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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五


  第二四四回

  厉啸落长空 电射屠龙驱丑魅

  祥云封圣域 花开见佛拜神僧

  这次妖尸一面与沙红燕相持,一面行法运用,目注总图,准备快意,看得逼真。方断定敌人必定遭殃,猛见法屏总图之上乙木神雷青色烟光环拥正急之际,忽由当前光柱中冒起一片青霞,自己将自己往外逼开,真是从来未有现象。反五行逆用,非同小可。金、火、水、土四宫本身反制,妖尸虽然通晓,独于木宫是个缺点。情知对方来了行家,这以木制木神妙无穷,急切间不但不能再施前法困敌,并还须防他反击,毁损总图。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当然是顾总图要紧,无暇再顾追敌之事。于是,李、周二人万般凑巧,不费一点心力,容容易易遁逃出去。妖尸见状,自是忿怒填胸,知这六人如被逃走,定是日后心腹之害。又看出众人没有运用五遁反击之力,心中略放,匆匆将总图还原。情急之下,连适才最痛恨的沙红燕也只得暂且放下,忙即亲自追来,出手便施展全力。

  沙亮抵挡一阵未始不能,可是因为应敌耽延,稍缓一步,被她追上,或是出口一被封闭,妖尸又是情急拼命,咬牙切齿,再被困住,定必不惜一切,非制敌人于死不可,想要脱出就难极了。这后面四人,只辛凌霄一人在前,已到出口,就要飞过。但后面光云光箭已然卷到沙亮身后,只要再往前一罩,辛凌霄比较可免,卫仙客已在未定之天,而东方皓和沙亮便非失陷不可了。那来势神速异常,才一望见,便已飞临头上,甬道上下四外洞壁已经摇撼,各色光华已似雨箭一般出现。就在这危机不容一瞬之间,还算好,英琼的太白金戈恰是无心巧合,将那出口木柱小门首先钉住,占了机先,妖尸想将出口封闭,先未办到。同时牟尼珠所化祥光,本已随同主人当先飞出。轻云一听甬道来路风雷刀兵之声,忽触灵机,忙喊:“妖尸来了!琼妹速放宝珠,护那四人出险。”一言未毕,甬道内光云光箭已如潮涌飞来。同时英琼也已警觉,深知此珠不会被外人夺去。乐得救人救彻,一经提醒,不等话完,手指宝珠,重又飞进甬道中去。佛门至宝果自不同,看去并没对方势速,可是珠光一到里面,突作长形,将卫、辛等四人护住,恰巧迎向沙亮的身后,将庚金神光挡住,相差不过分寸,看去险极。沙亮、东方皓二人的法宝也正放出,还未与对方接触,四人晃眼工夫,同在祥光断后之下飞出。

  周、李二人更不怠慢,因见四人身后光云电转中夹有辱骂之声,语甚污秽,料是妖尸本人追来。一面伸手招回宝珠,将六人一齐护住,故意后收太白金戈。就在这略一缓手之间,妖尸自也追到。二人且不先收法宝,双双扬手,便是一太乙神雷。妖尸急怒攻心,求敌心切,本在暗中施为,只等钉门法宝一收,便将外层庚金神闸放下,先困住众人再说。做梦也没想到,英琼恨她毒口秽骂,为想借着收宝延迟之机,不问能否打中,且冷不防给她一雷试试。轻云也是同一心理。二人只见金闸就在面前,悬而未下,以为有宝珠双剑可以防身冲出,一时大胆,欲少出气忿,并不知道金戈钉得正是地方,那木柱小门与金闸互相关连,木门不闭,金闸便难随意运用,无意之中又占了极大便宜。震天价连着两声霹雳过去,妖尸骤出不意,竞被打中。这玄门正宗上乘法力,妖尸又是全无防备,一任神通广大,变化玄机,不及抵御,也是难于禁受。当时形神全都受创不轻,只听一声尖锐的厉啸,对面甬道光云电射,电火横飞中,一个披发赤身、美艳无匹的妖妇影子一闪不见。雷火初过,霹雳之声震撼全洞,四壁摇摇,似要崩塌。那甬道也成了一条火弄,庚金光云仍在腾涌,受了神雷激荡,宛如怒涛起伏,并未消灭。只暂时无人主持,不再进出罢了。事情原只瞬息之间。二人见妖尸受伤遁退,好生欣喜。正收法宝,猛瞥见光云电转中飞射出一溜青光,初出时来势看去不快,似颇吃力。英琼心疑妖尸又出什花样,手方欲扬,猛听身后喝道:“道友住手!是自己人。”说时青光忽然加紧飞出,身侧沙亮也早迎上前去。刚听得一声娇叱,底下便没有声息。同时沙亮口皮好似微动了动,那青光便往他袍袖之中投入。轻云知道妖尸不是一雷可以打死,必不甘休,连声催走。英琼也知不是善地。匆促之间,那青光并未现形,二人俱以为是四人落在后面的同党,均未想到别的,立即一同飞出。到了洞外,果听洞中怒骂厉啸之声,紧跟着洞门便已紧闭。

