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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十三、戏群贼,癞和尚赤手剪凶顽

  前文姜飞、万芳、旺子三人赶到新集村悦来店,寻到店主柳六,沈、万两对夫妇业已先后寻来,沈鸿、樊茵二人并和群贼动手,被一瘦长驼背老人劝住,双方约在重阳登高一分上下。这伙贼党乃三凶两怪约来,与苏、李二贼不是一起,天水刀客野马张三不听豹尾鞭花蝉的劝。往探张家虚实,先与樊茵相遇,知道许多机宜,在旁观战。万英之妻乃昔年黑衣女侠明月光双剑夏南莺的爱徒夜游仙杜霜虹,也是女扮男装,万里寻夫,由南疆野人山中辗转寻来,但未露面。等万英由新集赶去,敌我双方业已停手,只遇见沈氏夫妇,互谈经过,问知爱妻杜霜虹同情那伙刀客,又在途中遇一好友,约在刀客那里相见,业已当先起身赶去。万英夫妻情厚,一听爱妻先期赶回,好生高兴,知这两位女侠连妹子万芳虽然都是半百以上的人,但因骨肉至交,兄弟姊妹又是配成三对,多年夫妻恩爱,又都生得年轻,最长的看去不过三十左右,连妹子三姊妹都是童心未退,看这形势,分明故意闪避引逗,又好气又好笑,急于往见,便借了樊茵的小花云豹匆匆追去,以致姜、万等三人一个也未见到。

  姜、万三人正谈说间,忽听途中所遇刀客赶来报信,说三凶两怪本是自成一路,专寻张家强讨恶要,勒索重金,如不遂意便要下手抢劫,杀人放火。因有老贼苏五从中劝解,双方还未破脸,在未讲好价钱以前,除派去的一贼外,照例不受主人款待,本意去往新集住店,老贼苏五诡计多端,意欲借刀杀人,以毒攻毒,故意用话激将,使这起贼党往玉泉崖顶洞居住。初意并没想到当日便有对头要往下面崖洞寻来,只想铁笛子和姜、万二人天晴之后必往玉泉崖走动,或在当地下棋饮酒,吹那铁笛。如发现贼党在彼,便不误认有意寻他作对,照三凶两怪为人也必不肯放过。这伙贼党享受已惯,苏贼话虽激将,口气含糊,并未明说何人在彼,先还心意不定,已快走到中途,不料所约贼党中有两人受了苏贼暗中嘱咐,令代诱激,深知老贼凶险,不敢不听,拿话一激,临时改道。那老怪物和这几面的人多半相识,对于三凶两怪也非有心袒护,只为后来这起贼党内有两个刚出道的少年,乃他故人之于,自家本性又极古怪,想保全这两个小贼,但又不肯明言,打算叫这两人尝点味道,知难而退,这才出面劝阻,订约比斗。群贼对他自是恭维到了极点,无意之中上来恰又成了一路,后见二贼激将,想引群贼往玉泉崖上去住,知是苏贼诡计,当时叫破。二贼惟恐两面不讨好,答话甚是尖酸,群贼越发激怒,非去不可,小贼更是口发狂言,老怪物当时大怒而去。

  姜、万等三人闻言一算时刻,万山夫妇必已早到玉泉崖,非与这伙贼党撞上不可,想起王老汉父子全家好心好意,如何累他受害,深悔来时未照铁笛子所说,先往玉泉崖去,方有此事发生。如今沈、万诸侠一个也未寻见,先前想往附近访友,准备约了那人同往张家,先给苏贼一个厉害,也未如愿,万山夫妻反有危险,不禁情急起来,忙告柳六,将五刀客喊来一个匆匆问了几句,便即告辞起身。因中途翻山,由这面去要近得多,也未再走张庄前面的山口回路,出门便即飞驰,往华家岭玉泉崖赶去。

