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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龙姑力敌二人,见所发飞刀多半被人打落,对面敌人本领甚高,心正惶急,忽听身后哭喊。忙中回顾,原来贼党分出的人还未赶到;楼上原有的恶奴已由后面偷偷绕来,玲姑本没心肠看守狗子,胆子又小,只在楼外挥手狂呼“三弟快来”,全没顾到别的。一看李强也刚脱险,三人会合,边说边往前赶,还未发现二女危机。玲姑喊他不应,正在愁急心跳,众恶奴已由楼角掩到,狗子断掉一手一脚,痛得死去活来,因听老贼已到前楼,传令杀敌,不要顾他,越发心寒胆落。

  狗子虽是娇生惯养,享尽人间豪侈荒淫生活,人到急时,自有一种逃生之力,惊悸亡魂中,瞥见仇人杀上前去,玲姑又未管他,知是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身上伤痛,战兢兢咬着牙齿,拖着痛手痛脚,一手抓地,连滚带爬,上半身刚转过楼角,被众恶奴迎头发现,知道老贼只此独子,奇货可居,如能抢救回去,绝大功劳,必有重赏,哪还再顾敌人,慌不迭争先上前,抢了就走。大家都想争功,有那下手稍慢抢不及的,抓着一点衣服也是好的。如非为首两人力大,口中急喊:“小庄主周身是伤,留心拉痛,我们都有功劳,不要乱抢。”差一点没把狗子分了尸。可是这些恶奴手仍不放,只不再用力硬夺,一齐凑上前去,拥了狗子,连跑带喊,纷纷讨好巴结,问长问短。狗子万分痛苦,急于逃命,又想报仇,无奈痛得声音都抖。众恶奴乱着一团,话说不清。好容易被人拥进中间穿堂,几次颤声哭喊:“敌人只有一个女贼,那狗贱人与她一党,不肯代我求情,还说我自作自受。快分人去将她抓来,由我千刀万剐出气,每人另加三百两银子赏号。”众恶奴一听,忽想起主母通敌,还在凭栏狂呼,内有两个色鬼更想欺心,占点现成便宜,和几个守在狗子身旁挤不上去的,慌不迭应声赶来。

  玲姑始终没有留意身后众使女已逃得没了影子,眼看李强纵马急驰,离楼不远,江、茹二人已早钻人水中不见,方想他一人赶到,也是寡不敌众,他夫妻都是为我;否则,不会犯此奇险。再一想到落到狗子手中所受惨刑,心胆皆寒,连急带吓,刚把心一横,待要投水自杀,以免心上人为他所累,猛觉身上一紧,已被一恶奴拦腰抱住,拖了就走。龙姑回顾,又惊又急,恰巧当头敌人一棍打到,心中愤怒,用足平生之力,反转刀背,猛力往上撩去,右手三把飞刀相继同发,用力大猛,手臂也被震酸,敌人铁棍却被打飞。龙姑原是情急心慌,忙着往救玲姑,没想到事情凑巧,这三把飞刀,虽是朝前乱打,没有准头,正赶上后面敌人纵将过来,恰巧铁棍打飞,飞刀本应由旁飞过,被棍一挡,往旁一偏,其势更急,一下钉在第二人的耳根上面,打进大半截,怒吼一声,重伤倒地。前面两个好手一败,后面群贼自是胆怯,呆得一呆,龙姑已反身杀去,瞥见玲姑被恶奴横拖倒拽,往后楼逃走,另两恶奴刚刚赶到,正想拉玲姑的脚,玲姑已急得花容惨变,嘶声哭喊,想是情急拼命,双脚乱登,回手一抓,将身后那贼的眼睛抓伤,鲜血直流,那贼正在怒喝大骂,匀出一手,要朝玲姑胸前抓去,不由大怒;后面敌人业已追近,也不回顾,扬手一飞刀,刚巧打中抱人恶奴的面门,惨号倒地,玲姑也跌倒地上。相隔还有一两丈,正待纵上前去,前楼绕过来的八九个强敌已由对面赶来。

