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还珠楼主 > 蜀山剑侠传 >  上一页    下一页
一九四


  过了十几天,实在忍耐不住,便朝血儿撒娇,怪血儿对她不似先前恩爱,自己为他一年总守十个月的活寡,回得家来也不问问自己别后情怀,太实狠心。血儿先任她说闹,只是笑而不答。后来龙姑絮聒烦了,血儿倏地将两道剑眉一竖,虎目含威,似要发怒神气。才说得一个“你”字,倏又面色平和,仍然带笑说道:“往常因你是一个人独居在此,我怜你别后寂寞,问长问短。如今我志在学道,新炼一种法术,要有三数年耽搁。又奉师命去办一件要事,打此经过,蒙师父恩准,提前回来与你聚首。我原有一腔心事,但见你已有了好的伴侣,此后不愁孤寂。你我夫妻多年要好,心中有数,何须乎将有作无,多这些虚情假意则甚?”这些话句句都带双关,越使龙姑听了嘀咕。细看血儿说时,还是一脸笑容,虽然不敢断定怎样,略微放心,仍是轻嗔薄怒,纠缠不已。血儿只拿定主意,含笑温存,毫不答辩,只说日后自见分晓。龙姑又问师父命他炼什么法术,办什么要事,这数年中可能回来。血儿不是说现在还不知道,便说不一定。龙姑拿他无法,只有心中疑虑而已。血儿回来时,原说是经过此地,前来看望,但住未一月,便说要代师父去办那要事。龙姑知他每次说走,绝难挽留,虽然不舍,只得由他。便问回去时可能再来团聚,目下已离每年假期不远,是否仍和往年一样到日回来住上两月。血儿说今年不比往年,凡事不能预言,假期中也许回来,也许不来,一切都得听命师父。至于回云南时,只要经过此间,必定下来探望。龙姑虽然淫贱,到底爱血儿还是真心,别人虽爱,不过是供一时淫乐罢了。一闻此言,不禁难受得哭了起来。血儿望着她,叹口气道:“果然师父对我说,你对我情分仍是重的。”龙姑闻言,刚要问时,血儿已抱她在怀里,温存了一阵,道声:“珍重!”径自破空而去。龙姑细想他前后所说之言,越想越不是味,连那姓韩的情人都顾不得想,一人在洞中盘算了好几天,才想起找孙、韩二人商量商量。又想起血儿临走曾说不定何时回来,天气不久交秋,假期还有三月,他不动疑便罢,如自己的马脚露了些在他眼里,难保他不暗中回来查看,岂不大糟?还是过些时再说。

  龙姑这些年快活惯了的,血儿走后的几天因有心事,还不觉怎样,日子一多,欲火又中烧起来,不是顾虑太多,几乎又去将孙、韩二人找回。这日正在举棋不定,恰遇见孙凌波从天空飞过,立刻追了去,将她邀入洞中,互道经过。听说姓韩的情人因调戏英男被杀,孙凌波又受了别人欺负,不由大怒,便问孙凌波作何打算。孙凌波便说主要是将那逃人寻回,省得师父见怪。末后再同往峨眉飞雷洞将那少年弄了来取乐。龙姑受孙凌波蛊惑惯了的,加上丈夫已走多日不见回转,孙凌波又再三力说血儿决不会看破,是她疑心生暗鬼。如果为防万一,这次弄了人来,索性安藏在枣花崖去,好在师父已走,余英男逃亡,唐采珍是自己心腹,别无妨碍。即使血儿回来看她不在,只说去枣花崖探友,难道有什么错处不成?这一来把龙姑又说活了心,将丈夫忘记在九霄云外。只缘一念之差,图了暂时欢娱,落得日后元胎初孕,便遭万蚁分尸,三魂被斩,七魄沉沦,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可怜。此节乃本书后集一大节目,不得不略表一番,这且不言。

