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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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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姑道:“你们不知忍大师,真个名副其实,有多坚忍啊!我先前来此,诚心诚意求告了多少话,通没一句回应。没奈何,照眇姑所说,去寻大智禅师,居然将谢家两位姊姊等到。见面一问,才知忍大师好似不管那件闲事,并还不令谢家姊姊与我相见,来时眇师姊不肯明言地名,由我自来寻找,想也与此有关。忍大师早有前知,知大智禅师在雪山地底坐关静修十二甲子,每六十年中,只有今日一夜与有缘人相见。若非谢家姊妹必须与之一见,不能错过今日机缘,简直连适才雪山这一面都恐难呢。我们已然约定,同回小寒山侧琳姊日前新辟的洞府中,从长计较,由她姊妹去向忍大师先容,许我人见,再同恳求准她姊妹往幻波池一行。刚由大智禅师那里拜辞出来,忽听轰隆之声,震动天地,到处冰山雪崖纷纷崩塌,随即发现李师妹的剑光。我们五人才一见面,偏生毒手摩什这个妖孽前来作梗,以致忍大师施展佛法,将她姊妹召回,却把我们抛下;否则,如与谢家姊姊同路,何至于这等无门可入呢?” 英琼也气道:“久闻轩辕老怪师徒是邪教中的巨孽,这多年来不知造了多少恶孽。这次的事,无形中又坏在他们手里。本来幻波池除妖开府,是我们自己的事,无论多么艰险,也在必行。为想早日成功,借重外人固无不可。但肯帮忙,是人情;有碍难不能相助,也是人情。我们也决不能因少帮手,就此歇手。忍大师在此清修多年,自来不与外人交往。她想谢家姊姊静参上乘佛果,暂时不令下山,人各有志,修为不同,原难相强。不过是谢家姊妹与我们一见如故,情分至厚,久别思念,恰巧此事又须她二人相助,好友重逢,正可作一良晤,谁知会被这妖孽所误。此时妹子也无此法力,径去寻他师徒算帐。异日妹子功力稍进,定寻他拼个高下,好歹也非除去这个大害不可。现在忍大师闭门相拒,谢家姊妹料也是有心无力。易师姊和赵师弟尚在困中,静琼谷只有几个新收弟子,我们俱都远出,空虚无力,尽管守在这里作什?还是回去,看易师姊日内能否得了总图,将赵师弟救出,再打主意吧。” 癞姑知道此事非仙都二女相助不能顺手,心料忍大师别有深意,并非坚决不见;二女交厚多情,也必设法力求,不致辜负一行来意。英琼匆匆相见,不知底细,一味负气,也未悟出自己志在激将,竟要真走,有好些话又不便细说。故作无奈之状,答道:“其实谢家姊妹热肠高义,一闻易师姊被困池中,非她二位相助不了,直恨不能当时飞往,拔刀相助,只因师命难违,必须禀明得允而行。想不到主意打得好好,会遇妖孽生此枝节。照此情势,恐她姊妹求说,也必不准,下山相助已是无望,我们只好回去了。只是我们和谢家姊妹深交,忍大师前辈道长虽然不屑赐教,后辈之礼终不可废,拜别完了再走吧。” 轻云为人谨慎,先听癞姑、英琼均说气话,便觉不应如此说法。以癞姑先前经历来说,人又精明,智计周详,平日尽管嘻嘻哈哈,遇上事来,一言一动,均有分寸,决无丝毫疏漏,心疑所说必有用意,便未开口。这时听她口说着话,眼却望着自己,益发省悟。忙笑劝道:“佛家以度世救人为务,虽然忍大师戒律谨严,参的是上乘妙谛,只以无边佛法,绝大愿力,普度众生,不开杀戒,决无坐视妖邪猖狂为恶之理。休说三教同源,佛家舍身度世,尤重因缘,我们与二位姊妹至交情厚,便是外人来此诚求,也必施展佛法,度厄消灾。