  众恶奴见龙姑追来,一飞刀便打死一个,知她厉害,正往回逃,见有救兵,重又回身,玲姑二次被人就地抓起,悲声哭喊:“龙姊快用飞刀将我打死,免落豺狼之手,感恩不浅!”龙姑心方愤极,耳听身后喊杀,回顾敌人业已追到,前后皆敌,当头一个长枪已由身后刺来,只得回刀迎敌,暗中叫不迭的苦。方想玲姊休矣,忽又听一两声断喝,一蓬寒光,暴雨一般,接连两闪,一片丁丁夺夺之声,耳听两面敌人,同声惊呼怒吼,纷纷纵避,乱成一片。后面这起来敌已打伤了好几个。料知援兵已到,精神一振,但未见人;偷眼一看,不禁大喜,原来丈夫李强正由平台当先抢上,不知用何暗器,将前面来敌打退,跟着纵向前去,接连两刀,将恶奴斫翻,气急败坏,一手抱起玲姑,一手挥刀迎敌,口中还在急喊:“兄弟来迟一步,姊姊不要害怕,包你无事。”

  玲姑先仿佛不愿李强抱她,挣了一挣,忽又回手,抱住李强头颈,颤声急呼:“三弟放手,你抱着我如何对敌?”龙姑正想抢前会合,急呼:“玲姊,你们情同骨肉,避什嫌疑;你受豺狼凌辱,周身是伤,如何走动?”李强一见玲姑身上伤痕,衣服已被撕破,露出一片其白如玉的柔肌,上面还有两条伤痕紫印,越发心痛,再听这等说法,不由怒发如狂,急喊:“龙妹快来,你保护二姊,我不将这些禽兽杀光誓不为人!”说时,龙姑人已纵过,瞥见受伤群贼业已避退,两面还有二三十个敌人转眼杀到,方想:“那暗器不是飞刀,两头打上,人只一个,如是江、茹二人赶来,为何不见?”目光到处,瞥见暗器不止一种,更觉奇怪。这原是转眼间事,李强这面敌人业已杀到,另一面敌人也自赶来。李强话也说完,见龙姑赶到,忙将玲姑交与龙姑,令往身后平台等候,怒吼一声,恶狠狠杀上前去。

  龙姑眼看丈夫怒发如狂,虽极勇猛,无奈敌人均贪重赏,一见七星子赶到,又只一人,同声呐喊,争先齐上,虽被斫翻了三四个,非但不退,来势反而更猛;一摸身上飞刀,业已用完,玲姑恐累二人,不住哀声求死,心正发慌,下面又是几点寒光打向敌人丛中,伤了好几个,先是一条人影蹿将上来,刚看出是江莱、茹亿赶到,才一照面,当头两敌先被二人一手一钢钻,穿透前胸,死于非命。随听茹亿大呼:“老贼已到前楼,只等楼中珍宝运完便要放火。藤舟我已收起。老贼诡计阴毒,多亏韩奎二哥赶来,因所驾快舟大小,正抢敌人木排,转眼就到,反正非烧不可,三哥不等这群猪狗上船,我们先放火箭好了。”

  三人边打边说,群贼见李强力猛刀沉,纵跃如飞,只管人多,不能近身,连伤数人,想起七星子的威名,已自胆寒,哪再经得起江、茹两个劲敌,转眼又伤了好几个。心虽发慌,还无退意,仗着平台这面地势宽大,方想改攻为守,挨到珍宝运完,不会水的,先上木排退去,由几个会水的,诱敌深入,然后赴水逃走,一面放火,一面发动埋伏,乱箭齐发,拦阻敌人逃路。敌人只一匹马,但都不会水性,还有受伤妇女,决难逃命。一听好谋已泄,敌人要先放火,全都大惊,正要命人送信,忽听一声断喝,又有二人纵将上来,正是韩奎同了雷八接到李强求助信号,自告奋勇驾了小舟,同一好帮手和两个水性好的土人绕路来援。刚到便遇江。茹二人,略一商量,韩奎觉着人多船小,来时窥见前楼停有好些木排,驾排的都是庄中土人,知是恶人看守,迫于无奈,并非所愿,李强也同赶到,正往上纵,便和江、茹二人冷不防各放了一些暗器,立照预计分头下手,掩往前楼,先用暗器,将守排恶奴打死,暗中招呼土人,冷不防将木排全数开走,同来一个最得力的帮手也在旁相助。

