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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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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还当是来贼姓谢,柬帖是他所留符号,开头专盗金银粮食,偶然带上一点珠宝之类,因其为数太多,那么沉重的金银,每次少说也有好几千两,一个人能有多大力气;何况是贼,要在半夜无人之时将其盗去,所偷又非少数,照常理说已是极难;最奇是那些富家仓库中的存粮被他一偷就是一两千担,最少的也有四五百担,岂是一人之力所能办到?这样笨重而占地方的东西,又难公然运走的大量粮食,如何会被偷去?除那张谢帖外不留一点痕迹,便公然明火打抢,这样大量的东西也办不到。如说同党人多,失盗以前又从未发现可疑形迹和面生的人在附近窥探,偏是来得那么准确,不偷则已,一偷就是多的,被盗人家在出事以前对那仓库银库定必疏于防备,再不便是发生什事,无暇顾及。后经几个名捕、武师仔细思索查考,这才悟出那是一张谢贴,上面黑点是所画鸟雀。因那贼不会画,看去不像,先误认是些黑点,到了末两次画出鸟形方始醒悟。因那黑点似雁非雁,均疑那贼外号与鸿雁之类有关,偏是用尽心力查访不出一点线索。 兰州乃甘肃省会,城内外富户甚多,一半是土著多年的地主大族,还有一半也是由经商起家,在当地买了大量田产准备享福的富翁,越是住在南北两关城郊一带的家道也越殷富,地方分隔又远,每一村镇的大姓富户全养有保镖护院的教师打手。这班人多会武艺,比官家捕快高明得多,风声传出全都加急防备,日夜巡逻,如临大敌。官家虽然顾不到这大一片地方,城内外的富户相继失盗,其势也不能不问。在官私合力严缉之下,这等紧急形势,休说寻常小偷,多高本领的盗贼也必稍微敛迹,无奈那贼行踪飘忽,动作如鬼,智计又多,机警绝伦,对方防备越严,他下手越快,防者自防,偷者自偷,不发现可疑形迹不大在意还好一点,只一发现疑点,有时并还窥探出贼的踪迹,对付这样一个本领高强的飞贼自以全力重视。等到准备停当,只一下手定必扑空,中了那贼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这里贼的影子还未见到,家中业已被他偷去一大批,简直神出鬼没,不可捉摸。始终不曾有人认出贼的形貌,至多看个背影,只要有人在夜里发现墙上房顶有一黑影闪过,至多两日,或是当夜,非失盗不可。有时明明看见那贼逃到附近土人后园里面,等到四面包围追将进去,忽然发现一只大鸟由里面冲空飞起,再看人已不见,接连两三次过去,才知那贼还会邪法,化为大鸟逃走。 内有一次事前准备好了火枪,官府又有格杀勿论之命,准备人擒不住,化鸟逃时便一阵乱枪打死。等到四面包围,一声呐喊,快要动手之时,一试火枪业已失去效用,原来不知何时内里火药已被对方邪法所毁,火绳药引也全湿透,简直拿他无可如何,似这样神出鬼没之事甚多。所变大鸟是一只天山顶上所产金眼黑雕,本就猛恶,常人相遇,如是孤身,往往为其所伤,何况飞贼所变,于是民间惊传,说得那飞贼和神怪一样。可是那贼偷了银钱却喜周济穷苦,许多无力生活的苦人常常平空得到好些银钱。妙在那些银子均已换过形式,或是剪碎,并非失主原物,拿在市上去用不会被人认出贼赃,因此一班富豪虽然一提起就咒骂,恨之入骨,均欲得而甘心,一班土人却是心中感激,背后都喊他飞神子黑恩公,无人对他说个不字。 事情本来发生在旱灾之后的三四月问,开头专偷金银和大量粮食,从未伤过一人,也不骚扰妇女,中间只和两家大财主所用的名教师开过两次玩笑,也是伤皮不伤肉,并未施展辣手。后来公私合力查得太紧,粮食已不再偷,专偷金银和珍贵之物,简直防不胜防。那些绅富家中的教师打手惟恐失掉饭碗,越发添枝加叶,说得对方简直是个剑侠神仙,非人所敌,都说我们吃东家饭,多高本领的盗贼均不怕他飞上天去,就是敌他不过,也能凭着江湖上的义气和朋友的情面稍微敷衍,请其另寻主顾。像这样软硬不吃、只被看中休想逃脱、永不现出本来面目、能够变化大雕飞鹰神怪一样的异人如何能挡?要说我们无用,别家教师打手更多,势力更大,怎会无用?偷得更多不说,稍一耀武扬威,并还连去数次,可见不是人力所敌。我们自知不是对手,惊动官府只多结怨,所失更大,且喜不肯伤人还是运气,否则我们无妨,主人却是难料。最好暂时自认晦气,让别人去做冤家,等将他擒到再打出气主意,否则反有害处。好些富家均被这类话吓退,有的吓得连官都不敢报,满拟这样忍受对方必好一些。哪知事情不然,那贼好似深知这些绅富的虚实底细,平日人较宽厚,不十分苛刻土人的还好一点,要是刻薄成家,人再骄狂小气,偷上一次决不肯完。偶然隔上十来天,当地不曾出事,附近各州县却被闹了一个河翻水转,只是土豪劣绅几于无人幸免,那些金银珠宝无论藏得多么谨慎隐秘照样不翼而飞,只听空中一声雕鸣准定失盗。 开头两月闹得最凶,几于无日无事,官私两面都拿他无可如何。