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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话未说完,鲁孝侧顾王谨怀中苓兔又复醒转,朝鲁孝将头连点,前爪乱抓乱扑,低鸣索抱。鲁孝越发喜爱,忙伸手抚慰道:“乖兔儿放心,我们不吃你的。姑茫最听我话,也必不会伤你。不信我把你放在地下,要走就走,再有妖人害你,我们就不管了。”说罢,由王谨手内要过,放在地下。苓兔竟不逃走,依依鲁孝足下,眼望洞口蹲伏的姑茫,周身乱抖,作出害怕神气,忽然一纵,便往身上扑来。鲁孝一把抱住,见它驯猫也似,越发喜爱。方在笑道:“你不逃走了么?”赵、王二人早见先逃走那一个忽在洞角现身逡巡,欲前又却,好似惊惧迟疑。及见后一个被鲁孝抱在怀中抚爱,又似忌妒,惟恐落后,猛一纵身,银箭也似直朝鲁孝怀中射来。鲁孝刚伸手接住;两免便就怀中互相争扑起来,意似争宠。看得三人哈哈大笑。赵霖道:“我们全都爱你们,不要走过场假打了。”二兔闻言,仿佛心事被人说破,立时停斗,紧贴鲁孝怀中,不好意思神气,形态灵巧,甚是滑稽。引得三人又是一阵好笑。姑茫叫了两声,鲁孝出洞一看,原是两个带有须根的兔形获苓,长约五尺,已被姑茫取来。知是苓兔原体,笑对它们道:“姑茫连你们的原身都取了来,真要伤你们,不容易么?这样胆小做什?”苓兔闻言,连声娇鸣,将头连点。三人问明它们所愿生根之处,就洞角掘了一穴,将苓根放入,用土埋好。由此闲时调兔为乐,情甚亲密。

  赵、工二人离家日久,心念柳湖安危和朱人虎的下落吉凶。又因师父准其先回,未限日期,只要玉钩斜炼成便可起身,急于还乡,用功越勤,每隔三日,便去后洞领教。青蕖见二人用功甚勤,人又灵悟,也颇期爱,玉钩斜外,又传授了好些法术。二人福至心灵,一学即会。鲁孝身具异禀,入门较久,进境更快。

  光阴易过,才只月余工夫,赵、王二人已炼到功候。这日一算时期,离八月中秋才只十来天,心正盘算行期,忽听师父传唤。入内一看,青蕖交过两封书信,说道:“这两封信,一封与你师娘,一封由你师娘转交青衫老人。明日一早,先往点苍山交信,青衫老人不见外客,无须往见。他那六子李洪如能相遇,不妨告以玉龙山斗法之事。你同门师兄姊见面,也无须多聚,至多留上两三日,便返柳湖。嵩云如有事寻你,无须理她,此女违我心意,自寻苦恼,此事已有李夫人暗助,你二人不必过间,由她去吧。”师命尊严,二人不敢多言。心想:“李夫人乃青衫老人之妻,并未见过,不知法力如何。嵩云师姊,乃师父之女,看去人颇忠厚,为何这等口气?”当时应命拜辞。因师父不许明日再见,又和鲁孝情厚,互谈未来之事,直谈了一夜。陶泅于日前因事出山未归,二人只得转托鲁孝,代为辞谢,随即起身。鲁孝执意送行,唤来姑茫,三人同骑,以便途中说话。本意还想送到点苍山,再转柳湖,认明地方,再行回山。二人因师父、师叔日前说过,鲁孝不久将有大难,柳湖不可先去。知他兄长勿恶凶狠阴毒,天良丧尽,师父这等说法,恐归途相遇,再三辞谢。鲁孝执意不肯。二人心想:“师父只说柳湖不可同往,只去点苍山当无妨害。鲁孝近数月又曾孤身远出,时常往返千里之外。”只得告以师言,送到点苍山为止,等玉龙山事完,再往柳湖畅聚。鲁孝笑道:“二位师兄真个胆小。我久闻点苍山李、朱两家神仙眷属,连子女门人个个法力高强。尤其青衫老人李师伯,一家道妙通玄,为方今地仙中第一流人物。久想拜识,未得其便。难得有此机会,正好登门见识见识,并看那里仙景怎么好法。我不去柳湖,随你们去点苍山住上两天,多交几个朋友。等你们起身,我再回来也是一样,你们怕什么?”二人知他天性刚烈,言出必践,不听拦阻,只得罢了。哪知鲁孝此行,却生出一场枝节,几遭惨死。这是后话不提。

  三人骑在姑茫背上,且谈且行,飞行神速,一泻千里,不消多时,便到了云贵边界。赵、王二人俯视脚底,山川城郭宛如蚁埋蹄洋,大地茫茫,更无涯际。上面是长空万里,云白天青,姑茫飞又极高,迎着劈面天风,凌虚御空而行,上极穹苍,凭临下界。有时穿入云层之中,大片密云被姑茫一口紫焰喷射出去,立时冲开一条云衍,大小云团纷纷碎裂,四下横飞。等到穿出云层之外,回顾身后,残云断絮,花翻浪滚,怒涛也似往后倒退下去,被当空晴日一照,幻为异彩,顿成奇观,豪快无伦。想起初离柳湖,由秘径森林通行出来,行旅何等艰难,想不到年余光阴,便成仙凡之隔。虽然还没有修到真仙一流,但已炼到身剑合一,横空而渡,绝迹飞行,瞬息千里。这等仙缘遇合,千古难逢,难得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妻子。不过柳湖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先民遗烈,惨淡经营,乃有今日。全村长幼多是宗亲戚好,当此危机将临之际,自不能置身事外。只等玉龙山事了,决计人山修道,永证仙业。只不知朱人虎现在何方?如能将他寻到,引入师父门下,也不在当年结拜之义。王谨又想起金姥姥女弟子平旋,当初曾有约会,说好要往玉龙山去;嵩山白、朱二位仙师,也似有暗助之意。照着陶师叔平日所说口气,这几位仙人个个道法高深,任多厉害的妖人也非对手,此行得胜无疑。只是前后所遇仙长,对于人虎均似厌恶。又听说他去年负气出走,已投到妖人门下,将来能否弃邪归正,实是可虑。

