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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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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济胆小害怕,正在苦口劝阻,所差心腹下人忽然急奔回来,说道:“小的行至途中,遇一相识佃户,身有急事,本没想到答理。时正日落黄昏,村农归家之际,山路上往来人多。瞧见路旁有一身材高大,生着一时亮光怪眼的道士,在向路上的行人打听附近可有一个名叫甄济的少年。因觉得那人怪相,形迹可疑,又在打听小主人的姓名住处,心里一动,便借着和那佃户闲谈,暗中偷听。刚巧和道人答话的是一个老实人,住得又远,仍记着老主人吃官司,小主人避祸逃走失踪的事,便照实说了。那道人间完,意似不信。答话的又说自己住得远,只听传闻,不知底细。随把主家田庄说出,令往打听,总算没把主人别业花园说出。” 甄济夫妻闻言大惊,知道妖徒必欲得而甘心。那田庄离此只十余里,妖鬼行踪飘忽,转眼即至。虽然庄上农户用人均经吩咐,但仇人这等细访穷搜,危机隐伏,如何应付?甄济又恐妖人拿亲人出气。自己虽非敌手,但有灵符在身,或能抵御。并且上官红别时又说,灵符只一发动,她那里立即警觉,幻波池仙府中有一宝镜,多远的事都能看出,真到事急之际,还许亲身来援。话虽不曾说准,怎么也能抵御些时。便由月娇安排,把老父请入房来,由甄济痛哭陈情,月娇也现身拜见,一同守在房里,静等应变。守候了一夜,也不见有动静。甄父想要回房,甄济夫妻极力劝阻,说妖徒乃人修成,并非真鬼,来去如风,说到就到。昨晚还到附近访问,变起来瞬息,不可预测。除非救星到来,至少须过十天半月以后,还要先由月娇犯险出探,委实踪迹已无,才可离室走动。甄父见月娇也是白日现形,不由不信,这才罢了。 三人正在室中望救虑祸,优急如焚之际,忽听窗外一阵怪风过处,跟着有人喝问之声。月娇警觉,怪风一起,便知不妙,妖徒果然寻上门来,大吃一惊。因自己法力已失,忙命甄济按照预计,暗中戒备。隔着窗户,悄悄往外一看,书房前面桂花树下,突然飞落下来一人妖人,正是神目童子邱槐。业已换了道童般的怪装,穿着与寻常道人一般装束,正在厉声向一家童喝问。甄济夫妻唯恐家人遭殃,昨晚早已吩咐,甄父精明,所用下人干练者多,遇变竟不慌乱。妖人突然随风下来,那隔得稍远的俱装作未见,各自从容溜走。 那答话的家童,便照主人之命,向妖人跪下,满口神仙菩萨乱叫。邱槐虽是妖人左道,平素最喜人趋奉,又觉着小童无知,事与无干,何苦杀害。只厉声喝问:“你主人叫甄济么?”家童答说:“正是。”邱槐又喝道:“现在何处?”家童答道:“刚回来没几天。现还未起,我代神仙去喊他出来。”邱槐怒喝:“快去,唤他出来纳命。”家童这才装作听出来意不善,害怕情景,连声应是。邱槐原以当地密逸金鞭崖,月娇不见,想已投生。本拟寻到甄济报仇之后,再往搜寻月娇下落。本心只杀甄济一人,最好不动神色,以免多事杀戮,过分兴妖作怪,致将金鞭崖诸强仇惊动。又见小童答话伶俐,知道甄济踪迹既然寻到,决逃不出自己毒手,等他闻报不出,下手不晚。便喝:“快去,小畜生如不即出受死,我便杀死他的全家,鸡犬不留。”家童边应边跑,如飞往前院跑去。 邱槐不知甄济夫妻早有成算,正准备乘机暗算,仍立当地等候。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正值清晨,下人、园丁都在园中工作。邱槐先未留神,这时四下一看,只见荒草鲜肥,晨露未晞,佳树葱荫,晓烟未敛,云白天苍,晴辉初上。碧树红栏之间,到处繁花盛开,娇艳欲滴。林荫中乌声细碎,如弄竹簧。只是满园中静悄悄的,适才所见十来个执役栽花的园丁、下人,一个也不见影子。邱槐猛然省悟,不禁暴怒,以为花园游观之地,虽然亭馆罗列,台树参差,必无人住在里面。下人尚且溜走,主人必有预嘱,怎会在此?