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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那渔民就住在柳林不远河边之上,共只三家;送到以后,外人俱都散去,只剩家属守在床前悲哭。另外两家近邻,有的往城内去请伤科医生,余在屋外商计后事。孙毓桐听出渔民邱四人甚耿直仗义,平日颇得人心,素无仇怨;遭此惨害,剩下妻子,无以为生,全都代抱不平。她便往房内,用法力隔断出入,然后现身,向邱妻说道:“你不要哭,我与你将人救活就是。”

  邱妻正在悲号,忽见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突然出现,正吓得乱抖,想要叫人;及听这等说法,当是神仙菩萨,忙率儿女跪地哭喊求救。孙毓桐不愿人知,忙拦她道:“你如再哭喊,我就不管了;且去取碗水来,将外屋的人遗走,包还你一个活人如何?”

  邱妻惊喜交集,慌不迭往外屋走,说是:“病人已然回醒怕吵,请诸位先去隔壁王家暂住,少时我再登门道谢。”众人见她说时面带惊喜,悲容已敛,不住择手使眼色。先就听出屋内有生人说话,湖湘间神权最盛,本多异闻奇迹;料有原故,便各辞去。

  邱妻回房一看,毓桐已令邱子取来碗水,将身藏灵丹取出,溶化在内;照准邱四伤处洒去,再取一粒塞入口中,令邱妻灌了一杯清水。然后运用玄功,一口真气喷向伤人头上,邱四“嗳呀”一声便自醒转。喜得邱妻跪在地下,急喊神仙菩萨,连碰响头。

  毓桐不愿和她多说,仍问邱四:“怎会受伤,可是你所遇那个和尚?”邱四受伤甚重,先前已然痛昏过好几次,到家时却正回醒,心里明白;只是周身奇痛,气被堵住,不能开口。毓桐和妻子说话,已被听去,丹水一洒,伤痛立止。跟着灵丹入口,便觉一股阳和之气流行全身,当时回醒过来;除伤口污血未净外,已和好人差不许多,知是神仙解救。

  邱四刚刚爬起跪谢,一听发问,忙答道:“正是那贼和尚。他先向我打听白龙庵可有两个女孩在内居住?我因他是和尚,却向尼庵寻人,所问又是齐、孙二位侠女;疑心他不是好人,已然有气。后来他越说越不像人话,当着仙姑,那些痞子话我也没法出口。因斋、孙二位女侠是我们穷人的福星,人人感激,当她神仙菩萨一样;秃贼如此无理,自然发火,打了他几下。事后还想,秃贼幸遇是我,被他逃走;要遇见两个人气大一点的人,不把他打个半死才怪。

  “那知刚往前走不几步,秃贼忽在面前出现;我也一时胡涂,明看出好些怪处,非但不知厉害?反因气犹未消,还想打他。正在喝问,他笑嘻嘻说道:“我叫散花罗汉玉禅,休说被人打骂,生平从没人敢多看我一眼。今日被你连骂带打,如何能容?偏生我心爱的人也在旁边,当时不便发作。如今心爱的人已往白龙庵去,为此寻你算账;姑念无知,不要你的性命,你打我多少下,也还你多少下如何?”秃贼随照我身上头上打了几掌。

  “不知怎的,被他邪法制住,眼睁睁挨打,休说还手,连动也不能动。秃贼打并不重,可是打到身上,彷佛骨碎欲裂,皮破血流,本就痛极。打完,秃贼又说二次见面不该骂他,挨打时不该拿眼瞪他,太已可恶,还得加点报应。命虽不要,却须三月才罢。说完,又朝我胸前按了一下,我便倒地,痛昏过去。多亏仙姑显灵保佑,感恩不尽。”

  孙毓桐一听,那小胖和尚竟是左道中有名人物——红云大师嫡传孽徒。自从红云师徒遭劫乓解,只他一人漏网,上半部“蚩尤三盘经”,连红云一套“红云散花针”也被盗去。虽着僧衣,并非佛门中人;邪法甚高,最厉害是不与交手,绝看不出左道邪气。那红云散花针中在人身,如影附形,极难化解,阴毒无比。

  闻说此人最是狡诈,鉴于红云师徒前车覆辙,并不常在外面走动,不知怎会来此?照今日闻见形势,分明有心要寻二女为难;二女和庵中主人也必早知此事。不知受了什么人指教,不往别处,却去庵中暗设埋伏相待。这等强敌,固应小心应付;但是妖人邪法虽高,绝非素因大师之敌,不应如此胆怯,人全避开。多半大师云游未归,只剩两个徒弟,因和二女交好,欲用大师所留佛法禁制,设此一计,也未可知。照初遇妖人时情景,不特幻影为他所破;连自己引出店伙盘问以及去往庵中,全被看见,碰巧连隐身法也瞒他不过。

  情知不是好斗,一则思念爱女,急于探访下落,不舍就回;又恐先前引发殿中埋伏,万一妖人尾随在后,被他看出佛法禁制,不去上当,却往别处寻觅敌踪?这高邪法的妖人,二女如何能是他对手?深悔先前不应冒夫。为防二女被妖人寻去,抵敌不住;又想双镜合璧,恰都带在身旁,多厉害的邪法也可无害。

  想了一想,决计寻到二女,问明与妖人结仇原因,带回船去;使得父女重逢,再商议应付之策。孙毓桐便问邱四:“近日白龙庵可有什么事发生?齐、孙二女常往庵中走动也未?”