  鲁孝见赵、王二人沉吟不语,便问想什心事。二人便将心意说了。鲁孝说:“这姓朱的虽和你们结盟,那日我听师父说,去年偶遇你师娘,说起此人真个该死,以前心术便坏,近赘妖人门下,更是无恶不作。他和山女一段孽缘,将来必无好果。这等人,不论哪位仙师,你们都无法引进,理他做什?”赵霖笑:“你那令兄,不比他还厉害么?我们也是朋友义气,尽心而已。”鲁孝道:“休看哥哥不好,他到底还有孝心。再说我娘又是仙人,要占不少便宜。也许他这一点孝心,到时能够转祸为福,那就好了。”

  说时,三人业已飞近云南大理府的上空。鲁孝近日虽常出山,并未走远,当地并未到过。遥望洱海前横,碧山高矗,白云如带,横亘山腰,渐渐现出点苍山的全貌。上面是白雪皑皑,映日回光,晴空万里,云白天青。半山以下,却又是繁花似锦,草木不调,一体鲜明,岚光欲活。赵、王二人以前虽然来过,回时改骑神兽连乔飞行,正值满山云雾,归途并未认清。神吼姑茫前在百禽真人公冶黄门下,虽随主人时常出外,当地却未到过。师母陈淑均所居的宝月坪本在后山深谷之中,已难发现。青衫老人所居锦春崖寿青亭,地更隐秘。加上仙法禁制,长年云封,如何能够找到。到了点苍山上空,照着以往所见大略形势,正在盘空飞寻,指挥神吼姑茫四下查看,忽听姑茫吼声,鲁孝便对赵霖道:“这里我没有来过,你说那宝月坪既在山中,以姑茫的目力,怎会查看不出它的所在?就有禁制,也能查看出一点迹象,如何不见,莫要不是这里吧。”赵霖答道:“不会。我因上次归途有雾,又由空中飞行,恐把路走错,一入滇境,便令连乔顺着下面山势,经由龙街、南涧、蒙化旧路上空飞来,这一带以点苍山最高,天气最好,山色终年清明。如换别的高山,山顶一带多半浓雾迷漫,气候哪有如此清朗?风景花木也无如此秀丽。”正说之间,王谨瞥见下面绝壑千寻,危崖壁立,指告赵霖、鲁孝道:“师兄你看,那不是仙霞峰三翻崖和前遇怪兽连乔的青衣十三盘么?”

  赵霖一看,果是旧游之地。笑道:“我们经过大鹏顶飞来,自不会差,早看见青衣十三盘在下面了。但是仙洞云封,我们上次去时,便是被人救去,道路既不认得,师母所居宝月坪又有仙法禁制,如何能找得到,这不是白说吗?”鲁孝答说:“只要看出一点影迹,姑茫便能找到。我想朱师伯既命二位师兄来此,伯母不会不知,即使疏忽,她一发现,定必开云相见,断无见拒之理。我们还是满山乱飞,早晚总能遇上。”话未说完,猛瞥见两道青光疾如流星,由后山半腰云影之中飞起,往斜刺里射去,破空穿云,横空飞泻,晃眼刺入遥天苍云之中不见。赵、王二人新近学会飞剑,已非昔比。觉着两道青光好似韦莱、朱嵩云两位同门师兄妹,想要飞身追去,无如相隔太远。青光起时,似有五彩金霞在后闪了两闪,比去年所见二人的遁光要快好多倍,在前侧面一闪即逝。料知云层下面青光飞起之处,定是师父所居宝月坪无疑,忙追了过去。还未到达,便见下面白光一闪,云雾似狂涛一般往四外涌去,晃眼无踪。山崖也变了形态,现出一条又深又大的幽谷。定睛一看,正是宝月坪上年遇救之处。心方一喜,猛又瞥见两道青光由下面疾飞上来。随见对面一个宛如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同一白衣少女一同飞近,正是同门师兄妹丁韶、林瑜夫妻二人。见面不顾谈话,先把手一招,望侧面崖顶上飞去。

  赵、王二人见他们不引自己下降,却往旁飞,心中奇怪,料有缘故,随即赶去,落到崖上。互相礼见之后,方要开口,丁韶匆匆间道:“你们见到韦师弟和嵩云世妹么?”二人答说:“先见两道青光,颇似他们二位,想追已经无及。何事飞得如此快法,有什么紧急事么?”丁韶笑道:“再休提起,他二人真个糊涂。”林瑜接口道:“此时何能多谈?事已至此,埋怨何用?”遂对二人道:“师母现在小瀛洲,二位师兄见时,不要提起路遇他们之事。等见过师母,到我那里再说吧。”二人应诺,随同飞降,同往锦春峡小赢洲飞去。到后一看,青衫老人之女李贤、李政,正陪师母陈淑均谈话,并无不快之容。赵、王二人上前拜见,呈上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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