  前楼贼党,正忙着搬运珍宝,业已运走了两批,栏杆也被拆去,还有好些东西堆在上面,准备聚满一排运走,如非那帮手淘气,等木排逃光,纵身上楼,抢了两只箱子下来再走,前楼贼党一个也不会惊动。因是动手得快,对面假山上守望的恶奴看见土人自将木排开走,大声怒喝报警,一面通知前楼派人追截,乱成一片。后楼的人虽被惊动,因能动手的均在后面对敌,另有几名武师又护送狗子赶往前楼,搬东西的都是恶奴,空自暴跳,毫无用处。

  韩、雷二人抢了木排先走,一到先命土人将藏伏楼板下面的几个使女救上排去,江、茹二人恰由水中赶回,同往旁冲,李强夫妻二人闻言大喜,更不怠慢,一面随同杀敌,一面发出火箭,掩护二女由平台退下。贼党本就惊慌,又接到前楼土人叛变,木排已全开走信息,越发大乱,内有两个想放冷箭的,吃江、茹二人用手中藤舟叠成的藤牌一挡,没有打中。李强还剩四枝火箭,已分三面打出,当时火起,内中一枝正打在人丛之中,一串爆音过处先伤了好几个,周身皆火。群贼心胆皆寒,连滚带爬齐往前楼逃退。

  李强因玲姑受辱,恨到极点,还要追杀,忽听银铃之声,心方一喜,韩奎急呼:“三兄快走,金儿先来,现已发出信号,楼就要倒。”左膀又被二女拉住,劝其速退,方始一同回身。一上平台,便见旁边停着一条木排,可容十来人,正好合用;另外还有十来条,正往无人之处分头逃走。遥望侧面,追赶自己的三条木排已快追近,后面追来的十多条木排不知何故,却往斜刺里驶去。李强心想还有一场恶斗,忙命土人开走,迎上前去。

  龙姑回顾大白二白忽由楼板下面钻出,急驶过来;想起丈夫从未见他这样盛怒,知为玲姑而发,又见敌人甚多,丈夫不会水性,船上还有几个无用少女,如往东南方,绕向前面,并非无路,为防有人误伤,一面扶着玲姑卧到排上,嘴朝李强一努,示意玲姑一同劝解。玲姑深知李强性情刚烈,一经发作,不易劝解,知为的自己大怒,劝必无用,不便不听,先故意呻吟了一声,李强闻声惊问:“姊姊此时可好一点?”玲姑强笑说道:“我不比龙姊女中英雄,见此凶杀,心胆已寒。我能生前见你一面,于愿已足;方才伤痛,已好多了。”李强心方一酸,见龙姑坐在一旁守护,玲姑斜倚她的胸前正在微笑,忽然醒悟,笑问:“龙妹你不愿我去杀前面来的猪狗么?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狗强盗和残害土人的恶奴,多杀一个,多去一害。你看驾木排的都是贼党,连土人都未用,正好杀个痛快呢。”龙姑佯嗔道:“二姊和你说话,我又不曾开口,我知你那强脾气,有本事,只管杀,与我何干?看你方才急得那个样儿,反正这些恶人一个也逃不脱,不知忙些什么。”李强笑答:“你和姊姊为人怎瞒得过我,我不杀敌,敌人也放我们不过。除恶务尽,莫非怕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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