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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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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英琼服药不久,便觉神气渐渐清健,到了第四日早上,已经复原。苦思英男,正想前去探望,忽见轻云一手拿着弥尘幡,飞将进来说道:“适才寒萼师姊轻敌,从正门上空出去,绕向飞雷崖敌人阵后,想破掉妖阵中央主旗,没有得手,若非仗有弥尘幡护身,差点陷入阵内。归途看见你那神雕独自盘空下看,似要择门飞入。恐妖法厉害,将神雕陷住,命它暂在远方高空等候,回来送信。紫玲师姊袖占一卦,说是应在袁星身上。大师姊因你身体业已痊可,本想敌罢妖人,回来命我和你遵照飞剑传谕,同往莽苍。一听神雕飞回,必然莽苍有事,不便延迟,着我和你即刻动身,现在一干妖人正用妖法攻洞,我们由前洞通天绝壑上去吧。”英琼闻言,连忙接过紫郢剑,与轻云同驾弥尘幡,一幢彩云,飞出通天壑,直升高空。神雕早在空中等候,迎上前来。当下二人一雕,同往莽苍山飞去。先到了地穴之中一看,果然袁星不见踪迹。又飞往兔儿崖玄霜洞,亦是无有。英琼忙问神雕:“袁星被妖尸捉去了么?”神雕点了点头。依着英琼,当时便要前往探看。还是轻云再三主张慎重,说:“既然妖窟有了三位内应,妖尸又在黄昏时分回死,何必急在一时?”英琼只得勉强忍耐。因地穴之内黑暗卑湿,穴中猩、熊又未被妖尸发现,决定暂住玄霜洞内,与轻云先寻那口青索剑的藏处,到了傍晚再作计较。 轻云取出飞剑传书附来的柬帖一看,大意说紫郢、青索,一个阳刚,一个阴柔。青索剑原埋藏在妖洞左近,离昔日英琼斩木魈的山壑不远。自那日妖尸倒转山谷,泄了地气,封锁灵符失去效用,青索剑原本灵通,径自在地下穿行,已离奥区仙府不远。三日之内,便要穿透地壳,自行飞往北海。不到时候,没法掘取。到时稍一防备不及,稍纵即逝,难于追寻。那奥区仙府,在猩、熊潜伏的地穴附近,已由醉道人派一位与轻云有三世宿缘的弟子在彼准备,命轻云于后日午前赶到,一切自能应手等语。英琼惦记袁星,只草草看过,不曾留神。轻云猛想起昔日餐霞大师传授飞剑时,曾有“宿缘三世,有碍飞升”之言,不但把来时一腔欢喜一齐冰消,反倒羞急起来,当时也未便说明。 到了黄昏将近,轻云与英琼骑着神雕,便往灵玉崖飞去,离崖不远落下。英琼以为仍可从三个内应口中,得知一些底细,照旧由袁星所指的秘径出去。那秘径原来窄小,自经那日妖法震动,好些地方俱被堵塞。两人用剑光费了好些事,才得走到出路的缺口。英琼首先听到外面有人笑语和野兽悲号之声。探头往外一看,并非庄、米、刘三人,乃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道童,地下生着一堆火,一边躺着一个被妖法禁制的野猪。两个道童便坐在猪的身上,一人手持一柄短剑,另一人手持一个半片葫芦,里面盛着一些红水,不住拿短剑就活猪身上挑开皮毛,切那生肉,就火烤吃,也不将猪先行杀死,一任它悲鸣呼号,以为笑乐。火光之下,照见两童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却都生相异常凶恶。再见了这般惨恶之状,英琼首先按捺不住,将手一拉轻云,相继飞身出去。才一照面用,那两个道童已经觉察,知道来了敌人,同时站起,手扬处,各将短剑化成一道黄光飞出。轻云暗笑:“小小幺魔,也会卖弄。”玉肩摇处,早将剑光飞出,将两童黄光绕住。接着飞纵过去,用玉清师大所传禁身擒拿之法,双双捉住。那两道黄光已被英琼剑光绞断。一同将两童擒入缺口喝问,才知妖尸发觉庄、米、刘三人联合背叛,终觉有些不妙。