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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逐洪涛投江遇救 背师言为宝倾生 话说陶钧正奇怪素因女尼唤他的乳名,忽见战场上有一个如匹练般的白光飞往战场,陶钧疑心她用飞剑去杀许钺,吓了一跳。回头往战场上看时,这两个拼命相斗的男女二人,已经有人解围了。解围的人,正是盼穿秋水的师父矮叟朱梅。不由心中大喜,赶将过去,同许钺跪倒在地。素因原疑莹姑情急放剑,知道危险异常,便飞剑去拦。及见一个老头忽然现身出来,将莹姑的剑捉在手中,不禁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认出是前辈剑仙矮叟朱梅。自己还在十五年前,同师父往峨眉摩天崖去访一真大师,在半山之上见过一面,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嵩山二老之一。因是入道时遇见的头一位剑仙,他又生得好些异样,故而脑海中印象很深。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过来拜见。 起初莹姑同许钺杀了两三个时辰,难分高下。莹姑到底阅历浅,沉不住气,几次几乎中了许钺的暗算,不但不领许钺手下留情,反而恼羞成怒。素因注意陶钧那一会工夫,许钺因为同莹姑战了一个早晨,自己又不愿意伤她,她又不知进退,这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便想索性给她一个厉害。一面抖擞精神,努力应战;一面暗想诱敌之计。莹姑也因为战久不能取胜,心中焦躁。心想:“这厮太狡猾,不给他个便宜,决不会来上当的。”她万没料到许家梨花枪下,决不能去取巧卖乖,一个假作聪明,便要上当。这时恰好许钺一枪迎面点到,莹姑知道许钺又用虚中套实的招数来诱敌,暗骂:“贼徒!今番你要难逃公道了。”她算计许钺必定又是二仙传道,将枪交于左手,仍照上次暗算自己。便卖个破绽,故意装作用剑撩的神气,把前胸露出,准备许钺枪头刺过,飞身取他上三路。谁知许钺功夫纯熟已极,他的枪法,所谓四两拨千斤,不到分寸,决不虚撤。他见莹姑来势较迟,向后一退,陡地向前探剑,猛一运力,杆枪微偏,照准剑脊上一按,使劲一绞,但听叮叮当当之声。莹姑撤剑进剑都来不及,经不起许钺神力这一绞,虎口震开,宝剑脱手,掉在地上。同时许钺的枪也挨着一些剑锋,削成两段,只剩手中半截枪柄。许钺更不怠慢,持着四五尺长的半截枪柄,一个龙归大海,电也似疾地朝着莹姑小腹上点到。莹姑又羞又急,无法抵御,只得向后一纵,躲过这一招时,许钺已将莹姑的剑拾在手中,并不向前追赶,笑盈盈捧剑而立。莹姑见宝剑被人拾去,满心火发,不暇顾及前言,且自报仇要紧,便将师父当年炼来防魔的青霓剑从怀中取出。许钺见莹姑粉面生嗔,忽从腰间取出一个尺多长的剑匣来,便知不妙,未及开言,那莹姑已将宝剑出匣,一道青光,迎面掷来。情知来得厉害,不及逃避,只得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忽听“哈哈”一声,好一会不见动静。再睁眼时,只看见那日江边所遇的矮叟朱梅,站在自己面前,一道白光匹练般正向那个少年女尼飞回。敌人所放的剑光已被朱梅捉在手中,如小蛇般屈伸不定,青森森地发出一片寒光。这时素因与陶钧都先后来到朱梅面前拜见。许钺才猛然想起,不是朱梅赶来,早已性命难保,自己为何还站在一旁发呆?便连忙向朱梅跪下,叩谢解围之德。朱梅见众人都朝他跪拜,好生不悦,连忙喊道:“你们快些都给我起来!再要来这些虚礼未节,我就要发脾气了。”素因常听师父说他性情古怪,急忙依言起立。那许钺、陶钧,一个是救命恩深,一个是欢喜忘形,只顾行礼,朱梅说的什么,都未曾听见。惹得朱梅发了脾气,走过来,顺手先打了陶钧一个嘴巴。把陶钧打了一个头昏眼花,错会了意,以为是师父一定怪他不该引见许钺,一着急,越发叩头求恕。许钺见陶钧无故挨打,他也替他跪求不止。谁想头越叩得勤,朱梅的气越生得大,又上前踢了陶钧两脚。然后回转身,朝着许钺跪下道:“我老头子不该跑来救你,又不该受你一跪。因不曾还你,所以你老不起来。你不是我业障徒弟,我不能打你,我也还你几个头如何?” 这一来,陶、许二人越发胆战心惊,莫名其妙,跪在地下,不知如何是好。朱梅跪在地下,气不过,又把脚在身背后去踢陶钧。陶钧见师父要责打自己,不但不敢避开,反倒迎上前去受打,与师父消气。只消几下,却踢了一个鼻青眼肿。素因早知究竟,深知朱梅脾气,不敢在旁点明。后来见陶钧业已被朱梅连打带踢,受了好几处伤,门牙都几乎踢掉,顺嘴流血,实在看不过去,便上前一把先将陶钧扶起道:“你在自做了朱梅师伯徒弟,你怎么会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最不喜欢人朝着他老人家跪拜么?”这时陶钧已被朱梅踢得不成样子,心中又急又怕,素因说的话,也未及听明,还待上前跪倒。许钺却已稍微听出来朱梅口中之言,再听素因那般说法,恍然大悟,这才赶忙说道:“弟子知罪,老前辈请起。”同时赶紧过来,把陶钧拦住,又将素因之言说了一遍。陶钧这才明白,无妄之灾,是由于多礼而来。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垂手侍立于旁。 朱梅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土,朝着素因哈哈大笑道:“你只顾当偏心居中证人,又怕亲戚挨打,在旁多事。