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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回 深情谁与诉 苦绪托微波 原来龙姑回到房内,玲姑也闻声惊起,一看恶奴死尸,想起方才隔窗所闻许多无礼的话,勾动伤心,又哭了一阵。龙姑好容易将其劝住,瞥见床侧茶几上放有纸笔,还有一封写与李强的绝命书,尚未写完,就着外面灯光看完,匆匆在后面写了几句,低声笑说:“下面有人,我代你将此信送与三弟可好?”玲姑自更感激,又托龙姑加了两句,全没想到对方便是以前情敌龙姑,将信包成一卷,顺手拿起狗子打断的断棍,拔下两根头发扎好,探头无人,纵将出去,交与茹亿,即速送交李强,再赶回来。二次刚关好窗,便听众恶奴说笑走回,心里一横,决计陪了玲姑一同出险,自己也同被困在此,倒看李强如何来援。万一狗子闯进,自来擒贼擒王,率性冷不防将他擒住,当时不必再费人力便可成功;真要不妙,或是对方能手大多,制他不住,不肯降服,便拼牺牲自己,先将狗子杀死,为新旧两村的人除害报仇,再与敌人拼斗,一面告知江、茹二人发动信号,二人也必上楼相助,至多寡不敌众,受一点伤,也不致为敌所杀,身落人手,这样比他两弟兄预定的三路进攻,水火并用,双方恶斗,怎么都要伤点人,似乎还要高明。想到这里,心胆立壮,只为众人除害,虽死何妨,决计照着黑女所说,做此惊人的事,代女子们争一口气。主意打定,更无去意,回到床前,便和玲姑低声密谈。 先说李强得信如何忧急,但他白人白马,容易被人看破,又是为首主持的人,事关大局,不能离开,众人又不许走,他又不会水性,来也无益,许多为难,急得跳脚拍胸,恨不能要自杀。这里埋伏重重,又太危险,无人敢来,来也无用,必须等候时机到达,进攻令下,才可下手救你。但他放心不下,又防你那豺狼事急之时害你出气,最好有人代他来此送信,说明他的苦衷,并代作伴,相机应付。万一狗子害你,便先将他捉住,如能因狗子挟制贼党,当时便可成功,我姊妹安然脱险,更不用说;否则拖延点时候,杀以除害,救兵也必赶到。敌人头脑一去,自然瓦解。 又说:“本心想叫弟妹龙姑前来,偏有要事走开,我看他实在惶急可怜,我虽不曾见过,但听人说,你非但美极,人更温柔聪明,谁见了俱都喜欢,早想见面,难得有此机会,便告奋勇,代他来此。先见沿途埋伏厉害,防御周密,你身受伤,人又秀气,不会水性,带你逃走,固是万难,便想见你,也非容易。不料机缘凑巧,居然如愿。你只放心好了。” 玲姑好生感动,拉着龙姑的手,凄然流泪道:“大嫂既是三弟请来,我们的事想也知道。说起来我真对不起他。照我二人前后亲密情景,一般人也许多心,便今日我被禽兽毒打,受这一场恶气,也由他而起。其实,我们始终于干净净的。以前还有将来打算,现在连心里都是空空洞洞,什么念头都没有了。每次见面,彼此虽极开心,说的多是互相勉励,想将新旧两村的人早点救出苦海;或是有什土人被困,想要救出虎口,令我暗中相助,分那禽兽心神。匆匆说上几句,立时分手。 “本来形势也大凶险,稍微被人看出,便是杀身之祸。内有一次,因他来得太勤,果被恶奴看破,刚一上楼,便喊杀上来。他真胆大机警,敌人业已走上楼梯,他还是那样镇静,对我把话说完,轻轻往门后一闪,一面拔出他那兵器飞刀。我也照他所说,解开两个纽扣,拖了鞋皮,揉着眼睛,装着梦中惊起,赶出喝问,并还指挥恶奴满楼搜索,由我房中穿出,闹了一阵。也是你杀那恶奴张泰恨他入骨,不知怎会昏想生疑,说人也许藏在我的房内,竟不听我的话,重又领人回身搜索。我知他藏在门旁屏风之后,先吓得心跳,继一想,他这人何等聪明机警,决不死守旧地,也许离开,真要撞上,凭这几个恶奴也未必打他得过;谁知这厮真个刁恶,早在暗中告知他的同党,已由前面分三路围兜过来。我见人已分开,和我一起的才只五人,就是撞上,也许无妨,还没想到那样阴毒,竟连对我也生了疑心,不过不敢明说,防我硬不答应;另外两起,连同楼下赶来的几个武师也由前门赶来。我见人多,心想要糟,楼上下到处敌人,方才他又无法逃走,心正叫苦,为了救他,还在假意吵骂众恶奴,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心却急得怦怦乱跳。哪知连床底也翻到,并无一点人影。跟着,便听楼外传来信号,七星子又在西北方出现。我先当他人已逃走,又是惊喜,又是奇怪,当时胆大,向众恶奴,跳脚大骂,说他们不会办事,都是饭桶,这多的人,既然看见七星子上楼,如何被他逃走,一面力催快去捉贼;另一面禽兽又在前楼暴跳,催众恶奴快往夹攻。 “人走之后,越想越生疑,觉着他刚才还在这里,便飞也没有这快,彼此虽不知道大哥暗中同来,每次见他面具上没有七星子的标志,还当恶奴们造谎,见面时间又短,不暇多问,但我觉着近来老是他刚走不久,远处必有警号,有时只得几句话的功夫,七星子同在两个地方相继发现,早就疑他来的不止一人,恶奴说他会分身法,全是鬼话。当夜又是这样光景,料定人还未走,便把下人遣开,令在各楼廊上眺望,看似把人分成三面留神戒备,实则空出一面,好为他留出一条逃路,因我知他如尚未走,事前必还要见我一面。下人走后,正想寻他踪迹,忽听哈哈一笑,已在身后出现,原来他等恶奴追过,便知当时难于逃走,内有两贼最是狡猾,多半还要回来搜索,先是轻悄悄掩在后面,随着敌人走了两处,忽往旁边敌人搜过之处隐起。恶奴和我争论时,他就站在恶奴身后景盆、花架的侧面,相去才只数尺,竟无一人看出。 “因听恶奴口出不逊,神情鬼祟,大有疑我之意,口气又极轻狂,自己还未出险,一毫不在心上,反因此勾动怒火,暗中掩来,正准备恶奴再有无礼的话,立发飞刀,将其杀死。大哥装的另一七星子忽将敌人引走。跟着和我对坐,从容说笑,除手中兵器飞刀没有放落而外,直似我家来的一个熟客,一点也看不出人在危机密布之中,我倒吓得要死,连催他走,他说不忙,你当楼下就没有人么?恶奴已对我生疑,方才和你说话的一个更是可恶,早晚撞上非除去不可,劝我以后格外小心,这班猪狗拦他不住,何况真七星于也在此地,虽因此人形踪飘忽,始终不曾对面,但是彼此志同道合,有他相助,所向无敌。并说他那位未婚夫人龙妹今夜也来接应,决可无事。不过,他由楼上纵下,难免与敌交手,就此下去,恐引起恶奴对我疑心,令我先行喊叫,吵得越凶越好,这样看似与他为难,实则分散敌人心神,无异暗中相助,于他有利。我听他说得有理,先装害怕,说听房后有了响动,喊人来看,等和众下人寻到房后,他便现形冲出,我忙赶往楼前大喊,他已纵下,本来我劝他由楼后逃走,那里人少,他因白马藏在楼旁花林之内,仍由原路跳下,下面果有恶奴埋伏,被我惊动,想要抢上,人已纵落,才一对面,便被打伤了几个,他一声长啸,马便纵出,被他骑上,从容逃走,这样胆大,事后想起还在心寒,他却若无其事。 “日子一久,大约恶奴先看出他破绽,去向狗官亲金兰告密,行时害人,留下一信,禽兽当时大怒,赶来毒打,最后拷问,我气极拼命,说出真情。禽兽走时,将我绑起。我知禽兽阴毒,还不想容我好死,我也不想活命,只想死前和他再见一面,表明我的真心。正在盼望,不料大嫂赶来,死活我都感激万分。我和他从小长大,由八九岁起,他便对我一直尽心爱护。后来我虽负心,心中仍是时常想念,也说不出什么缘故。明知我背盟在前,对他不起,他又有了贤妻,我就被救出去,此后身世凄凉,也成一个孤鬼,我固不会嫁他做小,也更不会再嫁别人,不知怎的,和他一样,见面无话,所说也是别人的事,不与我们本身相干,不见又想,心神老是不定。我老觉他对我和从前大不一样,口气虽极关切,神情一点也不似前亲热,仿佛当中隔着一道墙。先颇怀疑生气,以为意存轻视,对我的好,只是昔年情分太深,后虽中变,余情尚在;又见我失身豺狼,好些苦痛,将来并有杀身之祸,一时的善心怜悯,非但不再爱我,反恐小狗死后身无所归,向他牵缠,难于拒绝,预先打好主意,不使彼此亲近。每一想到这些新愁旧恨,便自伤心,几次想要问他,并对他说,我不是那样没骨气的人,只管放心。无如他表面上始终殷勤,我又好强,不愿示弱,对他流泪,始终没有开出口来,想不到他对我仍和以前一样,虽然事过境迁,形势全非,彼此都无他念,照大嫂方才所说,妹子死也瞑目了。” 龙姑见她满腹幽怨,无限愁肠,尽情倾吐,丝毫不假掩饰。丈夫对她固是光明磊落,和平日所说一样,便她本人,也极知自重,没有丝毫歪念。再见玲姑斜倚绣枕,云鬓欲坠,玉肤如雪,竟体温馨,屋中灯火虽灭,隔窗透进来的灯光照在身上,真如海棠春睡,带雨梨花,说不出那一种美好娇艳。所说的话又是那么荡气回肠,幽怨凄苦,不尽缠绵,耐人寻味,由不得越看越爱,增加出无限同情。暗忖:“此女真个绝世无双,我见犹怜,何况男子对她颠倒。我如是个男子,便知女人祸水,似此佳丽,也必不舍放过。听她所说,丈夫对她情景真个心狠。”想到这里,觉着这样丰神绝代的旧情人,对方又不是没有回心转意,对他只有比前更好更真,他竟始终拿定主意,非但不稍摇动,与之亲近,照此女所说,表面上并还神情淡薄,暗防纠缠,好些使其难堪,心中悲苦,欲吐无从,连我听了俱都不忍,他偏如此固执,为着何来?念头一转,已早把来时疑念消个干净,对于玲姑也更怜爱亲热,决计与之结一至好姊妹,只不知对方对我本人心意如何,便用言语试探道:“玲姊,可听你那三弟说起他的三弟妹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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