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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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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女见三镖同时发出,怪物好似并未警觉,心正暗喜。倏地瞥见怪物身前窜起一条红东西,恰好挡在怪物头前,代怪物挨了一镖,接着便听钢镖击在石上之声。那红东西竟是一条朱麟长蛇,已将怪物上身绞住。初意还以为蛇挨一镖未中要害,这种不常见的红蛇,其毒无比,只要把怪物咬上一口,自己便可脱难。及至仔细一看,那蛇虽将怪物缠住,不但没咬着怪物,蛇的七寸反吃怪物抓紧。只见它只管两爪乱抓乱扭,连身往山石上磨擦撞击,一时血肉纷飞,知道蛇必无幸,怪物一脱身,仍然要寻自己晦气。 纪女刚想就此逃走,猛又想到怪物行动如飞,自己脚程万跑它不过,何况又累了这大半日。仍抱着适才拼死之心,把牙一错,鼓起全身勇气,右手持矛,左手横刀,翻身朝怪物跟前跑去。准备趁怪物与蛇厮并之际,对准怪物要害,刺它一下,只一失手,立刻横刀自刎。主意打好,刚一起步,怪物已从蛇圈中脱身出来。前爪抓住蛇尾抡将起来,一路乱抖乱舞,整块山石挨着便碎。人如被它打上,怕不成为肉泥。不由胆怯气馁,哪里还敢上前。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那怪物倏地将蛇一扔,便朝纪女奔来。知难免死,便也不再作逃走之想,暗将气力运在右臂之上,等怪物近前拼个死活。 那怪物又是新胜之余,兽性发作,一见纪女立而不退,正合心意。长啸一声,身子一纵,便到了纪女面前,相隔数步远近落下。仍和先前一样,咧着一张怪嘴,垂着长可及地的一双前爪,缓缓走近。纪女见怪物快到,更不怠慢,猛地一声娇叱,双足一点劲,端着右手毒矛,对着怪物口中刺去。原以为怪物老是张着大嘴,只要稍微刺破点皮,便可成功。却未想到怪物前爪连臂长约丈许,那根短矛不过五六尺左右。身刚纵起,矛还未刺到怪物口边,吃怪物两臂一抬,两只前爪伸处,一爪轻巧巧地将矛接住,一爪已向纪女抓到。纪女见势不佳,心中一害怕,昏乱中也忘了用刀自刎,反一刀朝怪物来爪砍去。刀刚砍在怪物爪背上面,耳听咔嚓一声,矛已折断。怪物虽中了一刀,并未怎样。自己只觉眼前一花,膀臂间一阵奇痛,怪物狰狞凶恶的面目,相隔自己头脸仅只尺许,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连惊带痛,立时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纪女觉着身子凌空,臂间似被什么东西抓紧,耳边又听水响。睁眼一看,身子已被怪物擒住,凌空捧起。经行之地乃是一片湖荡,怪物就在那湖面上踏波飞行,并不往下沉溺,脚打得水皮直响。纪女知难活命,暗用气力,想往湖中挣去,让水淹死,也许能落个全尸。偏那怪物十分把细,纪女刚一挺身,便被怪物抓紧双臂,勒骨也似疼痛起来。挣了两次没挣脱,只得听其自然。 纪女明知必死,渐渐心定胆大起来。定睛看那怪物,除身长力大,爪利如勾,遍身黄毛,生相狞恶外,最奇的是那一双怪眼,眸子一半突出,精光闪烁,时红时绿,滴溜溜乱转,变幻不定。还有那两条臂膀也长得骇人,乍看去颇似那通臂猿猴的一类东西。细看胸臂短毛生处,竟隐隐生着一片细密的逆鳞,无怪乎刀箭都不能伤它分毫。正想不出是什么山精野怪,业已抵岸,怪物竟轻轻将纪女放下,喜得大嘴怪笑不止。 纪女四外一看,存身所在乃是湖中心一座沙洲,四面俱被水围,与陆地隔断。暗忖:“此时不急速寻一死法,等待何时?”想到这里,见怪物相隔自己约有丈许,立足处正在湖边,一个冷不防,双足一顿,便往湖中跃去。怪物好似早已防到她要寻死,纪女方才纵起还未落人湖中,便被怪物一爪抓住,依旧捧起,走向沙洲中心离水较远的一片树林之内,轻轻放下。纪女以前目睹怪物生裂人兽头脑惨状,以为这次擒回,必将怪行惹恼,去死愈近,便将双目一闭等死,谁知半晌没有动静。再睁开眼一看,怪物仍站在身前嘻嘻怪笑,目不转睛注定自己,几次欲前又却,看去欢喜非常,大有小儿得饼之乐。怪物何等猛恶,这半日工夫,无论人兽毒蛇,都是遇上便死,何以单不伤自己?正在猜疑,猛一眼看到怪物肚腹底下一物翘然,忽然灵机一动。再证以怪物欲笑神气,想到难堪之处,真个比死还要难过。不由急得浑身是汗,两泪夺眶而出。 纪女正在失魂丧胆,张皇四顾,忽见身侧不远竖着一块崚嶒石笋,高约丈许。还恐怪物察觉,强提着心缓步移近前去。等到距石只有四五尺之隔,倏地将头一低,双足一顿,直往那石上撞去。