方想飞往前院挨次穷搜,见人便杀。甄济夫妻知已到了时候,忙打手势。甄父便假装初起,低唤了一声:“来人!”邱槐闻声立即赶去,喝问:“甄济可在前院?”甄父隔窗答说:“他是我家主人,你寻他则什?”邱槐只当答话的是甄家老仆,一点没有防备,怒喝:“老鬼快说,人在何处?免我费事,连你也难活命。我先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说时,邱槐心已不耐,正待飞进屋去,冷不防一丛本门的鬼箭妖光由窗中飞将出来。邱槐骤出不意,又隔得近,如非妖法高强,几乎不免,就这样仍受了点伤,知道中计,人藏在内,不由怒火上攻,怨毒愈深,一声怒叫,扬手便是一大片妖焰鬼火飞将出去。满拟甄济法力有限,此举不过情急拼命,底下伎俩已穷;自己虽遭暗算,受伤不重,只一出手,立可破法,致他死命。但以甄济罪魁祸首,仇恨大深,就此杀死,未免便宜;意欲生捉,摄往远处荒山之中,使其备受酷刑,再行杀死,方消怨气。 邱槐尽管狠毒,初出手时,邪法并不厉害。不料妖光发将出去,敌人阴火鬼箭已经急掣回去,两下并未接触。同时对面窗户忽然打开,由窗中飞出一片金亮红光,势急如电。妖光立被冲开,转眼便将敌人存身的一幢灵宝精舍笼罩了一个风雨不透。邱槐认出是正教中的法宝,匆促中没见敌人施为,看不出是何物事,只觉威力甚大。又知甄济是裘元的表兄,以为连日盘桓左近,被金鞭崖强仇发觉,预设埋伏,借着甄济诱敌。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定睛往窗中一看,只见室中四壁图书陈设精雅,而窗前书案已移向左壁书架之下。室当中放着一个新添置的蒲团,仇人甄济端坐其上,身后站着月娇。两人身子都在金亮红光环绕之下,与笼罩全室的金光相连,但较盛些,此外并无第三人在内。邱槐见这幢精舍原是两大间,明暗相通,当中只挂着一个帐幔,作为隔断,流苏低垂,帘钩已下,红光强烈,精芒闪烁,耀眼生辉,看不甚真。佑量适才答话的老者必是一个正教中的强敌,掩藏幕后,暗中行法施为,这室内外的金光红霞,便是此人所发;再不便是仇人知道自己必要寻他报仇,向正教中人借来法宝防身。否则甄济、月娇背师叛教才得数日,怎会有此法力? 邱槐拿不准敌人深浅,正在沉思,忽听甄济叫道:“大师兄,你我素无仇怨,师父自己倒行逆施,遭了恶报,与我二人何干,你苦苦寻仇作什,当铁砚峰阴洞鬼宫事败之时,我二人也同时被擒,几受诛戮。经我苦求,又蒙舍亲代向各位师长说情,只我一人得准改邪归正。月娇姊姊仍遭兵解,如今法力已失,仅保得残魂在此,不知何日始能投生人世,乃是明证。回来时因朱真人垂怜,算出你误信谗言,意欲加害,借我二人防身御敌的灵符法宝。因念你为师报仇,毕竟是义气,只要知难而退,从此洗心从善,就是将来狭路相逢,也不再与你为敌。命我等你来,说明利害凶吉,如肯就此省悟便罢;否则这里与金鞭崖只有咫尺之隔,室外神光上烛历时稍久,各位仙长知你执迷不悟,立即赶来,悔之晚矣。至于你想杀我二人,休说我这护身神光你不能破,而且我还有两件厉害法宝,因念同门之谊,尚未施为,胜败尚不可知。你害我二人,绝对无望,稍一不妙,立遭形神俱灭之祸,何苦来呢?”这一套话,俱是月娇所教。无如邱槐来时早已横心,便室中真个伏有能手,尚欲一拼,何况无人。又以月娇也在室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因要知仇人说些什么,才强忍怒火静听。 起初邱槐当是室中另伏能手,略伏戒心,意欲试探着下手,以免冒失坏事,本无去志。及听出室中共只仇人两个,仅仗两件借来的法宝灵符防身抵御,心中大定。觉着仇人所说也是实情,当地密迤强仇,下手愈快愈好。以免夜长梦多,惊动金鞭崖诸强仇劲敌,这里的仇没有报成,反倒吃了人亏。邱槐当时怒火上撞,厉声怒喝:“狗男女勾引外人背师叛逆,还敢巧言强辩?你以为矮鬼便能吓退我么?真是作梦!”随将邪法加紧施为。 月娇见邱槐咬牙切齿,厉声喝骂,两只怪眼齐射凶光,并把极恶毒的妖法以全力施出来。知他怨毒已深,蓄意一拚,百无顾忌,好言劝说已无用处。