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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七


  英琼心方一动,果见英男去而复转,正由谷中飞来,吃火无害抢前拦住,意似不令她来,师徒二人还在争执。忙用传声推说奉有前辈仙师预示,决无妨害,别人出来不得,务望退回,免自己分心,反而有害。说不几句,忽又瞥见李洪和那幼童又在谷口现身,朝英男师徒将手连挥,意似劝令退回,英琼原未见过陈岩,这时见他相貌神情和李洪相似,几如孪生兄弟一般,功力根骨也均不在李洪以下。又穿着一身大同小异的短装,越显得粉装玉琢,俊美可爱。心方奇怪,见幼童侧耳一听,二次口说手比,催令英男速退。英男师徒刚刚退走,烟光闪处,人全不见。谷口一带,原本设有太清玄门禁制,只自己人能够随意出入透视,外人看去,只是一座危崖,山形早变。便丌南公亲来,若不是事前知道底细,或是细心观察,急切间也难查见。李洪虽然年幼,因是九世修为,近年法力也许恢复,不去说他。那幼童明明不过十岁左右,如何也能随意出入,不现一点迹象?忽听极猛烈的破空之声,由遥天空际冲风穿云而来,那么洪大的天风海涛之声,竟丝毫掩它不住,来势万分神速。当入耳时,听那声音来处,少说也在千里以外,高出九天之上,常人绝听不出。可是才一入耳,便似两枝响箭电射而至,晃眼工夫,声到人到。只见两道青光,由来路老远高空中流星过渡,斜射下来,直落静琼谷外,现出两个豹头环眼,扁脸狮鼻,虎口燕颔,相貌装束无不诡异的矮胖道童,好似谷中动静,老远便被看见。二道童落处正对谷口,又似觉出当地设有仙法禁制,面带惊疑之色,落地先互相对看了一眼。内中一个穿黄衣的厉声怒喝:“李英琼贱婢,快出来纳命!我师父命我二人来此先行通告,命尔等自行准备,引颈就戮。我二人因师父还有些时才来,想起我长兄件备前随沙师姊来幻波池取宝,与你们无仇无怨,为李英琼贱婢暗算,久欲报仇,未得其便,特在师父未到以前,来取贱婢狗命。适才在路上遥望这里,谷口内有一少女穿着神情,与沙师姊所说贱婢李英琼相似。等我弟兄赶来,你们已用禁法隐蔽,缩头不出。是好的,快出来纳命,分个高下。如以为区区障眼法便可隐身保命,直在做梦!再如延迟,惹我弟兄性起,只一举手,这座依还岭便成粉碎了。”

  话未说完,便听一幼童口音在旁笑道:“洪弟,你认得这个小妖孽么?他便是老怪丌南公门下,号称黑伽三仙童的仵氏弟兄。师父年老成精,老而不死,门下徒弟也个个这样丑怪讨嫌。许老大前往幻波池盗宝,在北洞水宫卖弄伎俩,为你李师姊所诛。这是老二、老三。听刚才风涛怪声,老怪物必将起身,故意闹此玄虚欺人,不知何事耽延未到。这两个小怪物仗着老怪物在后面,有了靠山,来此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本来我们不愿多事,他偏狂吠不已,看了有气。洪弟你如高兴,我弟兄一人对付一个,先给他们吃点苦头,扫扫他师父的老脸。他不是说举手便要粉碎全山么?莫如我两个乳臭未十的小祖宗,也举一回小手,教他尝尝味道,你看如何?”

  这两道童乃丌南公爱徒黑伽三童中的许盛、件江。因乃兄狮面仙童许备前探幻波池,为轻云、英琼无心误杀,怀仇数年。乃师知道劫运当然,峨眉势盛,自己多年名望,不出手则已,出手便须全胜。上次妙一真人夫妇率领长幼群仙往铜椰岛,为天痴上人、神驼乙休和解救灾,丌南公带了两个有力同党,乘着妙一夫人和玄真子送那天火毒焰,去往两天交界之处消灭时,暗用邪法,前往作梗。结果阴谋未成,平白造孽,同党还受了伤。试出长眉真人虽然仙去,门下十二弟子和一班同道敌党,竟是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个不巧,就许身败名裂。丌南公决计暂时忍辱,等那两样异宝邪法炼成,再与敌人一决存亡。成则独自称尊;败则乘机转世,就便避那未次天劫。好歹也在事前多杀几个敌党,以消胸中恶气。见宠姬、门人相继伤亡,心虽痛恨,表面却不露出,反说门人未奉师命,自取灭亡,凭自己的身份,难道还与这班后起的无知小狗男女交手不成?把门人骂了一顿,置之不理。仵氏兄弟修道多年,均颇狡猾,看出师父是因知道峨眉势盛,去了仇报不成,或许还要送命。也只得假装做遵守师命,不敢离山,连沙红燕屡次约他们同报兄仇,均以婉言辞谢。这日见乃师为沙红燕受伤激怒,亲自出马,心中大喜。暗忖:“弟兄三人,一母孪生,此仇不报,岂不被同道中人耻笑?”身后又有靠山,顿起轻敌之念。