我看此事决不恝置。忍大师纵以二位姊姊不到下山时机,或是毒手摩什之辈正在处心积虑,伺隙寻仇,中途不免相遇恶斗,因而互相报复,扰及清修,坚持不令前往,对于我们的事,也必暗中助力,怎能以此时莫测高深,便自失望?我想谢家二位姊姊既令我们去她新居小叙,忍大师或许为了灵山静地,难令我辈庸俗登门渎扰。二位姊姊交厚在前,决不以三年之别遽判仙凡,虽是俗客,必不靳此一面。当是远出新回,复命未完;或是忍大师鉴怜虔诚,已允所请,正在指示机宜,也未可知。求人的事,怎便如此心急?还是在此恭候二位姊姊出面,能允相助与否无妨,似应得一回复再去,方显彼此交厚;便是爱莫能助,也系迫于不得已。数千里专程到此,何须忙此一时半时呢?” 癞姑闻言,暗忖:“轻云素来温和忠厚,想不到也如此善于词令。”知道仙都二女尽管屡世修为,得道多年,以前只在仙都山中清修,从未出山一步,上次峨眉开府,还是第一次与外人相见,所以人极天真。后来小寒山勤修佛法,共只三年,昔时好胜疾恶心情,必还未曾去尽。和自己这几人既是至友,又有昔日之约,不论如何,决无坐视。她们和忍大师又非寻常师弟,怎么软语求告都行。便忍大师对于此行,也决非坚决不允,内中总还有个隐情,适与二女相见所说语气,已可想见。自己三人问答,不会不闻,那么天真好胜有肝胆的姊妹,本就拿定主意,好歹都要践约,再听这一番婉语微讥,更必动心无疑。英琼闻言,也已明白过来,见癞姑首先附和,英琼也转过了口风。三人彼此相视,以目意会心外,又等了一会,仍是音信杳然。三人虽觉于理不会如此,心中终拿不稳。一面渴盼二女出见同行;一面又惦记静琼谷只几个法力浅薄的门人,山中空虚,经过连番出入,幻波池妖尸必已知道敌人就在她的近侧居住,焉知不来侵犯?失望之余,想到定数难移,妖尸气运已终,师父仙示决无差池,便二女不助,不过事要艰险得多,终可功成除妖开府。对方不愿,何必苦苦纠缠,结局闹个没趣?继又想到二女上有师长,不得自专,纵然袖手,也难怪她们。真要坚决不去,也必明言相告,不会就此置之不理,其中乃有过节。并且轻云话已那等说法,不便就走。 正打算再忍耐片时,到底二女能否同行,讨个回复,好定行止。忽听空中飕飕两声,那声音非常奇怪,劲急凄厉,从未听过,比起适才妖云又自不同。乍听来路,是在东南天际,相隔少说也在二百里外。颇似远方飞来一技响箭,只是快得不可以道里计,才得入耳,便已飞到头上,其来势之神速猛烈,简直无与伦比。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怪声飞堕,立有两条丈许长的绿气由空中电一般斜射下来。三人俱知小寒山灵境乃忍大师驻锡之所,万没想到妖邪竟敢前来侵扰,变起仓猝,大出意外。 癞姑终是法力高强,久经大敌,一闻怪声疾驶而至,因适才雪山所见,想起一人,心中一惊。知道这两个邪魔与轩辕老怪师徒同是一类人物,出了名的神速辣手,稍一防御不及,便为所伤,伤了还难解救。因差一点的法宝、飞剑不能抵御,周、李二人虽有双剑、宝珠,变生太急,招呼使用已未必来得及;如纵遁光闪躲,又决无敌人神速,更是自找苦吃。匆促之间,急不暇择,竟把峨眉开府师父命己改拜妙一真人为师时,承矮叟朱梅从旁指教,蒙眇姑师姊慨然相让的那口不到万分危急时轻易不肯应用的降魔至宝屠龙刀施展出来,将身一纵,闪在周、李二人前面,口喝:“留意妖孽!”一句话没说完,迎着怪声自空飞堕之势,左肩摇处,一声龙吟,一弯四边金芒如雨、形如新月的寒碧精光立即电掣而出。晃眼暴胀,神龙剪尾一般,两条芒尾各自伸长数丈,射出无限奇光,金碧交辉,冷气森森,朝那两道绿气兜去。