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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引儿刚刚谢诺,感激非常,四妹已转身走去,隔不一会,进来一个貌相清奇的中年妇人,知是公孙红,刚喊了一声“恩娘”,公孙红笑道:“难为你了。你遇救详情,想已听我女儿说过,如今为你医治,本有不少苦痛,因你舍身救人,善念难得,竟将天都峰戎老前辈感动,他非但是位剑侠中人,并还是位神医,我夫妻的医道,多半是他所传,每年救人不少,方才送了药来,服将下去,七日之内,周身麻木,只有心里明白,此可免去不少痛苦,一切均等人好再谈吧。”说罢,先将药丸用清水送下,令将双目闭上。

  隔了不多一会,引儿便觉五官失去效用,不闻不见,周身也不再知痛痒,口里似有汤水灌进,隔上些时便有一次,人也时睡时醒。未了一日,眼也能睁,看人似在云雾之中,仿佛见有两条人影拿了棍棒之类,正向自己满身敲打,但无一毫痛苦。又隔了些时,觉着身上发胀,伤痛全消,耳目也都回复视听,口里有人在喂米汤。睁眼一看,公孙姊妹同了另一少女井立身旁。人已清醒过来,一问经过,已是第八天的早晨,说是功成八九,已可随意起身。为了引儿是个男子,身又强健,快要成长,当地都是妇女,并还由别处请来一位同辈少年,相助洗涤全身,清除污秽,就这样,还是满地狼藉,如非烧有香草和避秽的药,常人几于无法立足。好在此洞本非住人之用,引儿一好,便连死蟒。一齐掩埋,所有遗留的破衣竹床均须弃去,也就不去管它。三女因知引儿当日病好,底下便是调养,特意赶来看望,并还送来两身干净的布衣草鞋,令往溪中沐浴更换,回来便去左近松林之中相会,不必来此等语。

  引儿闻言,自极感谢,方要起身礼拜,三女业已避出洞外,这才想起周身衣服早被脱完,如何见人?一看衣包放在旁边,恐有污秽,旧衣已不能穿,周身结疤,还有不少蛇鳞也似的碎皮不曾脱光,想了想,只得把面上一床夹被围在身上,照三女所说,走往谷尽头小溪土坡之下。泉水竞是温的,还有硫磺气味,天又暖热,阳光甚好,忙将全身浸在水里,洗了一个极爽快的澡,觉着舒服异常,周身碎皮残疤也都脱净,通身光滑,自觉筋骨比前健强,也未想到别的,换好新衣,穿上新草鞋,去往松林赴约。

  三女业已先到,并还备有酒食,虽是山崖笋蔬和所猎野兽之类,但极丰盛整洁,二女一同起立贺喜,引儿本想拜谢。被四妹拉住,一同坐定,边谈边吃。引儿又见公孙红不在,意欲前往拜谢。公孙玲笑说:“我娘昨日业已离山他往,如非你已复原,连我姊妹也都跟去。此是父亲命人带来急信,令我母女三人速往海外相见。我姊妹把事办完,不久也要起身。本定留你在此调养三月,再将你引进到我三叔门下,不料爹爹在海外发生急事,我娘业已带了许多药物连夜赶去。事出意外,恰巧连日赡妹均在这里,戎三叔虽然出山行医未归,她也可以作主,又有我娘所留亲笔书信,事前三叔并曾默许。虽然他那地方比我们这里还要清苦,山高风寒,云雾又多,且喜赡妹知你要去,已为你在峰侧收拾出一所崖洞,并在外面搭有一所小茅篷,足可栖身。今日之会,便为谈说此事。至多再有六七日,你将母亲所留的药服完,便随赡妹移居天都峰下。你病刚好,体力虽比以前强健得多,内里元气尚须补养。照我娘心意,本想传你一点内功,就着调养期中打好一点根基,再往三叔门下引进。虽然事情中变,不如意料,这一分手,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好在你的禀赋不差,所投又是明师,将来一样成就,不过稍慢一点罢了。听你初次醒来所说想拜我娘为义母的话,业已代你说到。我娘最喜你这样忠实少年,但她不愿这类称呼,行时留话,你算是她记名弟子,将来遇机相见,便以师徒相称。我两姊妹算你师姊便了。”

