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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八


  叶缤以为忍大师欲令二女承她衣钵,自己炼法断无不知之理,万不会令二女来向自己学步,闻言果然深信。略微沉吟,答道:“那妖妇既与你们结下杀子之仇,委实是你二人隐患。此人神通变化,邪法高强,便我亲去除她,也是难极。尚幸机缘凑巧,我近炼此书,乃东晋神僧绝尊者《灭魔宝箓》,内中恰有制她之法。不过习了此书,虽具无上降魔威力,但亦利害相兼。尤其是习后不慎,妄肆威力,不特多造孽因,于本身修为上害处更大,必须慎重。妖妇和轩辕师徒、蚩尤坟中三怪,都是来去如电,声到人到。你二人不久便要下山,虽有佛法护身,一则皈依佛门未久,遇上寻常妖邪自然不在话下,似这类强敌,却是难料;二则你二人经历甚浅,无什机心,妖妇捷如响应,仇恨又深,说来就来,随时随地都可侵害。你们毕竟不能终年均在神光护身之下,一个不曾防备,变出非常,吃她骤然暗算,便难抵御。固然你们累世修为,福缘深厚,不致遭她毒手,但吃亏却所不免。这部《灭魔宝箓》,你二人完全习去,无益有害;并且你们将来成就远大,到时自具佛家上乘法力,也无须乎此,本来万不能传。我想你二人此时功候未到,妖妇毒害不可不防,只把破她的法习去,以为目前防身之计,也还无碍。只是你二人俱是天资灵慧,此书注释详明,一见即可通晓。只要当时记下,日后自能练习应用。传授不难,但只许习此一法,不许窥读别章,若是那样,便不传授。不要贪多好奇,少时学完,又来缠磨要学别的。”

  二女闻言,知已上套,好生欢喜,同声应诺不迭。叶缤随将桌上那本宝箓检出一章,令二女同阅,并加讲解。二女见这宝箓长约一尺三寸,宽只三四寸,非纸非绢,色作金黄,异香芬馥,不知何质所制。上面满是篆引符箓,并且另有注释和偈咒用法,果然详明,一见即可通晓。于是故意装作者实听话的情景,不去翻动,静听讲解。眼看一章习完,叶缤待要将书合上,重新叙谈,忽见洞顶白光连闪。叶缤笑道:“你父亲不知有何要事与我通灵,时间也不知久暂。现用法力将此书禁制,你二人不许淘气,设法偷看。”谢琳将小嘴一撇,故作顽皮神气,答道:“叶姑既不放心我们,请收起来吧。放在桌上,我们是要偷了逃走的啊。”叶缤急于和谢山问答,微笑了笑,也未答话,将手一指,案上那堆金砂立化成一幢金花宝焰,将书笼罩。跟着双目垂帘,便在座上入定。

  二女知道是其父暗助她们,并且调虎离山之计已成,方在欣幸,不料叶姑有此一着,见那金花宝焰强烈异常,宝箓就在其内,连施法力,不能移动分毫。心知时机瞬息,少纵即逝,正干看着发急。谢璎比较沉稳,见伎俩已穷,只师传有无相神光不曾施为。传时师父曾说,此法不特护身神妙,并能制压敌人法宝,何不姑且一试?佛家妙法果然不可思议,那桌上金光宝焰吃那有无相神光一压,立即光华锐减。谢琳见状大喜,知道宝焰乃神泥所化,佛光既可克制此宝,自可随意取携。适才匆忙,只见宝焰威力甚强,没想到运用神光,几乎误事。当下更不怠慢,忙在神光护身之下,一伸手便把书取到手内,纵向一旁,从头往下默记。谢璎见神光生效,本想伸手去取,一见妹子捷足先登,想起父亲来时语气,以及妹子近日言动与前稍异,知是定数,只得罢了。

  那宝箓共是正反各五十三章,谢琳已是神仙中人,本书既易通晓,先前叶缤又曾指教,早得玄珠,一通百通。谢琳阅看迅速,不消片刻,便即默记胸中。见叶缤仍在定中,忙把书仍放原处,并朝谢璎打手势,告以已全记住,书已还原,叶姑许可瞒过,少时说是不说?谢璎见她喜形于色,笑道:“你今日怎这粗心?叶姑怜爱我们太过,只是一时疏忽,她是能瞒的人吗?你看神尼宝焰虽仍放光,经过有无相神光一照,已无先前强烈,分明是破绽。乖乖认错吧。”