说也真险,两下里势均绝快,就这怪声入耳,微一警觉,便放宝刀飞起,共总没有两眨眼的当儿,屠龙刀金碧寒光飞起,也就到了三人前头不过丈许,仅仅将前面挡住,光华刚自暴胀,那两条绿气已经飞到,两下里恰迎个正着。 这一临近,三人慧目法眼才看出绿气之中,裹着两个形如鬼物的妖人。一个尖头尖脑,比较高些,头上短发稀琉,根根倒立,眉毛好似没有,一双圆眼怒凸,碧光闪闪,凶芒四射,高颧削鼻,尖嘴缩腮。上穿一件绿色对襟紧身,胸前挂着一个小人骷髅,下穿短裤只齐膝盖,赤着黑瘦如铁的双足。背上斜插着三口短叉,腰悬葫芦。手如鸡爪,作出攫拿之势。直似一个猴怪,而丑恶狞厉过之。周身绿气裹得又紧又匀,似是一体。另一个身材矮胖,头秃无发,面上浮肿,色作惨白,在绿气之中直比六月里发胀的死尸还要丑恶难看。眉毛作一字形,却是断断续续,好似大小几撮粘在上面;一双猪眼,胖得成了一条缝,似睁似闭,一闪一闪放着绿光;胖鼻肥口,血唇板齿,时作狞笑。身子胖得像个直桶。背插一把板刀,手持一柄三环骨朵。也是短装赤足。生相看似肥蠢,行动神情却与瘦的一样灵活。 二妖人想是知道屠龙刀的来头和威力,但没想到会在这一个小女尼手里发出,意颇惊惶。略一接触,金碧光华已有两头交剪,绕身而过,将二妖人剪作四段。癞姑更不怠慢,扬手太乙神雷,震天价的霹雳连珠般发将出去。同时周、李二人早觉出妖人厉害,只比癞姑出手稍缓,妖人一到,因见癞姑词色甚紧,忙将紫、青双剑合壁飞出时,妖人仗着邪法厉害,玄功变化,虽被屠龙刀断作四截,出其不意吃了大亏,仍想复仇。四半截身子在绿气密绕之下,各自怒吼一声,正待施展邪法伤人,忽见双剑合壁而出。这两样飞刀飞剑昔年均曾尝过滋味,冤家路窄,竟会同时撞上,又看出英琼身畔佛光隐隐,知不是路。二妖人照例是一击不中,便自远扬,见势不佳,立即收势,互相一声厉啸,连身子也未合拢,竟带了四条绿气,往来路破空遁去。端的来得也疾,去得也快,周、李二人那么快的紫、青双剑,竟被他避去。 癞姑知怨结已深,留下隐患,不乘其势衰不敌之际将他们除去,以后防不胜防。大喝:“无耻妖孽,既敢前来,逃走则甚?你们多少年的威风煞气,哪里去了?”说时把手一挥,声随人起,手指屠龙刀,身纵遁光,加紧向空追去。周、李二人也忙跟踪飞起。前面二妖人逃势本极神速,似为前言所激,愧怒难禁,顿了一顿,势便梢缓。癞姑因自己这面持有好几件克制之宝,胆气甚壮,意欲斩草除根。见状知被激动,心中一喜,边追边喊:“这妖孽可恶,非比寻常。今日恶贯满盈,遇见我们,万万不可容留!”两下里飞遁俱速,晃眼之间,已快到达雪山上空。二妖人因屠龙刀专诛妖孽,被斩以后元气大伤,不似别的法宝、飞剑,受伤之后可以立时复原。心本打算飞往远处施为,因吃三人追骂,自觉多少年的盛名威望,败于无名后辈之手,愧忿交加,恼羞成怒。暗忖:“此是仇敌穷追不舍,不算改变旧例。反正仇敌追赶不上。”便把飞行放缓,就势把四段残身各自凑合一起。运用玄功,施展邪法,接连在空中几千个滚转,便已复原长合。跟着各取身后法宝,待要与人一拼。后面癞姑早已留意,见妖人残躯已合,飞行越缓,已快追上,不敢大意。忙喝:“二位师妹,妖孽厉害,来势甚快,速以全力夹攻,防身要紧。”周、李二人闻言忙准备时,妖人已纵绿气转头迎来。 双方眼看对面,忽见适才众人相见的岭侧孤峰后面,匹练也似飞起一道白光,其长经天,抢在三人前面,将二妖人两道绿气挡住。癞姑忙令周、李二人暂住,见那白光分明是一位玄门中的前辈真仙,来路却起自大智禅师所居青莲峪冰穴一面,但又看去眼生,好似从未见过。暗付:“峨眉开府,海内外正经修道仙真全都下有请柬,除却几位正在坐关入定的,无不应约而至,自己修道多年,平日常听师长指示各派群仙法力深浅,姓名行径,此公却怎看他不出?” 三人略一停顿,正待赶上,猛觉遁光微微有些停滞。