  话说龙姑、孙凌波二人商量停当,便驾剑光往枣花崖飞去,准备再问一回唐采珍,好去追寻英男的下落。刚刚飞到枣花崖不远,孙凌波一眼先看见自己洞门前站定两个女子,便知有异。忙和龙姑招呼一声,催动剑光,流星下泻般赶了下去。两下相离才十丈以外,早认出是在飞雷洞前破去自己飞剑、法宝,赶走自己的冤家对头。暗骂:“好两个贱丫头,得了便宜卖乖。我还未曾去寻你们算帐,你们倒寻上门来晦气。”当时怒火上升,仗着身边多带了两样法宝,又有龙姑这样的好帮手相助,竟忘了敌人那道紫色剑光的厉害,不问青红皂白,首先将飞剑放将出去。龙姑先听孙凌波招呼,已有准备,见孙凌波飞起剑光,也跟着将剑光飞将出去。两道剑光如流星赶月,一前一后,还未到达敌人头上,就在这疾如闪电的当儿,忽见对方年幼的一个女子,只将手一拍一扬之间,立刻便有一道紫色长虹神龙出海般飞卷上来。龙姑虽然学了一身惊人本领,以前在金针圣母卵翼之下,从来隐居姑婆岭,除了和孙凌波两人闲着无事比试着玩外,下山掳掠面首,俱是无能之辈,略施些法宝,便可得手,用不着施展本领。这次还是头一次和敌人正式交手,先前未免存了轻敌之心。即见敌人剑光来得厉害,猛想起母亲在时,曾说各派剑光中,除以金光为最厉害,遇见不可轻敌外,余者俱可应付。惟独有一种紫色剑光,乃是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当初炼魔之物,其厉害不在金光以下。而且这剑经长眉真人历劫三世,从未离身,有数百年修炼苦功,业已变化通灵,神妙莫测。长眉真人成道以前,连传衣钵的教祖都没有赐,反将它藏在一个深山之中,用法术封锁,留有偈语,说若干年后此剑出世,峨眉门户必然光大,同时各异派也将遭受空前浩劫,而得剑的人也是得天独厚极有仙缘的人。紫色剑光放将出来,寒光耀眼,百步以内,冷气侵入肌骨。举世数百年,只有这么一道剑光是紫色的。余外还有一对鸳鸯霹雳剑,发出来的光色也是一红一紫,但是带着风雷之声,与此剑不同,虽然也非凡品,要比此剑就差多了。今日一见敌人出手是道紫光,已经惊异。及至两下剑光才一接触,越觉不是对手。同时对阵上年纪稍长的女子又是一道青光直飞上来。才暗喊得一声:“不妙!”孙凌波的一道剑光已首先被那道紫光卷住。才想起头一次丧剑失宝,自己两口飞剑仅剩这一口,如何这般大意?又气又急,收又收不回来,无可奈何,只得运用真气,指挥剑光拼命支持。龙姑的一道剑光,总算英琼小孩心性而幸免于难。因为恨孙凌波淫贱,上次被她逃走,这次既知英男受她的害,决放她不过,一心一意先破去她的飞剑,然后取她性命。还有一个敌人无关轻重,特地留给若兰去收拾,自己好专心一意代英男报仇。因为这种原因,龙姑的剑光才未被紫光卷住。

  要论龙姑的本领,差不多尽得金针圣母之长。见紫光固然厉害,这道青光也甚不弱。最奇怪的是,这道青光竟和自己剑光的路数有好些相同。暗忖:“与母亲剑光同一派别的,除了桂花山福仙潭红花姥姥,并无第二个。但是那用紫光的女孩分明是峨眉门下无疑,这两个绝对相反的门户怎会合到一起?”想到这里,不由喝问道:“对面女子何人门下?快说出来,免得伤了和气。”若兰笑骂道:“蠢丫头,不用打听,我早知你的来路,可惜你家姑娘如今不和你认一家了。我名申若兰,那是我师妹李英琼,俱是峨眉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门下。你两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何不也说出来,看我适才猜得对不对呢?”龙姑闻言,暗自吃惊。当下先还骂了两句,道了自己和孙凌波的名姓,仍旧迎敌。情知再勉强支持下去,不施展别的法宝决难讨好,头一个孙凌波剑光先保不住,那时敌人两下来攻,自己也吃亏。但又想起母亲之言,无论如何不要生事。尤其是峨眉派,两下相隔咫尺,招惹不得,一不留神,便步母亲后尘,身败名裂。到底初学为恶,顾虑还多。她只顾迟疑不决,猛往旁边一看,孙凌波的青光受紫光压迫,光芒大减,急得脸涨通红。孙凌波有两口飞剑:一口剑是自己采五金之精多年修炼而成,便是初次和英琼在飞雷洞前交手失去之物;这一口是阴素棠早年在昆仑门下防身之宝,因宠爱孙凌波,便赐给了她,比她本人所炼当然要强得多。起初和英琼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则仗着此剑轻易遇不上敌手,又有龙姑相助,不假思索,先放了出去。及至被紫光圈住,才知厉害。此剑再失,漫说新炼不易,炼出来也是平常,如何肯舍,只顾运用真气支持,连别的法宝也无暇使用。英琼本是恨透了她,一见青光锐减,心中大喜,用峨眉心法,暗运一口太乙先天真气,指着紫光,喝一声:“疾!”那紫光顿时平添出无限光芒,将敌人青光包围了个密密层层。先前还似一条小青蛇在紫雾彩焰中闪动,转眼之间,青光越来越淡。孙凌波知道万分不妙,仍存万一之想,忙咬定牙关,把丹田五穴十二道真气集中运用出去,想拼命将剑收回。不料运气运得太猛,猛觉身子随着自己那股真气,竟好似被什么东西吸住,往前带了就走,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耳听紫光氛层中铮铮两声过处,两点残余青光一长一短,从空坠落在山石上面,轰的一声,把阴素棠百年苦功炼成的一口飞剑化成顽铁。若非孙凌波见机得快,身子再被紫光吸住,血肉之身怕不变成了齑粉。就在这疾若闪电的当儿,孙凌波连忿怒痛惜的工夫都没有,那道紫光早如闪电一般穿到,孙凌波纵然带有法宝也不及施展。幸而施龙姑早就料到此着,还未等孙凌波剑光被毁,早端正好了玄女针准备万一。眼看危机一发,这时龙姑因记着母亲遗命,不到万分紧急,玄女针不肯轻易使用。暗怪孙凌波既知飞剑难保,不如索性丢开,能敌另想别法,不能敌也好准备脱身之计。岂不知那紫光如此厉害,只要青光一破,必定接着飞来,万难抵御。正想之间,忽见紫光影里,青光益发暗淡。猛想:“今天不得罪人决难脱身,反正得用玄女针伤人,何不早用,还可保全孙凌波一口飞剑。”灵机一动,更不迟疑,随手取出两套玄女针,喝一声:“对面丫头看宝!”那针九根一套,如一串寒星,直朝若兰飞去。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