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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〇


  双方隔水相见,略说前事。祥光略一变灭之间,三座玉壁忽全隐去。英琼、轻云俱都关心燕儿过甚,见他虽然也在易静法宝精光防护之下,耳目俱似失去知觉。易静算计妖尸就要寻来,时间匆促,说得又甚简略,虽信易周妙算前知,当无差错,心终不放。又以自己既可随意出险,燕儿许能同行。又恃有牟尼珠护身,恨不得将燕儿先救出去。只把易静留在塘底,寻取总图,以为除妖之计。连问易静有无善法将燕儿先救出险,不觉稍微耽延了些时候。

  易静见玉壁忽隐,断定妖尸必来,恐被撞见,不特二人脱身较难,恐更另生枝节,英琼又是胆壮心热的人,只得故作不悦,力言水禁厉害,不到解悟出了个中玄妙,将他身外玄阴真气收去,稍微失当,人即废命,并还大费手脚。并说她二人必须速行,不可逗留。轻云见易静有了怒意,方始强劝英琼从速退走。英琼无奈,便和轻云一同遁走。本意若从原路退回,要经过乙木甬道和东南二洞交界之处,南洞正在恶斗,难保不惊动妖尸妖党,或与相遇狭路,好些险阻。此时北洞甚是安静,只要不触动埋伏,便可从容出险。打算由上次和易静同出入的故道退往前洞,不问外层门户开否,凭着飞剑、法宝威力妙用,均可冲将出去。主意打定,俯视水中,易、赵二人身已隐去,说了句:“易师姊和燕弟小心应敌,日内再见。”便纵遁光一同飞出。

  不料这一耽延,竟然生出波折。二人正往出口一面飞去,忽听一片极低而又迅急的霹雳之声,密如贯珠,由洞壁之内响将进来。乍听去,雷声似在昔日通道里面,由外而内,成串急响,声音也由低而洪,甚为神速猛烈。英琼以前原尝过这滋味,知道禁法神奇。又听老父说,好些紧要所在和出入口,多半伏有玄门中最厉害的大五行绝灭神光,稍微不慎,便无幸理。尤其这甬道出口,地势最是狭窄,以为那乃是妖尸或是妖党由外飞入,雷声迅烈,不知闹什么伎俩。这一飞出,正好撞上,虽有双剑宝珠护身,到底深入重地,虚实尚未全知,与其狭路相对,不如隐身暂待。踪迹如若未泄,妖尸是为燕儿到此,还可偷窥她一点行动。否则,妖尸决想不到来人事完要走,早想好了退步。这出口侧面,恰又立有一片石钟乳,正好掩藏,就便隐身无效,急切间也不致被她看破。等妖尸或妖党一走过,立由她身后,顺她来路悄悄遁出,岂不更较容易稳妥?

  轻云尤其稳重,听出壁中雷声有了警兆,早想止步。英琼再一打手势,两下不谋而合,同往石钟乳后掩去。说也真快,二人身刚立定,觉出雷声虽然由外而内,起自壁间,并非甬道出口。心中奇怪,雷声已由下而上,到了洞顶,往中心方塘响将过去。二人随声注视,洞顶上面本现有许多水光流走的影子纵横交错,宛如百千道细水泉源倒嵌上面,随着雷声过处,内中一道水光中间,忽现两点碧绿精光,发出急密的炸音。前头环有一串青色火花,流星过渡般,顺着水源,在洞顶之上盘旋急驶。因那水光影子正是藏有灵泉妙用的源脉,每一道俱是往复回环,不是直线,由下望上,宛如一串碧绿火花,带着两点绿色寒星,贴着洞顶盘旋飞舞,接连数十绕,便飞到方塘上空。

  二人见洞中埋伏不曾发动,来人既能用这等神妙的水遁,犯着奇险,由圣姑所设灵泉源脉中穿行至此,当然不是妖尸党羽。但是幻波池建立仙府重任,全在自己这几个人身上,此是何人,有此法力,又知洞中底细?心疑癞姑候久,不见人回,或是自来,或是另约能手来助。光作青绿之色,看不出有邪气,就许连上官红也同了来。便把行意打消,正想看清是什来路再走。只见那盘飞洞顶的碧火星光到了中心,顺着源脉转了两转,又蜿蜒着往南壁飞行下去,晃眼飞近壁脚,忽然停住。星光前面的碧火炸雷之声,越发强烈,好似寻觅出口,到此遇见阻碍,正用法力猛攻,想将水光炸破,以便飞出情景。似这样约有半盏茶时,火花忽隐,雷声顿息,两点星光聚停一处。又略微静止了一会,那粗才如指的泉脉忽冒起一个茶杯大小的水泡,也未散裂,只听咝的一声,星光跟着穿射出来落到地上,立即暴长,现出一男一女,俱是青光环绕。英琼一见,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女的一个,正是先在东南两洞逃走的兀南公爱徒紫清玉女沙红燕。那男的一身青色道装,是个矮子,生得豹头环眼,狮鼻虎口,大耳如轮,颜如朱染,相貌甚是威猛,只是身材太矮,好似十二四岁幼童,头大身小,上下不称。二人面色均微带沮丧,现形以后,互看了一眼,走向塘侧稍微观望了一会,意似有些作难。