  谢琳含笑点头,方去叶缤身侧跪下。叶缤已经醒转,似已觉察,面有愠色,也不答理谢琳,只向谢璎道:“我起初只当你二人孪生姊妹,平日言行心性无不如一。今日看来,还是你好得多。”谢璎也忙跪下道:“此事休怪琳妹一人,叶姑此时料已得知详情。这也是爹爹惟恐叶姑故交情重,来日多事,无人驱策,朱鸾、朱红二位师妹又难胜任,特意商准师父,设下此计。知叶姑疼爱我们,算准时刻,乘虚盗习宝箓。原定我姊妹不论何人先到手,便算她的,只着一人学习。璎儿也未始不想学习,只被琳妹抢先,慢了一步。叶姑不要生气,都是璎、琳不好,没先禀告,请叶姑降责吧。”谢琳因从小便受叶缤爱怜,从未受过一句重话,叶缤这等词色,生平从未受过,不禁动了童心,眼圈一红,几乎要哭。

  叶缤见她玉颊红生,泪珠莹然,星波欲流,先前嗔怪半属装乔,见状不禁生怜。忙用双手将二女一同拉起,揽向身旁坐下,笑道:“痴儿,我岂不知此是你师父和你姊妹对我的好意?可是你们知道习法的弊害吗?我是为了前生与黄道友同门患难至交,并有好些渊源因果,不得不完此愿力。你们却是何苦?尚幸习法只琳儿一人,适与你父通灵,他算计琳儿已将此书默记,对我明言。并说天蒙老禅师已示先机,你二人不久还有奇遇,虽习宝箓,决可无害,我才放心。就这样,琳儿异日正经修为,仍不免于延误。璎儿自然也被连带,延迟正果。可笑你师父虽修佛家上乘大法,玄功超妙,情关依然不能全尽。对你二人破关相见,不必说了。即以此次而论,她先前连你们降魔行道均所不愿,恨不能和她一样清净无为,专以慈悲愿力度世,才对心思。这次为了助我,却许你们学此下乘降魔之法,不也是为情之一字所摇动的吗?固然佛家重在因果,随缘自如,无损于明,可是她那强欲你们学她的念头,经此一来,想必不致坚持的了。”

  谢琳吃叶缤一抚慰,早已破啼为笑,只是玉颊仍泛红潮,娇羞未退。闻言乘机笑答道:“爹爹和叶姑至今还不知师父用意,我看师父本来就无成见,有什坚持之处?她平日那等口气,好似另有深意在内,如真令我姊妹学她的样,这有无相神光也不会就传授了。还有,我们和师父同在一处参禅学道,我们的功课与师父所习,好多不同之处。并且拜师不久,师父还曾说过,她那禅功最难,以前初坐关时,不知受了多少魔扰和诸般苦难。相由心生,心即是魔。休看禁制严密,外魔易御,内魔难消,一样受它侵害。并说:‘你二人夙根缘福深厚,取法乎上,固是佳事;但与性情不合,不如先固根本,循序渐进。因为一是先难后易,一是先易后难,却是功力与日俱深,无什弊害。好在殊途同归,姑先往容易路上走吧。事尚未定,能够学我更好,且等二三年后,看修为如何再定,先不要说。’我二人谨遵师命,见了爹爹、叶姑,不知怎的,从未想到禀告,这时才得想起。照此情形,定不会固执什成见了。”

  叶缤闻言,好似恍然若有所语,随笑道:“你师父对我真个故人情重呢。”谢璎接口问道:“叶姑和师父几生至交,不必说了。今日忽说此言,内中当有文章。还有叶姑这次习练宝箓,为的是一位姓黄的老前辈,他与叶姑到底是何渊源因果呢?”叶缤道:“详情此时不便明言,时至自知。只是琳儿已将宝箓盗习,事已如此,我索性再指点她一番,使她更易习练。此事于正经修为上实有弊害,璎儿以后却须谨记我诫,万万习它不得。这样,你二人长短互补,彼此均有大益。如你也同学会,不特将来你不能助她,反而同受连累,那就更为不值了。”谢璎忙答:“叶姑如此叮嘱,爹爹也曾说过,怎敢违背?”

  叶缤道:“你爹不是不知,只因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连你师父也是如此。不然的话,那西方八功德池中神泥何等威力,你们怎伸得进手去?也是定数。我为行事谨慎,明知这里邪魔不敢来犯,依然戒备甚严,除绝尊者原设禁制外,又在峰顶悬起一面宝镜。此宝功能传声照远,方圆数十里内人物动静,我在地底均可一望而知。你们初来时,因有神光隐形,我并未见。嗣在峰前突现身形,方使得知。久别欢叙,竟没想到你们神光已然练成,更忘了神泥受它克制。你父要我通灵,心虽微动,恐你姊妹好奇淘气,以为神泥宝焰威力胜于雷火,又无多时耽延。哪知稍微疏忽,错便铸成。我爱你姊妹,反使你们为我迟延正果,心如何安呢?”说罢,便令谢璎立向一旁。手指处,先收了桌上金花宝焰。跟着面前飞起一片金霞,谢璎便被隔断,再也听不见叶缤、谢琳说话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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