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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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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人约有四十多岁,相貌平正,不似恶人,身材颇为高大。走离二人还有丈许远近,也自立定,先使个眼色,忽然跪伏说道:“在下向义,奉了鸦林砦主黑神之命,迎接大神。并问大神,来此是何用意?”云从方要答言,风子在云从身后扯了一把,抢上前去说道:“我是小神,是这大神的兄弟。因为奉了天神之命,要往峨眉会仙,路过此地。这些山崽子不该暗中来打我们。本当用我们的神锏神剑将他们一齐打死,因看在来时有人说起你是个好人,黑神又是条好汉子,现在送你们一点东西。只要黑神派人送我二人出境,多备好酒糌粑,便饶他们。”向义跪在地上,原不时偷看二人动作,一闻此言,面上立现喜色。忙在地下趴了一趴,将两手往上一举,这才起身去接风子手中礼物。口里却低声悄语说道:“砦中现有一个妖道,甚是可恶,现在出游未归。二位客人必被黑讫姥请往砦中款待,不去是看他不起,只是去不可久停,谨防妖道万一回来生事。”说罢,接过礼物,也不俟风子答言,径自倒身退去。走到那山酋面前,也是将两手先举了举,口里大声说了一套土语。山酋一见礼物,已是心喜。听向义把话说完,便缓缓走了过来,口里咕噜了几句。 那四外伏藏地上的众山民,猛地震天价一声呐喊,全都举着兵刃,站起身来。云从不知就里,不由吓了一大跳。还算风子自幼常和生熟山人厮混,知道这是山人对待上宾的敬礼,忙走上前,将两手举起,向众一挥,算是免礼的表示。同时对面黑讫姥也喝了一声,从虎皮裙下取出一个牛角做的叫子,呜呜吹了两下。四外山人如潮水一般,俱都躬身分退开去,转眼散了个干净。向义才引着黑讫姥,走近二人面前,高声说道:“我们黑神道谢大神小神赐的礼物,要请大神小神到砦中款待完了,再送上路。”风子答道:“我们大神本要到黑神砦中看望,不过我们还要到峨眉应仙人之约,不能久呆,坐一会便要去的。”向义向黑神讫姥叽咕了几句,黑讫姥向二人将手一举,便自朝前引路。由向义陪着二人,在后同行。风子、云从成心将脚步走慢,意在和向义道谢两句。却被向义使眼色拦住,低声说道:“山民多疑,砦中还有小人,二位请少说话。我们都是汉人。”云从、风子闻言,只好感谢在心,不再发言。一会进了树林,一看林中也有一大片空地,当中堆起一座高才及人的石砦。砦的四围,到处都是些三叉铁架,架下余火还未全熄,不时闻见毛肉烧焦了的臭味与酒香混合。砦门前站着两个山民卫士,也是纹身刺面,腰围兽皮,身材高瘦,相貌丑恶异常,一见人到,便自跪伏下去。快要行近砦前,忽然砦中跑出一个小道士来,与黑讫姥各把手举了一下。猛一眼看见向义陪着两位生客在后,好似十分诧异。向义忙将双方引见道:“这二位和令师徒一样,俱是大神,要往峨眉会仙,被黑神请至砦中款待,并不停留,少时就要走的。” 那小道士看去只有十七八岁,生就一张比粉还白的脸,一脸奸猾,两眼带着媚气,脚底下却是轻捷异常。听向义说头两句,还不做声。及闻二人是往峨眉会仙,猛地把脸一沉,仔细打量了二人两眼,也不容向义给双方引见,倏地回转身,往砦中走去。向义脸上立现吃惊之色。二人方暗怪那小道士无礼,黑讫姥已到砦前,回身引客入内。二人到此也不再作客套,径直走进。 那砦里是个圆形,共有七间石室。当中一间最大,四壁各有一间,室中不透天光,只壁上燃着数十筐松燎,满屋中油烟缭绕,时闻松柏子的爆响,火光熊熊,倒也明亮。室当中是一个石案,案前有一个火池,池旁围着许多土墩,高有二尺,墩旁各有一副火架钩叉之类。黑讫姥便请二人在两旁土墩落座,自己居中坐定,向义下面相陪。刚才坐定,口中呼啸一声,立刻从石室中走出一个山婆,便将池中松柴点燃,烧了起来。黑讫姥口里又叫了一声,点火山婆拜了两拜,倒退开去。紧跟着,四面石室中同时走出二十多个山女,手中各捧酒浆、糌粑、生肉之类,围跪四人身侧,将手中东西高举过头,头动也不动。黑讫姥先向近身一个山女捧的木盘内,取了一个装酒的葫芦,喝了一口放下。然后将盘中尺许长的一把切肉小刀拿起,往另一山女捧的一大方生肉上割了一块,用叉叉好,排在火架上面去烤。架上肉叉本多,不消一会,那尺许见方的肉,便割成了两三大块,都挂上去。黑讫姥将肉都挂上,用左手又拿起酒葫芦,顺次序从头一块肉起,用右手抓下来,一口酒一口肉,张开大口便嚼。他切的肉又厚又大,刚挂上去一会,烤还没有烤熟,顺口直流鲜血,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也不让客,只吃他的。当初切肉时,向义只说了一声道:“这是鹿肉,大神小神请用。”云从恐不习惯,一听是鹿肉,才放了心,便跟着向义学,也在山女手中切片薄的挂起。