眼看头离那石仅只尺许,随将双眼一闭,自分这一下必定脑浆迸裂,死于就地,就在死生瞬息一际,忽听叭的一声,臂间一阵剧痛,接着又是叭的一声巨响,身子又被抓住。惊乱中回头一看,怪物已将自己抱住,一张毛脸正向两腮上挨来。连怕带急,狂叫一声,便自晕死过去。 纪女这大半日功夫,本已饱受辛劳惊恐,又当亡命奔驰之余,心力交敝,哪还经得起这么一下,由此便不知人事。过了好一会,才渐渐醒转,觉的浑身上下都在作痛。鼻间还闻着一股膻气。睁眼一看,怪物正趴伏在自己身上,手臂全被压住,动弹不得。怪物的一颗头还只管在自己脸上闻嗅不休。立时急怒攻心,狂叫一声,二次又晕死过去。 等到纪女再醒转来一看,怪物已不知去向,四外黑沉沉的,用尽目力,只依稀辨出一些景物。那地方仿佛是一个洞穴以内,睡的在是一块大石条上面,还铺有兽皮。全洞大有三四丈,并无门户。纪女想将身挣起寻找出口,昏惘中猛一使劲,才知两手已被怪物用东西捆住。脚跟上面亦捆着一根山藤,藤一端用一块大山石压住。休说挣下石来,连起坐都十分费事。身已被污,先是急愤求一速死,几次用力想将手足的藤挣断,以便起身寻一自尽。偏偏那种南疆中出产的山藤异常柔韧结实,而且怪物事完之后防她寻死,连捆了好几道。纪女虽会武功,当时力已用尽,哪里挣得它断。只急得两泪交流,心如刀割。 纪女正在情急无计,猛又想起:“老父年迈,隐身南疆,只自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平日爱如性命,如果归时知道自己失踪之事,怕不急死。势必问明人山根由,前来寻找,怪物那般厉害,遇上岂能免祸?”想到这里,不禁汗流泱背,心胆俱裂。后来勉强镇定心神,沉着气仔细想了想:“自己反正是死,何不稍缓须臾,如果怪物不速下毒手裂脑生吃,索性假意顺从,由它摆布,哄它松了绑索。只要能够过湖,寻着一两枝毒箭毒镖,便可乘它熟睡之际,拼着被它粉身碎骨,照准两只怪眼刺将下去,与它同归于尽,既可报仇,又免老父回山寻来遇祸。”越想越觉有理,便静静盘算,耐心等候。 过有个把时辰,忽听洞壁外面有大石挪动之声。一会,日光透入,现出一个洞口。跟着便是怪物走了进来,两臂上好似捧有许多带着枝叶的东西。纪女才知道这洞门户就在面前,洞并不深。只因怪物出去时用大石堵死,黑暗中看它不出。正在寻思,那怪物已直往身前走来。一到先把两爪所捧之物放在石上,睁着一双怪眼,仔细朝纪女察看。见她已醒,好似高兴非常,欢笑了一声,将一颗头低将下来,两爪按定纪女,浑身上下一阵乱嗅乱舔。纪女被它舔到痒处,再也忍耐不住,不禁笑出声来。怪物见纪女发笑,没有像初擒到手时那般死命乱挣,越发心喜,先将纪女脚上捆的山藤除去,那么坚韧的山藤,被怪物的利爪一抓一捏,立时寸断,却又未伤着纪女的皮肤。纪女见了好生骇然,愈知用武不行。因为脚被捆麻,只微伸了几伸,稍为活动点血脉,便即止住。怪物捧起两脚,嗅了一阵,又看了看纪女面色,连手上绑藤也给去掉。纪女也不理它,只将两手连搓带摇,少解麻痒。怪物见她始终没有动,喜欢得乱蹦乱叫,不时仍伸下头来乱闻乱舔。 似这样骚扰了一阵,忽伸怪爪,从捧来的那一堆枝叶中取了一技,递给纪女。纪女接过一看,乃是十几个批粑,被怪物连枝采来。看见食物,猛想起自己正在饥渴万分,便摘下来吃了七八个。将要吃完,怪物又递过一枝。除批粑外,还有桃杏和许多不知名的山果。纪女才知道怪物通人性,适才出洞竟是为自己去找食物。饱餐了一顿,才吃了十分之二。怪物似嫌她吃得太少,又强着她吃,纪女连连摇头方止。 吃完之后,以为怪物必然要上身躁蹭。谁知怪物除了不住满身闻舔外,并不似先时那般狂暴。后来竟将纪女抱出洞外,放在石上,口中怪叫,两爪上下四面乱指,意思好似说那里就是它的巢穴。纪女见那洞穴位置在一座泥石混合的矮崖以下,地势极为隐僻。这时皓月当空,碧霄澄霁,衬着四外清波浩浩,湖平如镜,花木扶疏,因风凌乱,真个是清景如绘,幽绝人间。若换平日与老父同此登临,岂非快事?不想为了救治山人,力行善事,深入荒山,遭此惨祸。与自己并肩把臂的,却是一个狞恶无比的山精野怪。苍天无知,恨其梦梦,一阵心酸,不由泪流满面。 怪物倒也情重,见她如此,也着起慌来,不住口叫爪比,意在劝解。纪女恐露破绽,以后难于破解,只得勉抑悲苦,强作笑容。怪物时刻留心,见她不再寻死,说不出的心喜欲狂,想尽方法,作出诸般丑态,以博纪女的笑脸,纪女不示意进洞,它也在身侧陪着,寸步不离,直到月落参横,东方渐晓。纪女先是怕它又动淫邪,乐得挨过一刻是一刻。后来委实体惫难支,便在石上倒下。怪物见她卧倒,便轻轻将她抱起,走入洞去。纪女情知难免,强又强不过,只率由它。谁知怪物竟老实起来,将纪女放到石上,自己便伏卧在纪女的脚头,动也未动。纪女困极,一切均听其自然,倒头便自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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