  众人一同由池底飞升,一晃眼,遁光飞近池面水层,就要冲波直上,猛听池中心那根水柱下面霹雳连声。同时瞥见白光一闪,那铺盖池面的一片水面忽焕奇光,一圈圈晶澈莹流疾转若电,往下压来。水柱也齐顶断落,化为千万道丈许长的银光,乱箭一般往上射到。众人已然脱险,未免大意,万想不到人已脱出,敌人还有伎俩卖弄。加以变生仓猝,事起太骤,周、李二人恰正在前,更是不及退避,目光到处,人已飞入光圈水漩之中,当时觉着身外一紧,力大非常,上面不知多高,急切间竟冲不过去,不禁大惊。犹幸紫、青双剑神奇,出时虽然分开,人却并肩同飞,相隔不远。一觉身外阻滞之力绝大,似被那光漩裹住,待要深深陷入光景,百忙中又听沙亮在下大喝:“卫道友,速住遁光。此乃水母五癸神光,不是妖尸师徒。二位道友暂莫上升,等行法人占了上风,势稍减退,我自有法冲过。”

  二人话未听完,英琼首先情急,扬手便是太乙神雷连珠往上打去。轻云见自己青索剑却几被光漩裹住,行动迟滞,心中惊异,恰欲双剑合壁,也跟着连发神雷。光漩稍微震开了些,空隙一现,二人剑光立即合为一体,这一来,威力自然大增,身外阻力便减去好些。可是光漩飙轮电转,本来薄薄三数尺的池水,竟变作不知多高多厚,双剑虽然合壁,依然不能透出池面。又听出下面四个对头仍和自己同床异梦,内中一个方得出险,立现本相,以自己失陷为利。英琼愤急之下,暗骂:“妖道,昧良负义。洞中那么厉害的五遁禁制,尚困我们不住,何况区区一点邪法。我定破法冲出,叫你们见识见识,峨眉门下弟子是好惹的不是。”想到这里,仗着身剑合一,邪法不能侵害,便不问青红皂白,招呼轻云,一面连发神雷,一面把各人身边法宝取出,准备一一施为。

  二人原以为这五癸神光并不在洞中癸水禁制以下,平日并未听出,一点不知它的来历奥妙,只仗法宝、飞剑之力,试探着往上硬冲,就能冲出,也必艰难。哪知这行法相困的人,并非水母亲来,乃是水母门下爱徒,妖尸心腹妖党,未来面首之一。除却此法是他本门真传,比较厉害,真和二人拼斗,便非对手。加以双剑威力不比寻常,先前少为遇阻,原是出其不意,一经合壁,便无失陷之理。二人初次经历,不知深浅,又是小题大作,太乙神雷之外,再加上所有法宝,如何能阻得往?也是那行法人背师党邪,迷恋妖尸,一味急切讨好,全不查看利害轻重。一见为首两个强敌紫青剑光一合,法术功力大减,势更急骤,尽管运用神光加功施为,全无效用,知道稍微延迟,终被敌人冲破重围出去。出时向心上人夸了海口,无功回去,不特无颜,还许被其看轻,因而失宠。好歹也要将两个人擒回,代报一雷之仇。一时色令智昏,竟然现身迎敌,意欲施展法宝,猛下毒手,先将敌人打成重伤,以便乘机生擒。却没想到单是敌人这两道剑光,先就无可奈何,况又加上一些至宝;而英琼这次下山,又正是各异派妖人的照命煞星,遇上便难幸免。