  丌南公自命得道年久,在异派散仙中,与大荒二老、大魅山青环谷苍虚老人同是修炼千年,经过两次四九天劫,均得无恙,素极自恃。每一出洞,照例要有好些排场做作,未到以前,先使当时风云变色,山川震撼,有时还有门人和仙音仪仗前导,以显他的威势。风涛之声,便是来前个把时辰,向敌人所下警告,表示旗鼓堂堂,未来便先通知,好使敌人先行戒备,决不暗算。仵氏弟兄一心想捡现成,乃师又命前行通知,立即飞来,本想当时能报仇更好,如果不能,依还岭全山已在乃师法力遥制之下,随时可以发难,人也随后就到,越发气粗胆壮,没将敌人放在眼里。二件邪法本高,老远看出谷口有一女三男聚谈。因未来过,英男和英琼相貌身材又差不多,二件本来就分辨不清。恰巧当日二女因为知道来的都不是常敌,特将开府所赐仙衣穿上,二女更加相像。二件前听沙红燕说过英琼的相貌服饰,又见谷口烟光明灭,山形立变,人也隐去,误认英男为英琼,立催遁光飞来。不料丌南公刚将邪法发动,飞行中途,忽被两人拦住,来迟了些。又因和那两个人说话,无暇行法查看当地情形。二许正发狂言,忽听幼童在旁笑骂,不禁大怒。但因素性阴毒险狠,知道峨眉隐形神妙,既敢在旁讥嘲,必有所恃,惟恐一击不中,上来便先丢人,强忍愤怒,照样问答辱骂,故作不闻,暗中却施展邪法,留神查听。正准备冷不防猛然发难,谁知怒火头上,成见又深,以为有恃无恐,只顾猛下毒手伤敌,一举成功,不曾想到防御本身。

  二许这里邪法刚一准备停当,对方话也说完。另一幼童接口笑说:“李师姊不必动手,由我和陈哥哥先给他吃点小苦,省他狗嘴骂人。”话还未完,二件刚把手中法诀扬起,各把左肩一摇,肩头所佩扁长葫芦立有数十点酒杯大小的青光飞起。还未及往两幼童发话之处飞去,就这转眼之间,面前疾风电扫,叭叭两声,每人嘴上早各中了一掌,力大异常,比钢还坚,当时满口门牙一齐打断,舌头也被残牙咬碎,鲜血直流。骤出不意,遭此猛击,空有一身邪法,竟无所施,牙碎舌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剧痛神昏,情急暴怒之下,似哼似吼怒叫了一声。因觉着敌人是个小孩的手,连法宝也忘了施为,忙伸双手去抓。不料敌人隐身灵巧,人未抓中,许盛右膀又被那坚逾精钢的小手打了一下,当时打断。耳听幼童笑骂:“这等脓包,也敢人前撒野!”声到手到,这里骨断筋折,奇痛攻心,右脸上又挨了一记巴掌。那幼童正是李洪,所用乃是佛家金刚神掌,许盛多高邪法也禁不住。事前骄敌,毫无防备,一下打得头晕眼花,仰跌地上,几乎晕死过去。负痛昏乱中,凶心仍然未死,不顾行法止痛,先由地上飞起。左手一挥,正待把那葫芦中的宝光朝敌飞去,匆迫中未先行法防身,左手刚伸,手指上又似中了千万斤重的一块钢板,左手五指又被打断了三指,痛得周身乱颤,发怒如狂。许盛刚想起敌暗我明,吃亏大大;又因背师行事,上来丢人,挫他锐气,恐受责罚,不敢告急求救:只得忙运玄功,行法止痛。紧跟着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青虹,朝敌人来路电驰卷去。但一任往来飞翔,依旧毫无迹兆。乃弟邪法也已发动。

