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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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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云鸾又同狄武去往好春坪,对打金丸为戏,练完暗器,随意闲步,走到小峰后面,当地恰有一株断树桩。这时,二人已日久成习,不知不觉间变成形影相随,轻不离开。狄武早已忘却男女之嫌,把以往见了妇女便自脸红的习惯去了个尽,对于云鸾,虽尚未存遐想,但是心中爱极,诚中形外,一刻不见便自悬念,见时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起坐都在一处。云鸾本来也极大方,同游同止不愿离开,自从悟出倚剑心意,忽然想起,自从狄武来不两天,双方便出入必偕,每一起身必往寻他同聚,连哥哥也忘了找,不知怎的失了常态,一刻不见便想。最奇是哥哥最疼自己,父母死后,越发相依为命,家中亲人又少,不在一起之时极少,这些日来,哥哥老是借故走开,并将倚剑约向一旁,只留自己与他单独相对,对他家世和父母性情十分关切,盘问甚详。倚剑屡次那等说法,当狄武初来,虽和自己投缘,形迹上还颇拘束,由第三日起便去了矜持,从他练武,固是有问必答,无不尽心,便是平日相对,仿佛全副心神均在自己身上,前时兄妹相对,为了好高好胜,偶有争执,只哥哥稍微退让,说过拉倒也颇豪爽,不知怎会对他偏喜欢闹个小性。他偏又是好性情,一任自己讪谤,从不生气,老是笑颜相向,百依百随,自己也以逗他着急为乐。照此情势,分明哥哥别有用意,当时醒悟,害起羞来。本想从此疏远,哪知情苗已然根深蒂固,离开片刻便忍不住,仿佛有什重要东西遗失了一样,狄武再一找寻,越发不忍拒绝,于是又凑一起,只芳心中存了一点界限,每当狄武殷勤过分,便要脸红,说又说不出口,由不得面带娇嗔,时含薄怒。情投意合的少年男女,常在一起,如果彼此光明,心无芥蒂,还能行所无事,这一矜持,便免不了好些做作,而在情人眼里,一面是浅笑轻颦,藏蕴情思,薄露微嗔,更增美艳,一面是似拒实迎,表面故作不情,实则仍要对方温存体贴,本来想远,反倒越来越亲近,彼时心情无主,也说不出是喜是怒,当此爱苗快要成长之期,女方心理尤为矛盾,当日二人便是这等情景。 练完金丸以后,云鸾想起昨晚才说明日定和武哥疏远,就玩,也是四人一起,不料练武时哥哥又将倚剑约去下棋,想要唤止,因狄武摇手示意,没有出口,后问何故摇手,只脸一红,也未答话,决计练完回房,狄武又说:“中饭还早,我们散步一会再同回去。”不好意思拒绝,且谈且行,不觉走到峰后,狄武已先坐下笑说:“鸾妹,我们坐谈如何?”一不留意,随同坐下,那树桩只三尺来远,二人几于两肩相并。云鸾见狄武目视自己,欲言又止,暗忖:“峰后地势僻静,孤男寡女不应如此亲密。”方要起立,吃狄武伸手一拉,笑说:“鸾妹莫走。”云鸾忙往侧一闪,微嗔道:“你这是做什么!要给你那二弟看见,又该……”话到口边,觉出不应如此说法,一着急,脸便红了起来。狄武本想裴师已快回转青门峡,时将仲冬,不久大雪封山,不好上路,想和云鸾商量提前起身,但又不忍出口,正自盘算,见云鸾站起,一时情不自禁,伸手便拉,正拉在云鸾手上,觉着柔荑春葱,玉肤凉滑,入握如绵,不禁心神一荡;云鸾已是脱手避开,面带娇嗔,朝己发话,猛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怎今日如此忘形?当是触怒,自知失礼,正急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及听云鸾这等说法,再见她玉颊红生,面含薄愠,一双点水双眸注定自己,虽然面带娇嗔,实则柔情无限,自然流露,并不似真生气的神情,越看越爱,越发心神陶醉,脱口唤了一声“鸾妹”,底下便想不起说什话好。一个是无法出口,一个是无话可说,反倒呆住,相对无言。隔了一会,云鸾见他脸涨通红,一言不发,知是事出无心,恐己怪他,着实惭愧,心又不忍,抿嘴笑道:“你是我哥哥,形迹亲密一点,有何相干?不过你那兄弟说话有多气人!你看我哥哥就没有那样歪心。说话不是一样,拉拉扯扯是什样子!”