  他这里刚一现身,对面周、李二人正往上冲,忽见前面光漩层层,飙轮电转中现出一个头戴束发金冠,身着一身雪也似白短衣短裤,面如冠玉的赤足白衣少年,手持一个羊脂玉瓶,一把短剑,迎面飞来。英琼本就怀着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先见来人相貌灵秀,看不出什么邪气,又是由上而下,还拿不定是什路数。微一迟疑,还未及答问,来人口喝:“贱婢纳命!”手中玉瓶举处,瓶口内忽冒起两个彩色鲜明的大水泡,迎面打来。英琼见状大怒,扬手一雷打去,两下里撞个正着,同时爆裂,雷火横飞,水泡也化成一蓬彩网,向二人罩来。英琼先想仍用牟尼珠护身脱出,也恰在此时飞起。祥光上升,彩网恰巧飞到,眼看罩下,并未见什异状,彩网忽然自行消灭,无影无踪。

  少年见把由水母那里偷盗来的本门镇山之宝失去,异日回山如何交待?心中忧惊愁急,微一疏神。英琼见敌人面带惊惶,似有技穷之状,不暇思索,立和轻云同纵遁光,飞将过去。那白衣少年瞥见剑光飞临,猛想起这五癸神光已不能阻挡来势,如何这等大意?心中一急,知借水遁逃走已是无及,恶狠狠把牙一错,左手朝剑光一指,拼舍一条臂膀,待运玄功水遁逃走。哪知紫、青双剑不比寻常,疾逾电掣,未容施为,剑光已绕身而过,连腰带臂断为三截。轻云方喊:“琼妹,此人身有异宝,快将尸首抓住,莫令下落。”说时正要伸手,忽由尸腔里飞出一股白气,内里隐现一个小白人影,裹住这手中一瓶一剑,冲波破空而去。英琼见状,扬手就是一雷,那白气人影飞遁神速,晃眼无踪,并未打中。人死之后,法术也自失效,雷火到处,只打得水波四溅,飞洒满空,树枝树叶纷纷随流坠落,上面立见天光。二人忙纵遁光飞出一看,池水已然复原。

  英琼本不知那两个道人的来历,更不知后由甬道中乘隙遁出并隐形投入沙亮袖内的是沙红燕,心愤向时所闻负义之言,必欲等那四人上来,向其质问。轻云却较见机,觉着易静尚陪赵燕儿困在北洞水池之内,易静为人素又自信太过,虽说在池底乘机隐身,探查圣姑秘藏的总图,事出有心,但照这洞中经历那等险恶,妖尸邪法又极高强,能否成功,实难拿稳。癞姑与众门人未来池上接应,连神雕均也未见影子,静琼谷中是否平安如旧,尚自难料。而救出这四五个对头,法力俱非寻常,所说的话固是可气,刚刚合力出险,只管貌合神离,无缘无故,总不至于上来便当时反脸成仇。自己正当势孤虑重之际,乐得借着适才助他们出困的好处,暂保这一点虚情假面,何苦揭穿,除又除不了他们,徒自增加仇怨,多生枝节阻力?忙用本门传声之法,劝诫英琼不可如此。英琼也觉有理,便不再等四人上来,径往静琼谷中飞回。

  周、李二人刚刚离开池畔,便听剑遁飞行之声,三青二白五道光华,疾如电射,破空飞去。二人回顾,见多一道青光,看去眼熟,这才想起,那后逃出来的女子,竟是妖姬沙红燕。此女本已被困北洞水遁以内,照起初所见惊慌应敌,与妖尸斗法相形见绌情势,当无幸免,不知怎的竟会被她脱出?看她一出,便和那道人一起,听他们称呼,恰与此女同姓,不特是同党密友,多半还是一家。怪不得出时似要喝骂神气,经妖道上前一打招呼,连面都不肯现,便人妖道袖中藏起。早知如此可恶,转不如遇时不与合流,至多不在洞中相斗,听其自行应付。这样自己一样脱身,这五个对头决难一同逃出,岂不少却几个强敌和阻力?事已过去,悔之无及。寻思未已,静琼谷已经飞近,见谷口外禁制依然,心方略宽。忽听一声雕鸣,烟光分合之中,神雕先自谷口飞出,跟着袁星、上官红、米鼍、刘遇安相继迎来,纷纷礼拜。二人见状,料知无事,越发欣慰。轻云首问:“你的二师伯呢?”上官红、袁星同声说道:“师叔、师父,请进谷再说吧。”二人闻言,心中一动,料知有事,忙同飞入。米、刘二人先将谷口禁制如法封闭还原,一同赶到里面。