  引儿闻言,惊喜交集,想起公孙母女救命之恩和相待之厚,感激涕零,先因恩人不得面见,心颇难过,后经三女劝说,得知隐居黄山的这几位男女剑侠,平日不是济困扶危,便是专为穷苦人们医病,往来民间,行踪无定,偶然分别,向不放在心上,只要此后从师努力用功,将剑术医道全数学会,能够常时出外救人,便算同道。非但早晚相见,并可随时来往,朋友越交越多,所交也均剑侠中人,不必这样依恋,方始放开。一面听说新拜这位师父剑术甚高,医道更好,和种种救人的奇迹,越发心生向往,高兴非常。三女都是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儿女子态,公孙四妹对于引儿更是一见投缘,分外关切,吃饱之后,又传引儿一些人门口诀、基本功夫,一面各将剑术武功施展出来,令其观看。引儿才知三女虽然生得那么美秀,本领比他高得不可数计,同时发现自己气力比前大出不少倍,越发惊奇,心志也更坚定。

  当地原是一条隐僻弯曲的山谷,共只一条出口,虽只尽头十来亩方圆一片盆地,但是花草繁茂,溪谷幽深,水平明瑟,景物清华,崖洞有好几处,均极高大明爽,先医病的小洞偏在半崖坡上,业已准备封闭,因两家大人日前分别离山,索性连紫蟾也留在当地,把以前公孙红住的一间让与引儿居住,紫赡与公孙姊妹同住,日常相聚,情份越深。

  这日早起,引儿洗漱之后,知道三女日内便要起身,想起四妹对他好处,心中不舍,独坐石上正在出神,忽听旁边有人笑语道:“你想什么呢?”回顾正是紫赡。引儿脱口答道:“我是在想二位姊姊日内要走,不知何时相见?四姊今在何处?”紫赡抿嘴笑道:“你看四姊好么?”引儿到底年幼天真,脱口又道:“四姊真好极了!我受恩师和二位姊姊救命之恩,不知将来能否稍微报答呢?”紫赡又笑问道:“四姊果然不差,可惜长了一头自发,本来有药可以医治,她偏不要,莫非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也是好么?”

  引儿对于公孙母女感恩入骨,对于四妹更甚,笑答:“只要人好,白发有什相干?何况她那头发白得那么干净,又明又亮,仿佛生在她的头上只更好看呢。”紫蜡方笑说道:“你一个男孩子,留心人家头脚,不怕羞么?”引儿心直计快,素来面嫩,不大和女孩子在一起,只为绝处逢生,所遇均是女于,又都少年英侠,没有拘束,虽然为日无多,业已有些同化,随意说笑已成习惯,当时冲口而答没有在意,闻言立时警觉,少年天真,虽无别念,但却无话可说,面涨通红,不知如何是好。紫蟾见他窘状,笑说:“我逗你玩的。我真奇怪,天下的事偏有许多缺陷,否则这是多好!”

  引儿不知紫蟾所说是何用意,正在寻思,忽见公孙姊妹各自挑了一担药草,穿山越野飞驰而来,二人忙同迎上。引儿见紫蟾似向公孙玲使一眼色,便各走向一旁,低声谈论起来。因四妹满面笑容,似有话说,这两日来,心更爱好,也未理会别处,相对一谈,才知那多药草均要制成药料带往海外,备作救人之用,业已晒了好几天,二女多留这十来天,一半照看引儿的病,一半便是为了这些药料,并说走时改作男装,还要绕道去往别处寻人,后日中午便须起身。谈了一阵,紫蟾、公孙玲也同走过。大家均因分手在即,好生惜别。三女忙制药料,有的磨成粉末,有的煎膏和丸。紫蟾又赶回天都,把乃父所留现成的药料取来添上。引儿虽是外行,人既聪明,又极勤快,跟在旁边忙出忙进,帮助三女下手,做了不少的事。因和四妹格外情厚,不知不觉成了形影相随,常在一起。中间引儿又见紫蟾和公孙玲背人低语,一个并还望着自己这面摇头叹气,心中生疑,也未探询。

  光阴易过,不觉深夜,紫蟾提议,再隔一日便要分手,最好弄点食物,作一长夜之谈。引儿却认为大家连日制药辛劳,公孙姊妹远去海外,万里跋涉,水陆并进,更是辛苦,再要熬夜,精神吃亏,力言不可,第一必须养好精神才能上路。紫蟾微嗔道:“你虽爱人以德,是番好意,共总一两夜不睡,有什相干?你看得我姊妹大无用了。”引儿因听公孙四妹昨日说;日病复发全仗自家有药,否则又和那年一样一睡好几天,岂不气闷等语,两次问她什么;日病,均不肯说,再问便有不快之容,虽然不敢多问,心却悬念,听紫蟾这等说法,脱口说道:“四姊昨日曾说;日病复发,刚刚服药不宜熬夜,反正一早就可见面,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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