偏偏这日又来了一个恶党,便是这两个小道童的师父、云边石燕峪三星洞的青羊老祖路过莽苍山,看见一只猩猿在那里舞剑,宛然峨眉嫡派,细看无人在侧,用妖法将它擒住。那猩猿竟通人言,说剑是在土内掘的,因昔日偷看别人舞剑,学得一些,并没师传,只要放了它,自愿拜师,跟回山去。它说这山里还有一口剑,可惜拿不出。青羊老祖自是心喜,要它领去。领到一处山崖,忽从空中飞来一只大黑雕,那猩猿忽然高叫起来,那雕闻声,往下飞扑。青羊老祖看出那雕是白眉和尚的神禽,才知上了当。正和那雕对敌,巧遇洞中妖尸神游洞外,帮着青羊老祖用妖法将雕赶走,将猩猿擒回洞去,留青羊老祖师徒帮他几日的忙。那猩猿非常狡猾,几番想逃,都被识破。本来想将它杀死,因为妖尸要用它日后炼那妖法,如今吊在地穴,已有数日了。 正说到这里,轻云见那两个道童一身妖气,知非善类,本想杀他们除害,又因他二人年纪太幼,于心不忍。正在寻思,忽听缺口外面一声怪叫,两童闻声,同时高喊道:“师父快救我们!”轻云手提二人原未沾地,因见他们俱都驯服乞怜,毫不挣扎,渐渐疏了防范。这时听外面有了怪声,略一分神,两童喊了一声,倏地往下猛力一挣,一道黑烟闪处,直往缺口外面飞去。英琼、轻云也跟踪追出,见迎面飞来一个青脸长须道人,穿着一身青服,手持一根竹杖,一颗头长得如山羊一般。那两个道童业已落地,一溜烟往洞里跑去。那道人将手中竹杖一晃,化成一条青蛇飞来。英琼知是道童师父,手起处紫光飞出。道人一看见紫光,知道不妙,想收法宝,已来不及,紫虹过去,将那青蛇断成两截。略一回旋,更不怠慢,直往道人顶上飞去。道人见情势危急,不及再使别的妖法,化成一溜黑烟,径往洞内飞逃。英琼刚要追进,倏地四周黑烟弥漫,地动山摇,鬼声啾啾,惨雾漾檬。隐约听到神雕在空中连声示警,不敢怠慢,连忙招呼轻云,用剑光和弥尘幡护体,纵身高空,上了雕背,故意往东遁走。初升起时,还听后面怪声,转眼不听响动,才绕回兔儿崖落下。英琼见今晚情形和那日涉险一样,妖尸到时并未回死,越发长了凶焰。尤其袁星被擒,三个内应俱被妖尸觉察,适才可惜不曾问那两个道童,三人情况如何,估量吉少凶多,越发焦急。轻云也是另有心事在怀,默默相对。 到了次日清早,英琼又要轻云前往奥区,早将飞剑到手,便可早日将事办完。轻云说:“师尊命有时日,早去也是无用。”英琼道:“不是还有一位同门道友在那里守候吗?我以前怎地竟未发现?就是不能得剑,早作商量也好。”轻云仍是推托不去。英琼无法,对于妖穴三个内应毕竟仍然放心不下,见这日无事可作,觉得既有弥尘幡可以护身退走,索性日里前去探上一回。轻云不便再不应允,只得答应一同前往。这次神雕也不带,命它守洞,径自出其不意,直扑妖穴,与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或者盗玉,或者救出袁星,一得手便即遁回。只须两人紧持弥尘幡,形影不离,再加有紫郢剑光护体,虽不一定有功,料无闪失。商议已定,由轻云将弥尘幡一展,化成一幢彩云,直往二层妖洞飞去。刚要到达,离地还有数十丈,便见下面黑雾沉沉,将一座山洞完全罩住。转眼之间,云幢护着二人身体,业已穿过雾层,落在二层洞内一看,四外静得一点声息俱无。二人见未被敌人觉察,忙将弥尘幡收起,暗持手内。英琼原是熟路,悄声将那已成化石的古树穴指给轻云,以备万一脱身之用。然后轻悄悄照日前行经之路,仍由当中石室走了进去。 才一进门,便听见侧面一同石室有人叹息,英琼侧耳一听,甚是耳熟。一个道:“你说救星快来,怎么还不见动静?时机一过,没活路了。”另一个正要还言,英琼已经探头往里,看出说话这人脚上头下,倒悬空中,两脚似被什么东西绑住,却又不见绳索痕迹,英琼便要近前相救。轻云自在成都辟邪村与玉清大师同居多日,对于旁门妖法已经知道不少,看出那两个矮子被妖法禁制,倒吊室中,身旁定有妖法埋伏,防人援救。