同时便听下面喝道:“大胆妖孽,妄听妖徒蛊惑,无故寻人生事。你可知今日乃雪山大智长老第九甲子开辟结缘之期,能容尔等在此猖狂撒野吗?追你的这三人,俱是峨眉齐道友门下高弟。你虽左道妖邪,也曾得道六七百年,平日仗着机智灵敏,长于引避灾劫,又不甚为害常人,因得渡过两三次难关。平时那等自负,今日遇见正教中几个后起人物,当时不能取胜,日后再去寻人纠缠,已是没脸;况此三人持有紫郢、青索峨眉双剑、白眉定珠、屠龙宝刀,休说再遇必无胜理,即或卖弄诡诈,暗算她们,也难得占上风。这三人以前并无仇怨,乃尔自取其辱。再如寻仇不舍,也与尔等信条不符,有失体面。我本意代行天诛,只为今日大智长老开关结缘的吉日善地,方圆千里以内,凡属生物,皆在慈云广被之下,不容妄启杀机,姑且略缓诛戮。现在峨眉门下诸高弟,正值奉命行道济世之时,无暇与你这妖孽纠缠。照尔自负规例,每当作恶害人之际,只要中途有人出头相干作梗,便是尔等大仇;如不能奈何这强出头人,对方无论有多大仇怨,除非自来寻你,无故决不再去生事。尔等在各左道妖邪中独树一帜,浪得虚名,也由于此。此时回首反噬,因她三人追你而起,固可曲为掩饰。现我不容尔等猖獗,如不服输,可往大湖莫釐峰新居寻我便了。”说时,那两条绿气疾如闪电,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往来冲突了一阵。无奈那白光横亘天半阴云之中,虽然宽只数丈,一任二妖人如何分合冲突,终被挡在前面,休想飞越过来一步。似这样十多次过去,话还未完,二妖人忽厉啸了一声,刺空遁去,晃眼只听余响凄厉,摇曳遥空,更不见有形影。 癞姑等三人循着光前语声注视,早见左侧岭上站定一个羽衣星冠、丰神若仙的道人,在下将手连招,遁光便似有潜力吸住,前进迟滞。认出是峨眉开府时,送还灵翠峰的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玉洞真人岳韫。知有原故,忙同飞下,以后辈之礼参见。岳韫一面含笑还礼,把话说完,二妖人也已破空遁去。手向空中一招,白光立隐,方始笑对三人道:“你们三人胆子不小,这是蚩尤墓穴的有名三怪,竟敢穷追不舍吗?”癞姑躬身答道:“弟子原也知妖孽厉害,只为弟子等四人奉了家师之命,前往幻波池诛戮妖尸,就便在内修炼,免得灵山仙境又被别的妖邪觊觎盘踞。无如妖尸仗着圣姑原有禁制甚是猖狂,加上好些有力妖党,事情棘手。想起仙都二女谢家姊妹,曾有前约,特来小寒山求助。不料第一次通诚叩关,忍大师拒不肯见。事前因有眇姑师姊指点,去往大智老禅师雪洞之中相候,果得遇见。谢家姊妹对友热肠,极愿相助,因忍大师早知此事,屡请不答,正约弟子等同往相机求告,忽遇轩辕老怪的四妖徒毒手摩什寻仇。谢家姊妹吃忍大师佛法召回,弟子等忙又赶往叩关求告,久不答理。这两妖孽忽来加害,被弟子警觉,用屠龙刀将他们斩为两截。因知仇怨已成,必不甘休,妖党二人来去如电,又极神速,此后防不胜防。万一再要有人走单遇上,更难免于毒手。反正早晚是拼,转不如乘他们挫败,仗着紫、青双剑、定珠、屠龙刀之力,激今回斗,三人合力先除去这两个,还比较上算一些。妖孽神通广大,这四宝虽是他们的克星,实无全胜之望,幸得老前辈出头相助。妖孽平日自恃玄功变化,行动飘忽,好为夸大之词,照他们的规例,以后无故更不会再寻弟子等纠缠。否则,隐患真难料呢。适见白光由青莲峪中飞起,老前辈可是来寻大智老禅师的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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