  矮子忽然作色道:“适才已向主人通白,既放我们到来,当已默许,师妹只管顾虑作什?不把这根本要地破去,令兄等三人出险便难,大仇更难报了。”沙红燕道:“主人玄机奥妙,道法高强,远胜你我二人。水遁尚难通行,几乎被困,那根玄阴神链乃水宫埋伏枢纽第一件法物,不试探明了深浅,如何可以造次行事?不过现在时机紧迫,那阴魔分神之法恐绊不住妖尸,我们已耽延了好些时,迟早必被识破,如若警觉追来,事更棘手。师兄精于水遁,下去无妨,但忌冒失,只可试探着先把这件紧要法物移将上来,然后量力行事。如不能破,只好多费点精力,仗你大力相助,径往南洞和妖尸硬拼了。”矮子忿道:“我只说这里法水灵源,只要穿入北洞夹壁脉络,便可用本门五遁玄功,水遁到此,想不到这么细一点水源,人在里面直如置身江海。前行虽是顺溜,水面却比多少丈厚的精钢还要坚硬,白费了好些碧霆珠,不能攻穿分毫,并且越到尽头之处越难。后来师妹向主人通白几句,才得脱出。你说的话固然有理,但是适才我们通白以后,并未似前猛冲,但自然离水而出。可见主人恨极妖尸,巴不得我们来此除她,此来用意当无不知之理。破这水宫要地禁制,自必也有默许,否则,还放我们出来作什?难道还怕我们被困情急,用乾罡神沙将这北洞震破么?”

  沙红燕道:“先我也和你一样想法,现在忽然想起,主人法力高强,言出必践。男身入洞,最犯她的禁条。我未来以前,一则不信传言如此之甚,二则和卫氏夫妻交厚,又想分得法宝和师父想了多年的毒龙丸。觉着这座仙府连同许多遗珍,昔年早已算定有了传人,但是峨眉派自恃人多威盛,欲乘旺运生心夺取,故为此说。卫氏夫妻说是洞中遗偈应在他们身上,也不甚可靠。试想主人成道尸解多年,在日行迹至隐,极少同道来往,化去多年,也无人知她底细和藏珍埋骨之所。近数年间,方始有人提起,所有灵迹异事,均出传闻,认定此乃无主之物,捷足先登,便可有份。因辛道友说,她夫妻上次来时,吃了点亏,反代人开路,吃峨眉门下三个贱婢将东洞宝鼎中一些无足轻重的宝物盗走了些。那最要紧的几件至宝,因对头年轻识浅,又是无心中来此,不知底细,既未乘机探索,又未转入洞中寝宫要地,依然尚在。我问毒龙丸如何,答说据她所知,是和那几件至宝藏在一起,当不致被贱婢盗走。等我来时,向师父请问,始而不答。等我二次请问,忽然眉头一皱,冷笑了一声,仍未置可否。我不敢再问,迫于辛道友姊妹之交的情面,又代约了我兄长,一切准备停当,才同了来。和妖尸对敌之际,辛道友和妖尸相对嘲骂,忽提起遗偈与毒龙丸之事。我听妖尸口气,不特毒龙丸被峨眉贱婢全数取走,并且主人遗偈实与峨眉有关。他夫妻二人也早知此事,只因想我相助,欲以此丸引我前往,不肯明言。等我同去,又觉不该欺瞒好友,故意向妖尸喝骂,令其献出,借口吐实,作为她也不知。由此看来,分明主人一切早已算定。同时我又看出这里禁法之妙,颇悔多此一举。如非势成骑虎,妖尸太已可恶,气不过峨眉门下这些小狗男女,又看出师父别有深意,直想就此罢手了。因恨妖尸欲以全力使我形消神灭,才去找了你来。因在愤急之际,又不知主人法力竟有如此惊人威力,以为仗师兄的法力,纵不颠覆全洞,也能闹个地覆天翻,稍出这口恶气。并未想到男身之忌,主人言无虚发,男子入洞,不死必伤,迟早定有应验。据我观察,她已把此洞赠与峨眉门人,如何肯容别人毁她灵泉奇景?放我二人出水,想必别有用意,仍是造次不得。不如先移法物,试上一试,如见不行,索性专寻妖尸报仇,比较稳妥。”

  矮子听沙红燕说了这一套,面色本已不快。听到后来,忽然激怒道:“我生平喜见真章,除非和当年师父一样,制得我力绌计穷,生死都难,永不服低。我先见你通白不几句,便即脱禁出水,认作主人与我们同心,才有这等说法,适才我们虽不曾破禁而出,但我一些法力法宝均被师姊劝住,也未使用。你当我真怕她么?我既犯她忌讳,倒要试她一试,到底看她癸水禁制有多大的威力。”沙红燕想是知道矮子脾气不好,把话说错,闻言略一寻思,把两道细长柳眉一皱,面上立现煞气,插口急道:“这样也好,反正我们决不致落于妖尸之手,试试无妨。只是水底尚有一少年,被妖尸软困在内,照辛道友所说,并非峨眉门下,修为不易,素无嫌怨,又是妖尸仇敌,此人宁死不屈,也算难得,何苦伤他?我们乐得借着救他,一试这里深浅。好在他已落于妖尸之手,决无幸理,如若因此触发禁制而死,那是命数当然;如若得救,岂不也好?”矮子道:“这厮虽非仇敌,也决非我们一路,哪有闲心管他死活?”说罢,青光一闪,飞入水底。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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