见英琼毫不思索,便要走近,连忙拉住,悄悄对英琼说了,叫她不可造次。同时两矮也看见英琼同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女子站在室外,正议论救他二人之事,忙同声喊道:“我们虽被妖尸用黑煞丝捆住吊起,身旁设有埋伏,但是并拦不住李仙姑的紫郢剑,只须用那紫光朝我两人头脚身侧绕它一绕,便可破去。我们已和庄易商量好了,决计改邪归正,助李仙姑盗温玉斩妖。快请下手相救吧。”英琼不俟二人把话说完,早指挥手上剑光,直往二人近身之处飞绕了两圈。紫光影里,果然看见百十条黑丝似断线一般,满室飘扬。米、刘两矮脱身之后,慌不迭地跑将过来说道:“那妖尸甚是机警,此时必因炼法将身绊住,如不快走,等他发觉,必然又用妖法移形换岳,将我等困住,再用阴飙地火,化成齏粉,那时想走,便走不脱了。” 言还未了,英琼正想向他打听袁星、庄易踪迹,猛觉双脚一软,往下一沉,脚下的地平空直陷下去。同时阴风四起,鬼声啾啾,黄雾绿烟一齐飞涌,红火星似火山爆发一般往上升起。轻云本就时刻留神,一见不好,首先一手抓住英琼,一手展动弥尘幡,往上升起。烟雾火星中,眼看足下成了一个无底火坑。米、刘二矮猝不及防,哪里存身得住,竟似弹丸飞坠,往下翻滚飞落,口中不住哀号:“仙姑救命!”就在英琼、轻云转瞬升起之际,一见二人命在顷刻,竟忘了危险,同时大动恻隐之心,连话都未及说,好似彼此都有意会,不约而同地手中掐诀,返身往下飞沉。彩云飞坠中,降没有二十多丈,早一人抓着一个,同喊得一声:“起!”比电闪还疾,冲霄直上。英琼百忙中注视下面,忽见一朵火花一闪,往脚底冲上,耳旁又听怪声,那妖尸突地从地穴下面现身追上,睁着一双黄绿不定怪眼,张开满嘴撩牙,手拿着一面妖幡,一手掐诀,那五色焰火似春潮一般,往上冲来。且喜挨近彩云,全都消灭。再抬头往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二人只顾救人,忘了危机四伏。 就在彩云下沉之际,虽然时光不及分暑,上面适才裂开的地穴,突又四面合将拢来,眼看只剩二尺宽的隙口。下面是无边无底的火焰地狱,上面地壳又将包没,如何不急。刚要将紫郢剑飞出手去,猛听嚓嚓连声,身子已在彩云保护中穿出地面。再看下面,石块如粉,已将地壳包没,真个是危机一发,少迟便未必能够脱身。这时石室业被妖法震裂,二人便驾着彩云,提着米、刘二矮,穿透黑氛,直往空中飞去。到了兔儿崖落下,米、刘两矮先谢了救命之恩。英琼问起袁星,才知袁星被擒以后,几次逃脱,都为不舍那两口宝剑,想要一同盗走,最后仍被那羊面妖人擒住。先因想将袁星带回石燕峪看守门户,并没害它之心,后来看出野性难驯。同时妖尸谷辰又因主幡短一灵兽真魂,起初碍着青羊老祖情面,本想就庄、米、刘三人中择一代替,及见袁星不肯驯服,用它作主幡元神,自是再好不过。如今袁星同庄易俱被妖尸困入地穴,业已二日。早先三人未被妖尸看出行藏时,曾定本月庚辰为妖法炼成之期,颈上残留的半截火云链也同时可以脱卸。自从英琼来到,它知敌人厉害,日夜加紧祭炼。近来虽说每日仍有几个时辰在穴中行法,已无须回死。大后日才是庚辰,如果日期不改,庄易、袁星尚有数日活命。青羊老祖手下两个道童虽然年幼,也是穷凶极恶,每日常去凌虐米、刘二矮。昨早听他们在室外说话,仿佛说妖尸有突然改期,在期前下手之说,庄、袁吉凶就不可知了。说着,忽然跪了下来,说是他二人虽然身在旁门,业已洗手多年,这回偶因一时贪心,几蹈不测。算出此次虽得侥幸脱难,因为以前造孽太多,魔劫还重,非归入正教门下,跟着广积功行,不能免祸。又看出英琼一身仙根仙骨,前程远大。明知峨眉门下男女弟子不能乱收徒弟,尤其是异派旁门中人。但因向善与避祸心切,他二人也颇会一些旁门道术,善于隐行潜踪,入地穿行,并不一定要求传授,只望作为驱遣的奴仆。一则借她福庇;二则除了妖尸时,好代他们夺回已失的几件法宝和他们所炼的护命元丹。