  原来件江先和件盛一样,被陈岩一掌照样打得齿碎血流,舌根几被咬断。但他人较机警,知道厉害,一受伤,先自行法防身,准备把痛止住,再去应敌。一面把葫芦中的青光暴雨一般分布开来,朝前射去。本想敌人就在对面,纵令隐形神妙,宝光分布甚广,也能伤敌。一面正待施展先前所准备的埋伏,手中法诀刚一扬起,当的一声,后心上又中了一下钢拳。最奇的是修炼多年,又已经行法护身,竟无用处,这一下来势更重,打得心脉皆震,脏腑几要断裂,口里发甜,眼前乌黑,两太阳穴直冒金星。一个旁门中的散仙能手,竟和常人挨打一样,这一拳竟把他打出去好几丈远,几乎立脚不住。总算比乃兄略善应变,又有一点准备,就着前蹿之势,忙运玄功,强定心神,纵遁光飞起。同时邪法也已发动,当时便是青光一闪,大片青色火花似乱箭星飞突然出现,把静琼谷外一带笼罩在内。

  英琼独立阵前,遥望逼真。先见妖徒骂人,心想事已至此,迟早对敌,何必顾忌?正打算出手,先挫敌人锐气。忽见李洪和同来幼童隐形发话,似想让自己观看。连幼童也是本门隐形之法,李洪又在大声喝止。刚一停顿,二妖徒便连遭毒手,狼狈已极。这两小孩胆大得出奇,竟敢空着双手去打敌人。敌人邪法异宝虽然那么厉害,竟会抓捞不着,一照面,便接连挨打,被打得头晕眼花,骨断筋折,顺口血流。打时形势也颇冒险,敌我互相对面,敌人伸手可及,李洪又是纵身连打,不曾闪退,差一点没被毒手抓中。因这两人看去全是十来岁的幼童,而敌人相貌狞恶,一身邪法,相形之下,休说不知底的人认为以卵敌石,犹捋虎须,强弱相差天地,便自己深知李洪和那幼童法力均高,照这等空着双手,毫无准备,去向虎口中讨便宜,也由不得代他们捏一把冷汗。及至邪法发动,大蓬青色火花满空飞舞,电射如雨,越聚越多;两幼童仍未施展法宝,只在光雨丛中飞来飞去,宛如两个天上金童,飞翔星花雨海之中,驰逐为戏,又都生得那么玉娃娃也似,吃青光一遇,俊美无伦,顿成奇景。二妖徒行法之后,血虽止住,牙齿全碎,大嘴内凹,一个又成了残废。当此心中恨极,暴怒如狂之际,貌更丑怪,神情狼狈已极。李、陈二人虽不再打,却不时飞近前去,这个捏一把,那个抓一下,急得二妖徒连哼带吼,咒骂不绝。别的法宝又无暇施展,语声含混不清,宛如狼嗥鬼叫,惨厉刺耳。

  英琼到底年轻,童心未退,看得好玩,连用传声赞妙,笑个不住,还问那位道友贵姓。李洪听英琼喝彩赞好,越发得意,引逗敌人更急。因相隔近,忘用传声,脱口笑道:“这是我陈岩哥哥,前三生的好友,日前才得巧遇,因他相貌已变,几乎都不认得了。”二妖徒受尽戏弄,无计可施,一听敌人自道姓名,越发又惊又怒。件江哼声喝问:“小狗中有陈岩么?我弟兄和你前有杀姊之仇,既有本领,怎不现身一斗?鬼头鬼脑,暗算伤人,岂非无耻?”说时,英琼闻得癞姑在阵中急呼说:“卢老前辈仙法已将完成,连你们的声形均被隔断。老怪物现为仙法所迷,全看不出这里真相,只当二妖徒已经攻入仙府,但他不久就来。小师弟可陪陈道友将妖徒诱入静琼谷内,困向乙木仙遁之内,有英男师徒监防。妖徒惧怕离合五云圭与火无害的太阳神针,决不敢逃。只是不要杀他们,以备事完给老怪物添烦添气,也是好的。事不宜迟,以速为妙。”同时李、陈二人也在光雨丛中现身,指着妖徒笑骂道:“无耻小妖孽,我弟兄只凭一双空手,你们便吃足苦头,如再现身施为,还有命么?我弟兄也不怕你们的师父恼羞成怒,你们既求我二人明斗,有甚伎俩,快些使来。如想等老怪物来为你们撑腰,可速跪下告饶,我们便停手。否则,再挨打就更重了。”二件和陈岩有仇,只听已死之兄说起,并未在场,不曾见过。一见敌人现身,竟是两个八九岁的幼童,同在一片红光护身之下,连敌那青色光雨似均勉强;不知陈岩是故意诱敌,把宝光隐去大半,作为全仗隐形神妙,取巧暗算,诱令人网。想起先前吃亏之事,二件怒火越发上升,越想越恨。大援未到,说不上不算来,一半轻敌,一半心横,便把葫芦中的青光大量发出,双双纵身,各化为一道青虹,朝二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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