狄武知她假怒,才放了心,又见她瓠犀微露,齿若编贝,一笑嫣然,更增美艳,不由心旌摇摇,爱极忘形,脱口反问道:“我因与鸾妹视如骨肉,见天还早,又以不久起身,想多谈一会,恐你和昨日一样一去不回,害我好等,一时疏忽,无心之过,不料鸾妹自命英侠,仍存世俗闺阁之见,我下次改过就是。” 云鸾听说要走,又知不能久留,心方一酸,忍不住同坐上去,正想听完回问,忽听后半的话,气道:“原来你也把我当作世俗女流,怪不得你那兄弟看我不起。明明还有好几天裴师伯才回,这等心急,明是见我不得,告知令弟,休以为我不放你起身,今日便为你们饯行如何?”狄武看出她有点真气,说完起身要走,不敢伸手再拉,忙即纵起,拦住去路,不住打躬作揖,赔笑说道:“好妹妹,你怎冤枉人!实不相瞒,我真舍不得走,无奈亲仇未报,家难将临,不得不早见恩师,学成剑术。只等报仇之后,我便……”云鸾越气道:“你便怎样?”狄武原是一时情急,话没想好,脱口而出,其实本心也没想到婚姻二字,只是不舍分离,竟图永远相聚之意,话到口边,觉着对方是个少女,话不好说,这一住口,反倒引起误会,重又急得脸红颈涨,吞吞吐吐答不上话来。云鸾见他真窘,叹道:“你呀!”狄武见她怒气已敛,口角上又带笑容,乘机反问道:“我怎么样?”云鸾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大一个人,和小娃一样,一来就急,教我说你什么!谁还不知道拜师学剑,事在紧急,你那兄弟,仿佛我哥哥要留你一辈子似的。这都不谈,我只问你,肯不肯多留两天,算准裴师怕到前两日再走?休看路远,还有风雪之险,你们御寒衣服和应用之物,我早命人备办齐整,到时说走就走,何况还有神兽龙犀送你二人起身,当日便到,又快又好,多危险的山路也不害怕,要他那样着急作什?莫非我们亲如手足,没有好意到你,还叫你们涉险不成?休说于心不忍,那是什么人呢!转告你那好兄弟,只管放心,一到日期,不用他说话,便你不走,我也不让你再留我家。再说废话,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狄武见她笑语娇柔,深情流露,方自心醉神摇,忍不住又凑将过去坐在一起,暗忖自己尚未订婚,此女美若天仙,文武全才,又是同门至好,如与求亲,料蒙应允,只是无法出口,想老着面皮和倚剑去商量,又不舍走开,心想睡时再说也是一样。云鸾见他又在注视自己,似想心事,便问:“你想什么?”狄武正在出神,闻言吃了一惊,不便明言心事,笑答:“我是在想神钟岗那伙强盗,相隔不远,我如骑走神兽,万一有事,便少一个帮手,有点放心不下。”云鸾闻言,忽然想起一事,冷笑道:“神钟岗那伙毛贼有什相干!休说不敢前来,就来,我也不怕,明是忘不了姓佟的丫头,偏说这等好听话作什!”狄武因她为了佟芳霞,已和自己争论不止一次,忙分辩道:“我怎会忘不了她!鸾妹太多心了。”云鸾把脸一沉,冷笑道:“你的事,凭什么要我多心!一提起就她呀她呀的,莫说喊她一句贼丫头,连个人名也舍不得叫,还说忘得下呢!本来吗,小少爷受人救命之恩,如不是那女贼吃里爬外,背主通敌,这位小英雄岂不被贼和尚擒去遭了毒手,父母之仇如何报法?虽然你不逃走未必一定吃亏,她这一讨好卖乖,好人又不作到底,害你们夜窜荒山,连经奇险,差一点没有送了小命,心意总是好的。哪似我这样,既无本领,哥哥又不是强盗,全仗你救我,才没被那怪物杀死,两下一比,我自然差得多,如何能教你昧起良心忘了人家的好处呢!”狄武见她满面娇嗔,越说越气,连日相处,已知习性,非任她发泄不可,再又听出语意问含有妒意,想起女子善怀,心又一荡,忙分辩道:“妹妹你如何能与此女相提并论,实不相瞒,大丈夫恩怨分明,便照大哥所说,凶僧妖道也实厉害,我蒙此女犯险相救,将来遇机,自不免有图报之想,至于看重一层,休说此女出身贼党,即以为人而论,也觉轻浮,哪似鸾妹女中英侠,自然端丽,宛如天上神仙下临凡世,本来不值一提,生气岂不冤枉!”说时,因见云鸾一双明眸望着自己,口角带笑,容光照人,以为恭维得体,怒气已消,一时情不自禁,又朝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云鸾倏地变色而起,怒道:“你作死么!”狄武见她真怒,不禁惊慌,忙喊:“好妹妹,我说的是真话!我心中如有此女,天……”云鸾忙嗔道:“你敢赌咒!谁管你对她如何!大哥他们来了。”说完,又恶狠狠瞪了狄武一眼,随即转身,笑喊:“哥哥快来,武哥他要走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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