  邱四答说:“白龙庵是个年青貌美女尼住持,只有两个徒弟,最守清规,三两年也不见她师徒一面。又是家庙,不受供养施舍,从无事故发生。两位侠女近年方始在武汉三镇往来,也只遇事偶然出现,事完人便无踪。我只在去年秋天这里发蛟,水涨成灾,又起瘟疫;她在附近散放银米,用符水与人治病,见过一面。

  “看去真似富贵人家的两个小姑娘,年纪至多十三四岁,谁也不想到会有那大法力神通。十几丈长的牛头蛟随身波浪,少说有五六丈高;所过之处,不论田园房舍、人和牛马,全都一扫而光。被二位侠女由别处看见,各驾一道电光飞赶上去;也未见怎样动手,便斩成两段,那被电光劈碎的蛟头,竟比水缸还大。

  “此时庵中师太曾往附近土堆上现了一现,二位侠女好似并不相识。后来师太用一块木板撑着回去,好似吃力异常,她又不愿男人帮助,费了好些事才行回庵。二位侠女忙着救人,双方始终没有文谈。再说庵中师太只是人好,守清规,并无法力。二位侠女照例两姊妹同来同往,不加外人;她两位是女神仙,如何肯与庵中师太交朋友?我虽只见过面,两位侠女的奇事却听得多,我想她绝不会住在庵里。恩人仙姑问他做甚?”

  孙毓桐想就便令其传布,引使二女来见;便说自己姓孙,乃二女的师长。一别多年,新近闻她俩在此行道,特从峨嵋山凝碧崖赶来寻访,现在船停汉皋,明早便往洞庭游玩。如若有人相遇,可与她带话,令其往寻。

  邱四一听,恩人竟是二女师父,越发惊喜感戴,连声应诺。孙毓桐知道素因不愿显露行藏,二女往见,踪迹隐秘,无人得知,底下已问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嘱付好了邱四夫妻,仍然隐身飞走。路上一想,二女不知隐往何处,如何寻找?莫如还是去往庵中再探一回,看看有无迹兆可寻,妖人入伏也未可知?心念一动,便往庵中飞去。

  先恐身形虽隐又被妖人发现,孙毓桐途中颇有戒心;直到庵中殿房之上并无异兆,再仔细往下一看,不觉大吃一惊!为着救人往返,半个时辰的工夫,二女幻影不见;中坐两小女尼的幻影也都无踪,全庵里外空空,不见一人。天巳入夜,到处静沉沉的,最奇的是当中那盏佛灯,也与先前精光内蕴迥乎不同,只是一朵寻常灯火,彷佛所有埋伏禁制已然撤去。

  估量庵中埋伏如为邪法所破,殿堂内外必多残毁,绝无如此安静;姑且试探着降塔下去,果然禁法全撤,毫无动静。只是寻遍全庵不见一人,想不出个什么道理?孙毓桐见内问禅堂封锁,隔着门缝外望,里面空无一物,只当中摆着一个蒲团,知是素因大师修炼之所。主人不在,自不便破门入内,没奈何,只得退了出来。心想人海茫茫,何处去寻二女踪迹?莫如回船,与众人商计之后再说。

  她刚由庵中起身飞出不远,忽见前面临江一片树林之内,似有遁光,微微一闪,看出是正教中高明人物。心想这里地势荒僻,四无人家;江岸浅滩,无可观赏,怎会有人来此?疑与二女有关,便把遁光降落,入林查看。刚一下落,猛觉心中微动,似有警兆。仔细查看,见前面空地上,罩着一幢淡红光影;光色极淡,又无邪气,不是行家绝看不出,便自己也几乎误撞上去。知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宝光被人隐去,不用目力绝难发见。暗忖:

  “此间既有这类异宝奇珍,宝主人必在附近掩藏。尤其此宝精光内蕴,人能透视过去,颇有威力,照在当地,必非无故;也许内中困得有人,也未可知。此宝虽然不带邪气,但是宝光特异,隐藏杀机,与先见遁光不同,决非正教中人所有。”

  想到这里,她立生戒心,方自暗中准备;光影中忽起波动,金星银光不住乱闪,心越奇怪,断定有人被困在内。本来看出宝主人决不好惹,对方隐身法又极神妙,不愿多事。无如心念二女安危,起了疑心;因对方好似无甚敌意,打算设词探询,问明来历姓名,先请其现身,再作计较。

  忽听光影中有两个少女口音,急唤道,“道长不可近前,快请退出林外,以免妖僧暗算。如蒙相助,请往前面白龙庵一行。庵主如回,自是极妙;如尚未回,请在庵中稍待,庵主两个徒弟必要回庙。可对她说我姊妹适中诱敌之计,被困在此,邪法虽然厉害,我二人均有法宝防身,暂时可以无害。请她二位照日间所说行事,她便明白,人却千万不可前来。话已说完,请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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