可惜元元大师在自把心爱的门徒交付你,托你照应,你却逼她去投长江,做水鬼,你好意思吗?”素因闻言,更不慌忙,朝着朱梅说道:“弟子怎敢存偏心?元元师叔早知今日因果,她叫莹姑来投弟子,原是想要磨练她的火气,使成全材。否则莹姑身剑不能合一,功行尚浅,在这异派横行之时,岂能容她下山惹事?师伯不来,弟子当然奉了元元师叔之命,责无旁贷。师伯既在此地,弟子纵一知半解,怎敢尊长门前卖弄呢!”陶、许二人这时才发觉面前少了一个人,那立志报仇的余莹姑,竟在众人行礼忙乱之际,脱身远行,不知去向。朱梅既说她去投江,想必是女子心窄,见二剑全失,无颜回山去见师父,故尔去寻短见。许钺尤觉莹姑死得可惜,不由“嗳”了一声。朱梅只向他望了一眼。及至素因说了一番话以后,陶、许二人以为朱梅脾气古怪,必定听了生气。谁想朱梅听罢,反而哈哈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真和你的师父那老尼姑的声口一样。这孩子的气性,也真太暴,无怪乎她师父不肯把真传给她。”说罢,便往江边下流走去。众人便在后面跟随。 走约半里多路,朱梅便叫众人止步。朝前看时,莹姑果在前面江边浅滩上,作出要投身入江的架势。众人眼看她往江心纵了若干次,身子一经纵起,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拦住,将她碰了回来,结果仍旧落在浅滩上,并不曾入水。莹姑的神气,露出十分着急的样子。陶、许二人好生不解。却见朱梅忽然两手笼着嘴,朝着江对面轻轻说了几句。陶钧见师父这般动作,便知又和那日岳阳楼下一样,定是又要朝着江心中人说话。再往前看时,只见寒涛滚滚,江中一只船儿也无,好生诧异。再往江对岸看时,费尽目力,才隐隐约约地看出对岸山脚下有一叶小舟,在那里停泊,也看不出舟中有人无人。朱梅似这样千里传音,朝对岸说了几句,扭回头又嘱咐素因几句话。素因便向许钺说道:“解铃须要系铃人。许教师肯随我去救我师妹么?”许钺早就有心如此,因无朱梅吩咐,不敢造次。见素因相邀,知是得了朱梅同意,自然赞同,便随素因往浅滩上走去。两下相隔只有二三丈,素因便大喊道:“师妹休寻短见,愚姊来也!” 这时莹姑还在跳哩,忽听素因呼唤,急忙回头一看,见素因同自己的仇人许钺一同走来,越加羞愧难当,恨不得就死。便咬定牙关,两足一登,使尽平生之力,飞起两丈多高,一个鱼鹰入水的架势,往江心便跳。这一番使得力猛,并无遮拦,扑冬一声,溅起丈高的水花,将江下寒涛激起了一个大圆圈。莹姑落在江中,忽又冒将上来,只见她两手望空乱抓了两下,便自随浪飘流而去。许钺起初见莹姑投江,好似有东西遮拦,心知是朱梅的法术。素因叫他同来救人,疑心是示意他与莹姑赔礼消气。及至见莹姑坠入江流,不知怎么会那样情急,平时水性颇好,当下也不及与素因说话,便奋不顾身地往江心跳去。数九天气,虽然寒冷,且喜水落滩浅,浪力不大。许钺在水中追了几十丈远,才一把抓着莹姑的头发,一伸右手,提着莹姑领口,倒踹着水,背游到江边。将莹姑抱上岸来,业已冻得浑身打战,寒冷难禁。再看莹姑,脸上全青,业已淹死过去。许钺也不顾寒冷,请素因将莹姑两腿盘起,自己两手往胁下一插,将她的头倒转,控出许多清水。摸她胸前,一丝热气俱无,知是受冻所致。正在无法解救,焦急万状,朱梅业已同了陶钧走将过来。只见朱梅好像没事人一般,用手往江面连招。不一会,便见对岸摇来一只小船,正是当初朱梅所乘之舟。船头上站定一个老尼姑,身材高大,满脸通红,离岸不远,便跳将上来。素因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师叔,弟子有负重托,望求师叔责罚。”那老尼道:“此事系她自取,怎能怪你?我无非想叫许檀越示恩于她,解去冤孽罢了。”朱梅道:“够了够了,快将她救转再说吧。天寒水冷,工夫长了,要受伤的。”那老尼闻言,便回身从腰间取出两粒丹药,叫素因到小船上取来半盏温热水,拨开莹姑牙关,灌了一阵,哇的一声,又吐出了升许江水,缓醒过来。觉着身体被人夹持,回头一看,正是自己仇人许钺,一手插在自己胁下,环抱着半边身体;一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打。不由又羞又急,又恼又恨,也没有看清身旁还有何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危急中戏弄于我!”言还未了,回手一拳。许钺不及提防,被她打个正着,登时脸上紫肿起来,顺嘴流血。莹姑没好气地往前一纵,忽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站立不稳。原来她从早上起来,忙着过江找许钺报仇,一些食物未吃,便同劲敌战了一早晨,又加上灌了一肚子江水,元气大亏。纵时因用力大猛,险些不曾栽倒,身子晃了两晃,才得站稳。正要朝许钺大骂,猛听有人喝道:“大胆业障!你看哪个在此?”莹姑定神一看,正是自己师父、罗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师,旁边立着素因同一个老头儿,便是将才收去自己宝剑的人,还有适才相遇的那姓陶的少年。不由又惊又怕,急忙过来,跪在地下,叩头请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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