只风子吃得最香,虽烤得比黑讫姥要熟得多,块的大小也差不多。云从因适才来时已经吃过干粮,吃没两片,便自停了。黑讫姥看着,好生奇怪。向义又朝他说了几句土语,黑讫姥才笑了笑。 一会,大家相次吃完。那黑讫姥吃完了那三方肉,还补了半斤来重、巴掌大小的两块糌粑,才行住嘴。他站起来将手一挥,地下众山女同时退去。向义和他对答了几句,便对云从道:“我们黑神因适才手下报信,说大神手内有一宝剑,和我们这里的一位尤真人所用的兵器一样,无论什么东西遇上,便成两半。尤真人那剑放起来是一道黄光,还能飞出百里之外杀人。我们黑神已经拜在他的门下。如今尤真人出门未归,只有一位姓何的小真人在此。我们黑神因听说大神的是剑是青光,想请大神放一回,开开眼界。”云从闻言,拿眼望着向义,真不知如何是好。风子知道山人欺软怕硬,他所说那姓尤的妖道必会飞剑,且喜本人不在,不如吓他回去,即刻走路,免生是非。便抢着代云从答道:“大神飞剑,不比别人,乃是天下闻名峨眉派醉真人的传授。除了对阵厮杀,放出来便要伤人见血。恐将黑神伤了,不是做客人道理。我们急于上路,请派人送我们走吧。”向义闻言,正向黑讫姥转说之际,忽听一声断喝,从石室正当中一间小石室飞身纵出一人,骂到:“你们这两个小业障!你少祖师爷适才瞧你们行径,便猜是峨眉醉道人门下小妖,正想等你们走时出来查问。不想天网恢恢,自供出来,还敢口出狂言。你如真有本领,此去峨盾,还要甚人引送?分明是初入门的余孽。趁早跪下,束手就擒,等我师父回来发落;不然,少祖师爷便将尔等碎尸万段!”正说之间,那向义想是看出不妙,朝黑讫姥直说土语,意思好似要他给两下里劝解。黑讫姥倏地狞笑一声,从腰中取出那牛角哨子使力一吹,正要迈步上前,这里风子已和云从走出砦去。 原来风子早看出那小妖道来意不善,其势难免动手。猛想起日前与云从在家练剑法,云从无意中说起,当初醉道人传授剑法时,曾说峨眉正宗剑法,非比寻常,那柄霜镡剑更是一件神物异宝,纵然未练到身剑合一地步,遇见异派中的下三等人物,也可支持一二。听小妖道口气,必会飞剑,如在砦中动手,便难逃循。现在身入虎穴,敌人深浅不知,不如先纵出砦外,自己代云从先动手。好便罢,不好,也让云从逃走,以免同归于尽。没等小妖道把话说完,便和云从一使眼色,双双纵了出去,接连几纵,便是老远。猛听人声如潮,站定一看,成千成百的山人,早已听见黑讫姥的哨子呐喊奔来。同时后面敌人,也接着追到。那姓何的小妖道口中直喊:“莫要放走这两个峨眉小妖!”同了黑讫姥如飞到追到。云从一见这般形势,料难走脱,便要拔剑动手。风子因自己虽然学剑日子较浅,剑法在云从以下,但身轻力大,却胜过云从好几倍。恐有疏失,早一把将云从手中剑夺了过去,自己的一把缅刀拔出换与云从,口中说道:“大哥你不懂这里的事,宝剑暂时借我一用。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说罢,不俟云从答言,早已返身迎上前去,口中大喝道:“妖道且慢动手,等我交代几句。”那黑讫姥近来常受妖道师徒挟制,敢怒不敢言,巴不得有人胜过他们。先见两下里起了冲突,正合心意,哪里还肯听向义的劝,给两下分解。原准备云从、风子输了,又好得两个活人祭神;如小妖道被来人所杀,便将来人留住,等他师父归来,一齐除去,岂不痛快?正想吹哨集众,约两下里出砦,明张旗鼓动手,来的两人已经纵身逃出。不由野性发作,心中大怒,一面取出牛角哨子狂吹,赶了出去。 那小妖道名叫何兴,一见黑讫姥取出哨子狂吹,便知敌人逃走不了。一心想捉活的,等他师父回来报功。刚刚追出,不料敌人返身迎来,手中拿着一柄晶光射目的长剑,知是宝物,不由又惊又喜。正要答话动手,后面向义也已迫来,情知今日二人万难逃脱,好生焦急,只苦于爱莫能助。一听风子说有话交代,便用土语对黑讫姥说:“二神并非害怕小真人,有几句话,说完了再打。黑神去拦一拦。”黑讫姥一见来人并非逃走,反而拔剑迎了上来,已是转怒为喜。闻言便迈步上前,朝何兴把手一举。向义乘机代说道:“黑神请小真人暂缓动手,容他说完再打不迟。”风子便朝向义道:“请你转告黑神,我们大神法力无边,用不着他老人家动手,更不用着两打一,凭我一人,便可将他除去。只我话要说明,一则事要公平,谁打死谁全认命,并非怕他。因为我们大神不愿多杀生灵,又急于赶往峨眉会仙,他打死我,大神不替我报仇;我打死他,黑神也不许替他报仇。你问黑神如何?”风子本是事太关心,口不择言,只图云从能够逃生,以为山人多是呆子,才说出这一番呆话。不知山人虽蠢,那小妖道岂不懂得他言中之意?且看出敌人怯战。没等向义和黑讫姥转说,便自喝骂道:“大胆小业障!还想漏网?”说罢,口中念念有词,将身后背的宝剑一拍,一道黄光飞将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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