山石被它抓得这样牢固,死后依然挺立不倒。想起它平日的忠实勇猛和许多苦劳,除性太刚猛疾恶是其所短,余者无一不好,真比常人要强得多,不禁心中一酸,流下泪来。 跟着,猪儿也由下面赶到,说方才埋伏之处,正看崖顶这一面,先见猩人凶威暴发,到处爪裂生人,吼啸如狂,雷八已被抓起,正在惊惶,李诚忽然赶到,两次用长鞭将其制住,猩人由地纵起,反身追去。后面一段,被山崖挡住,洪水波涛轰轰乱响,微闻人兽呼喝吼啸之声,由谷底一面隐隐传来,看不出是何景象。虽知李诚本领极高,无奈猩人神力利爪,猛恶无比,也极可虑。心方惊疑,忽见猩人反追雷、韩二人,以为二人必不能免,刚将手中长箭握紧,准备万不得已将其打死,但又想到猩人上下危崖如履平地,恐又反伤自己。刚一为难,猩人忽然一声急啸,手脚并用,往危崖壁上蹿去,其急如飞,晃眼到顶。跟着,便听厉声怒啸由上传来,忙即转身探头,往上一看,猩人正顺崖顶飞驰而来,一脚刚踏到这块突出丈许的危石顶上,忽然左手抓腰,右手朝天一伸,猛张血口,一声怒吼,便钉在石上,不再转动。猩人耳中毒箭,猪儿伏在崖上早已看出,料其毒发身死,凶多吉少。忙又回顾后面,朝李诚急喊了几声,转身赶上,果然已死,无法解救。想起近一二日几次相遇,所见许多好处,好生痛惜,急得乱跳。雷、韩二人,也绕路走上,见猩人死后形态如此威猛,凛凛如生,也都惊叹、愤惜不已。 李诚听猪儿所说,和自己所料一样,深悔来晚了一步,将这一个忠实得力的膀臂失去,难过了一阵,便告众人说:“这场大水早已料定,事前曾下好几年的苦心,暗中布置查看,近一二年方始想好方法,本是打算将计就计,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早断定秦十老奸巨猾,阴险非常,比狗子厉害得多,早晚必要发动这场洪水,我如不去激动敌人,老贼不似狗子年轻无知,一味淫凶横暴,行事任性。他见新村人多武勇,看去善良,真要压迫太甚,无故行凶,定必群起反抗,何况还有自己这样一个隐名仇敌,顾虑大多,也许暂时不会发难。而自己这面也有好些顾虑。不料狗子近年添了许多有力爪牙,越发无恶不作,自己和兄弟激于义愤,分头常往庄中救人,与他为难,秦贼父子连受警告,自觉丢人太甚,切齿痛恨,老贼更是聪明,断定七星子必与新村有关,越想越觉是个未来隐患,如其发动手下打手恶奴强行吞并,胜了还好,败便不可收拾,甚而家败人亡都在意中。土人虽然容易受欺,但要防他拼命。就算勾结官府,私斗败了,还有官家出头,帮忙报复,眼前亏业已吃定。想来想去,只有发动盘龙谷山洪淹没新村,相机吞并,有胜无败。 “自己为了这几年救助苦人脱险,与秦贼父子结怨大深,双方已成势不两立,这场大水,万不能免。于是暗告倪仲猷,转告主持人,密令村中少年男女早在三年前便随时发动人力,照自己所开地形高低方向,借着种树种菜为名,在南山口外,就着原有坡蛇高地,建成内外两道防水高堤。因恐敌人警觉,上面多种树林野菜。形势也是长短高低,回环曲折,前后参差,各不相同,表面看去,是一大片高高低低、长短不一的土堆石崖,空处甚多,看不出一点用处;等到洪水一来,将前面填满,立时现出它的防御之力。所有这许多坡蛇冈崖,全都联成一体,成了内外两条长堤,不特将水挡住,并还含有分散水力的妙用。一面再就原有地势开出一条道路,一旦山洪暴发,便可引了大量洪水绕过东南山口外,环绕新村的大半圈高地,顺着水势就下之性,越过新村,到了官道近侧低洼之处,再分成上下两股急流,一股越过官道,带同敌人所发山洪雨水往桃源庄一面涌去,一股经由昔年一条堵塞多年、新被自己督率猩人、金儿和几个得力帮手打通的一条伏流水路,经由地底倒灌入庄。 “为了前人开辟桃源庄时多年苦心经营,设备周密,又有天然生成极好的地势,运用原有环绕全庄的一条大壑和几处山泉,兴建出无穷水利,所有溪沟水路均可通连,无论多大洪水,到时俱都流入壑内,顺着所开水路暗沟,不等上岸,便分往四面庄外流去。上面落下来的雨水,又顺地势流入壑中,一同分散,至多将那大壑填满,离岸两三尺为止,不会再涨上岸,永无淹没之虞。而庄中那多溪流,平日均有一定水量,一面与北面瀑布相接,一面在临壑之处分设许多出口,另有闸门,收发存泄,无不如意。每经一次大水,不过官道上断绝个把月的交通,别处山村都成泽国,桃源庄大片田亩反而更加丰收。自从秦贼之父开始吞并全庄人的田产,只顾阴谋毒计,蚕食鲸吞,无心及此;又因多少年来,从未发生过一次水患,越发忽略。到了秦贼独霸一方,没有几年,几个专管水利的人,有的被他害死,有的成了农奴,或是被迫逃走,那些每隔两三年经过一次大水便要查看添修的水利沟渠,无人顾问,日月一多,提也不再提起,于是所有水道全都湮没,只有两处可以通流。遇到山洪大水,不是被水中冲来的泥沙将其堵塞,便是口小水大,难于宣泄。不过仗着天然地利,水量尚还欠大,不等壑水上岸淹没全庄,水已退去,以致秦贼父子始终看轻,不以为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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