  英琼性急,不等入洞,先唤袁星询问。袁星答道:“二师伯往大雪山去了,行时留话,说是因见师父、师伯入洞救人,一去不归,与那日眇师伯用佛家心灵感应传语,有了出入,心中忧疑,独往后洞,向屠龙大师虔诚祝告。正欲以禅功入定,默运玄功通灵,请示机宜,眇师伯忽然飞到。说起上次心灵传意,屠龙大师共说不几句,也并未教她代为传示,只因她本身于二师伯此次雪山之行有一点关联,心又想念二师伯,因而转告,所说多是按着屠龙太师的语意加以揣测。今番来意,专为催促二师伯早日起身,以便代向一位佛家老前辈求说一事。并告以师叔、师怕今日黄昏以前定必出险,只大师伯一人在内,暂时是办一件要事,为异日除妖破法关键,并非真的被困。不过大雪山去所请相助的人,便是仙都二女,与师父、师伯也极交厚,最好一同前往,始能如愿。无如这一双姊妹所居小寒山,非外人足迹所能轻易走进。只有今日,她们为寻求一件佛门至宝,离山他出,去见一位入定多年的圣僧,那地方就在大雪山中,也是难寻。去前,为示对仙都二女的师父小寒山忍大师诚敬求告,不论允见与否,还须先往,望山祝告求见。错过今日时机,更难见人。为此二师伯必须先往,吩咐师父、师伯回时,将话照说,即速随后赶去。这里除原有各层禁制外,又加二师伯向眇师伯借来的一道灵符和一件佛门至宝。弟子等如一同守在谷中,不到谷外走动,外人决不至于上门。来者如是自己人,有弟子等轮流守望,人就藏在谷口以内,由里望外,看得逼真,自会开门延入,也不致禁闭在外。只令见师禀告时,务要谨秘,进了谷口再说,以免外人听去,又生枝节。眇师伯已然先行,二师伯说完前言,也便飞走。所以弟子等无人在外,适才出迎,不敢妄陈,便由于此。”

  二人听完,才知癞姑已去小寒山。平日本就思念仙都二女,自然希望她们来。一看天色已近黄昏,眇姑、癞姑这等说法,谷中料无什事发生,惟恐去迟,错过时机,人见不到,立嘱众门人依言谨守谷内,连洞也未进,便自起身。刘遇安当值,一见师父要走,忙走向前收了灵符封锁。二人忙同破空飞起,催动遁光,电转星驰,往滇西大雪山飞去。

  遁光迅速,不消多时,便由川边打箭炉上空飞过,到了大雪山边界。二人因大雪山幅员辽阔,仙都二女所居小寒山名为偏居山后,实是主峰后面,自己从未到过。当地又有忍大师的佛法禁制,外人不得擅入一步。便是癞姑此行,原是乘着仙都二女今日出山之便,前往迎候,或往所去之地寻找,并非入山相见。不过事前先往小寒山外通诚,向忍大师先打一招呼,把礼尽到而已。如若真飞小寒山,不特寻找不到地方,或是找到,无法入内,弄巧人还不在那里,觉着无须多此一番跋涉。但是癞姑行时,并未说出仙都二女去的是什地方。这么大一座雪山,天又深夜,急切之间何从寻找这二人的踪迹?

  二人互一商议,最后轻云说道:“癞师姊曾说谢家姊妹所寻圣僧,本在此山入定多年,难于寻到,定是一个极隐僻的所在,连癞姑师姊也是现找,所以行时不曾明言。记得昔日玉清大师曾对我说,滇西境内有不少苦行的高僧。他们静修之所,有的是在那荒凉无人的冰天雪地,随便搭一个仅可容身的石龛居住;有的是在山腹地底,掘一极简陋的洞穴,闭关入定;有那戒行最苦,道力最高的,简直就在亘古无人的山顶高寒之处,孤身一人在上面,一打坐便是多少年,往往全身俱被雪封冰冻,人在里面竟如无觉。这类戒行艰苦卓绝的高僧,多半是在大雪山中偏僻高险的山顶峰头之上。我们可分成左右两路,先尽这些高险的危峰绝顶挨次寻去,一面暗中再用本门传声之法向癞姑师姊询问。虽然我们功力尚差,传声不能太远,寻起人来到底容易得多。只要她一答话,彼此相见就好办了。这样绕寻过去,加上我二人的剑光,不问是癞师姊还是谢家姊妹,见了定必寻来无疑。还有癞师姊,她既知我二人今日黄昏脱出幻波池,当然断定我们必要寻来,她既未先说出准地方,岂有不加留心之理?雪山地广,寻此二人看似艰难,实则并不尽然。只是此山冰雪荒凉,妖人怪物料也有不少藏伏,我们剑光太显,易被发现,还须小心一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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