反正双方已成势不两立,除了裘元夫妻得信赶到,或是金鞭崖朱真人师徒望见妖氛赶来援救,决无脱身之望。灵符威力神妙,还能抵御,未被攻进,暂时虽然无妨,但邱槐法力不在鬼老之下,时候久了,却是难料。即或能支,邱槐历久无功,恶气不出,难保不杀全家,毁坏园林,俱在意中。月娇想了想,索性破口喝骂道:“无知妖孽,眼看报应临头,和鬼老一样,身遭诛戮,形神皆灭,还敢行凶发狂!我韩月娇本是良家女子,好端端被鬼老摄去,被迫任贱役,终日忍痛吞声,冤苦莫诉。后来遇见甄公子,也为妖鬼擒去,已受邪法所迷,落在火炕里面。是我怜他书香世族,只此独子,不忍见他随着老妖鬼受那未来刑诛,暗中苦劝多次,百计维护,方始有些醒悟。只是老妖鬼邪法厉害,已入陷阱,无力自拔。如若逃走,必被擒回,受那炼形之惨,不得不听命忍受,奉行恶事。我每日忧危虑祸,正在无计可施,恰值朱真人的爱徒裘家表弟误受妖法暗算,也被鬼老擒到洞中,强迫归顺。我党有机可乘,才劝甄公子向鬼老求情讨令,把袭表弟引回他的房内。甄公子不知我的用意,还在苦口劝说,令其改投鬼老门下。我却冒着奇险,前往红菱噔,向银发叟告密。哪知人家早知此事,朱真人有意除你师徒,知裘表弟身有法宝防身,虽被鬼老擒去,无奈他何;命中又该有这几日灾难,故意任其陷身妖穴。只等幻波池诸仙开山盛典过去,立即赶来,一网打尽。我和甄公子同是妖鬼党徒,本来玉石不分,也难幸免。幸我这一告密,诸位仙长觉我二人尚知悔过,以前受惑胁从,情有可原,又得裘表弟求情,方免一死。就这样,因我以前被鬼老迫行恶事,造孽不少,虽免灭神之惨,那用妖法炼就的形体仍是不许存留,只留残魂,令往投生。 “此事不问是否由我泄机,引来敌人,或是鬼老恶贯满盈,该当命尽,诸位仙长早有成算,甄公子事前均无一毫知情。当时他日恋鬼宫淫乐,陷溺已深,不知利害。前虽经我再三劝说,也只因我几次以死力救护他的情分,当时感动,过后辄忘。直到我送完信回来,同时裘表弟的道友至交也暗入鬼宫,向裘表弟指示机宜;他又见鬼老说得鬼宫那么厉害机密,却被敌人门下两个未学新进来去自如,通行无阻:心中有所省悟,我这才说出真情。他虽惧祸,久在鬼老淫威之下,叫他弃邪归正仍是不敢。我几次苦劝他放了裘表弟,一同逃往红菱嶝去,先将脚步站住,均未听从,还延了几天。果然各位仙长按时而至。我不能保得原身,仍须转世为人,便由于此。不错,诸仙扫荡妖穴之时,我曾暗中相助,将后宫法台毁去。我那是向鬼老与平日陷害我的那些鬼女报复前仇,并防鬼老发动地水火风为害生灵。所有这些事,连适才用鬼箭伤你,均我一人所为,与甄公子何干?你寻他作什?我日前去往前村寻找降生之地,正遇你向人打听我和甄公子的踪迹,便料你这妖孽不怀好意,急忙赶了回来。你既不听良言,少时自有报应,难道还怕你不成?” 月娇原是深知邱槐性情,故意设词把罪过全揽在自己一人身上,减他忿恨甄济之心;一半借着说话分对方的心神,拖延时间。邱槐果然上当,不等说完,便厉声喝道:“原来背师叛逆,毁坏后宫法台,为敌人作内应,俱是你这贼淫婢作的么?既是敢作敢当,自己招认,急速滚将出来纳命。至于甄济小狗种,只要随我同行,便可兔我一体杀戮。”月娇知道甄济就免一死,也必被他摄走。再者,甄济也决不舍自己出去送死。益发将计就计,激他道:“我为什么要出去?休说朱真人和各位仙长少时即至,便是无人来救,我与甄公子有救命之恩,他忍心让我出去么?这防身仙法何等神妙,乐得安坐室中,看你疯狂行凶能到几时?”跟着历数鬼老师徒罪恶,辱骂不休。甄济却照上官红所传,守定心神,运用灵符神光,一言不发。这一来,把仇全移在月娇身上。气得邱槐急怒攻心,立誓非将月娇魂魄消灭,不肯甘休,把所习妖法全数使出,终于无效,神光依旧朗耀,笼护全室,一丝不露。最后邱槐恨极,切齿横心,一面施展冷焰搜魂之法;一面咬破舌尖,将口一喷,发出一片深赤血光,罩在室外神光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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