说罢,叩头不起。 英琼正为袁星之事愁烦,一则念他二人前次在妖穴两番提醒之功,二则又不忍见他们身遭惨死,三则想得一点虚实,才奋勇冒险将他们救出。一闻跪求之言,又不便伸手相扶,不禁着起急来道:“你两人真是胡闹!我在峨眉不但所学有限,为时不多,而且许多年长功深的同门,并无一人收徒。无心收了一雕一猿,已恐教祖怪罪,何况你二人虽在旁门,俱是得道多年,又是男的,我怎能违了教规,做你们的主人师父?你们如有心向善,事成之后,待我代你们禀过大师姊,教她给你们设法,此时万万不可。”边说边往侧面避开。米、刘二矮仍不起来,一味哀求说:“仙姑来历我等已早闻传言,非比寻常。又从卦象上看出,主人如不收容,我们早晚必遭横死。否则,这位周仙姑一样是仙根深厚,因为无缘,所以不敢相求。主人既因教规为难,我等情愿立下重誓,永归正教,只求收为奴仆,托庇门户。也不敢随主人厕居仙府,但求事完带往峨眉,我们另在附近择地潜修,不奉呼唤,也不妄与主人相见。有事驱遣,再命我二人前去,岂不可以两全?雕、猿畜类尚蒙主人收留,何况我等。”无论如何恳切陈词,英琼只是一味躲闪。 二矮忽然对使了个眼色,一阵旋风,似走马灯一般将英琼围住,跪拜哭求起来。轻云本就见二矮生相奇特,又见英琼受窘,不禁好笑。正要开言劝说,英琼被迫不过,倏地秀眉一耸,说道:“我一肚皮愁烦,你二人却如此纠缠,真悔适才误救了你们。再不起来,休怪我下绝情了!”说罢,手一扬,将剑光飞出,指着二人。英琼原是想将二人吓退,谁知出手快了一些,二矮又是十分情急,不曾留神躲避,紫光照处,只听“嗳呀”两声。英琼一见不好,忙将剑光收起时,二矮已双双倒于就地,鲜血淋漓。英琼连忙同轻云近前一看,一个削落半截手臂,一个将头发削去大半,头皮也削去一层,痛晕过去,好生过意不去,直说:“怎好?”忙着便要取灵丹出来救治。 轻云早看出二人受伤不重,一多半是用幻术打动英琼怜悯。一则因来时有灵云吩咐;二则代米、刘两人设想,也是旁门中得道多年有数人物,只为脱劫心切,情愿为一女子奴仆,可见修行委实不易,早动了恻隐之心。一见英琼为难,乐得觑便成全,便说道:“琼妹你忘了临来时大师姊传掌教夫人法旨么?三英二云,独你根厚,日后光大门户,险难正多,不比旁人,须多要几个助手。雕、猿遇合,因是仙缘注定;这两人如此存心,也非偶然。人家为做你门人,落得受了重伤,你还不屑答应么?”英琼着急道:“你怎么也帮着说情?你看他两人生相和以前行为,漫说教规有碍,我也不敢当此大任,保他们将来。如说助我盗玉有功,向善心切,我情愿遇见机会,尽力量帮助他们,不是一样,何必非做我徒弟奴仆不可?于我有损无益,还伤了他们的体面呢。”轻云道:“缘有前定,由不得你。掌教夫人怎不准别位同门相机行事?你如再为难,不妨和他们说明,须等事完回山,禀过大师姊,问了诸同门,再定可否,如蒙赞许,不论为徒为仆,仍照他们自己请求,在仙府附近另寻修真之所,平时供你驱遣,到时助他们脱劫。你看如何?他二人俱是旁门,被你仙剑所伤,不易痊可。我曾从玉清师大学了一点旁门法术,你如依得,我情愿成全他们,将伤治好。否则成了残废,你又不收人家,孽由你造,我可不管。”英琼经轻云再三劝说,只得勉强应允。轻云才含笑过来,只取了两粒灵丹,在二人伤处各按一粒,口中念念有词,喊一声:“疾!”二人应声而起,先向英琼叩完了头,又谢了轻云成全之德。英琼一看地上血迹虽在,二矮伤处却是好好的,任何仙丹,也无此快法,才知上了人家的当。既已答应,不便反悔,埋怨了几句。轻云只含笑不答。米、刘二矮却是垂手侍立,非常恭敬。因知袁星被困地穴,除了制伏妖尸,万难入内,只得先商议寻剑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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