这日有人议论,说快要中元赛会,偏巧发生此事,凉州富翁成大忠是对头,家中闲人又多,除所用佃户园丁而外十九外路口音,于是生疑,命人往探,才知对头早就失盗,为数比他们多了好些倍,业已召集全家人等日夜防备,如临大敌。因其久走江湖,所识有本领的人甚多,非但派人四出寻访,凡是听说失盗之区,只一得信,便有专人赶来窥探动静,把那贼恨之入骨,曾有势不两立之言。只是不曾报官,官府得信往问,互相密谈了一阵,对外并不承认被偷,无奈连出事两次均有上人在场,来贼也似对他格外开玩笑,竟将所偷金银珍宝开上一张大失单,贴在他庄前照墙之上,后面照样画上好些大小似鸟非鸟的黑团和一个“谢”字,听说旁边比别处多了一根铁条,不知何意。等到发现涂去,业已众口喧传,传说出来。 这班有钱的人家正在人心惶惶,近一月来飞贼忽然失踪,已无失盗之事。先被飞贼一闹,大家都减了兴趣,不是和凉州富翁打赌,双方叫阵,好些事业已举办,欲罢不能,又有两个在旗的显宦和本身两个许下心愿的官眷做主,几乎为此中止。直到六月中旬飞贼似已远去,没有动静,官私两面搜捕越严,又听传说飞贼已被对头打成重伤,现在隐藏在一个新受水灾,荒僻的村落中养病,伤势极重,俱说性命危险,朝不保夕。因那飞贼为人极好,本年两次水旱大灾全仗他出力救济,救活的人不知多少,当地人民都当他亲人一样看待,据说被打倒时人已快死,对头人多,正下毒手,也是这些苦人拼性命不要将他抢救下来等语。官府得信自然不肯放过,立时派了差官带上好些有名捕快带了公文赶去。 到后一看,当地全是新受水灾的苦人,见了官人便纷纷哭喊求救,远近各村全数惊动,纷纷赶来,非但异口同声从无此事,去的人反被包围,哭求救济,人是越来越多,七嘴八张,哭喊连天,吵成一片,简直无法下手。一用官家威势查问,这班快要饿疯的人便说:“官家不管我们,还要冤枉我们是窝主贼!”当时暴噪起来,差一点没有激出民变。当地灾情严重,地方官业已奏报,新接圣旨还要虚情假意收买人心,在水已快退尽之时传旨救济,命地方官安辑抚绥,去的官差怎敢激出事来?可是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一大群老弱妇孺包围哭喊,索讨赈粮,行动皆难,如何再去搜捉犯人。好容易大声疾呼,说明来意,又经县官同去开导,总算那县官平日办赈甚为出力,最得民心,并能想尽方法使那出钱的善人方便,不似寻常官吏既要从中侵吞,玩忽人命,又还要向出钱人敲诈勒索,官民感情极好,经他一说,不再十分鼓噪。灾民均说这里的确有两个受伤甚重的人,交出不难,他也伤重,无法逃走,但这两人帮过我们不少的忙,须要答应赈济我们,发点钱米,才肯坏了良心献出,否则,你就挨家搜索也无用处。如说窝藏飞贼,我们这远近几百里村庄凡是灾民人人有份,正愁没有吃的,只捉一个,大家都去,情愿坐牢,省得饿死。 为了案情太大,去的人还有一个颇有地位的差官,心想:各富家都出有重赏,只真擒到飞贼,募捐容易,冒失答应。先因灾民答话吞吐,藏头缩尾,说得那两人简直是他们的恩人,防御灾荒、救济难民又极出力,与来时所闻好些相似,一个并还养有一只大鸟,也是黑色,并说那两人好处太多,以前不知是贼,实在肚皮饿不过,才坏良心将他献出,并要县官作保,否则不干。县官虽极为难,真假都不敢说,无奈官差倚势强迫,说他地方上藏有大盗,如今我们由省里发现线索寻来,吃刁民聚众挟制,你怎置身事外,还要前程不要?县官早已受人指点,也不生气,一面力言当地灾情严重,费了许多心力到处捐募,好容易水退,有了一点转机,实在不曾发现贼踪,所说未必是真飞贼,必须慎重,一面勉强答应。 去的官差本就疑心那贼救灾出力,县官袒护,越听越像。等到带人掩到两家崖洞之中一看,不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原来所说两人确是受伤甚重,一个并还有鸟,但是决非什么飞贼。一是土著多年的老农夫,洪水来时业已逃到高坡之上,因其平日肯为众人出力,人缘极好,想起此次水灾本难活命,全仗别人相助保得妻子,因此遇事越发出力,上月筑堤堵口竟卖老命,夜以继日,本就累病,新近又滑跌了一交,被水冲出两三里,等到救起人已重伤。另一个是专养鱼鹰的,以打鱼为生,为了船太破旧,沉水重伤,所养鱼鹰有一只是异种,比常鹰要大一两倍,所谓黑色怪鸟即是那只大的。知道弄错,那些灾民却不答应,说这两人平日为人最好,你们说他是贼,不献出来还吓我们,如今昧了良心献出,不给赈粮不行。最后费上许多口舌,又经县官再三和灾民说好话,并允回省请赈,方在众口咒骂之下一同狼狈脱出重围。 去的官差个个心明眼亮、精细狡猾,还恐灾民是受飞贼利用,不肯就罢,又在县中住下,想了种种方法明查暗访,非但毫无所得,谁也不曾见过飞贼影子,连有人大力助赈都说没有此事。盘问县官,答说两次大灾虽有远近绅富捐输,十九有名有姓,还经官家苦口劝说方始拿出,为数不多,许多灾民一半是靠自己开荒和就地取材,做那各式各样生理,由外来客商收买,用粮米交换,才能勉强度过,至今还有不少衣食均无的灾民,从未听说有人暗中大量周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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