  本来相隔时久,群贼动身在前,追赶不上,仗着旺子从小孤苦,流浪远近村落之中,华家岭这几条山路极熟,大雨之后哪一条路好走,有无山洪泥泞,也都知道,能够抄近,三人又是极轻快的脚步,不消多时便离玉泉崖不远。因下面山沟中水深过膝,正由半山坡上取路往前绕去,途中留意,一个贼党影子也未发现,均疑贼已早到,万山夫妇非吃大亏不可,心中愁急。旺子想起老汉全家恩义,更是悲愤,恨不能插翅飞去,由新集这面赶往玉泉崖,与山口那条路又是三角斜对,途中均是山崖险径,除却乱山便是树林,就在平日也难得遇到一个采樵的人,大雨之后到处水泥杂沓,山洪阻路,更不会有人迹,人也无法往来,无法探询前面消息。如其赶往王家酒铺,更绕不少的路,均恐万山夫妇遇害,情急万分,走得更快。万芳也说:“他夫妇休说遇害,只要稍微受伤,不把这些贼党当时除去我不是人。”及至赶离玉泉崖将近,登高遥望,前面崖上下静荡荡的,崖下水势甚深,各处顺山沟涌来的雨水万流归壑,宛如大小数十百条银蛇,乱闪乱窜齐往壑中急驰,倾泻下去,水声轰轰,震撼空山,到处都是飞瀑流泉,比起来路所见还要雄壮得多。原有那条玉泉瀑布也比平日长大了好几倍,满崖上下都是虹飞电掣,玉龙飞舞,珠喷雪洒,气象万千,稍微眼睛一花,仿佛整座玉泉崖都要随流涌去,顿成奇观,好看已极,人却始终不见一个。

  姜飞见崖下水势猛急,好些地方为了水面太宽,对面没有落脚之处,就是武功真好的人也难随意飞渡,估计贼党虽然早走了个多时辰,但听旺子说,初来的人决不致这样抄近走法,脚底又快,算他先到,也不过顿饭光景,万山夫妇都有家传武功,女的本领更高,就算贼党人多,不是敌手,也不应毫无动静,何况一路都在登高遥望,路才走了三分之二,玉泉崖顶业已在望,非但未见双方拼斗,人影皆无,于理不合。再往不好的想,万山夫妇如已遇害,贼党不问去留,走哪条路也应看见,怎会一直望到底始终不见一人?看神气,也许群贼见崖下雨水太多,往来不便,平日享受又好,崖洞之中空无所有,虽有张家供应,往返不便,贼党多喜女色,山居寂寞荒凉,自非所愿,多半匆匆赶来,看了一眼便自走去,因见归途难走,苏五老贼老想就势拉拢,使双方合流,代张家求情,专和自己这面作对,本来暗中托得有人,就势一劝,于是改走山口,甚而回到张家都不一定,万山夫妇不曾遇上,才会这样清静。

  万芳笑答:“这班穷凶极恶之徒对于我们早就咬牙切齿,心中痛恨,明知玉泉崖乃大师兄闲时吹笛下棋、与良友饮酒谈心之地,又知他有一副金棋子,乃平日积蓄,准备防荒救灾,事起仓猝,救济难民之用,每次用完照例随时设法将它补上,虽然时多时少,也值不少银子。这类沉重之物,大师兄平日孤身一人往来江湖,遍地亲人,到处为家,最怕累赘,决不会带在身旁。照旺子昨日初遇苏、李二贼时所见情景,分明是想看相这几百两黄金,因寻不到,料被大师兄取走,心疑人已先来,才会那等说法。贼党不来也罢,既已到此,哪有不往崖上窥探查看之理,这深雨水,常人自难飞渡,如何挡得住他们?我由来路这面远望,仿佛水宽崖险,难于纵过,走近一看,中间还有落脚之处,并非难事。三凶两怪全会水性,以我猜想,非但崖顶上贼党业已去过,连崖下隐藏的石洞均被发现都在意中,如何说得这等轻松?此地我未来过,听大师兄说,今夜所居崖洞隐在壑旁石崖之下,内里甚是宽大,沿途不见人影,就许贼党和我们一样,抄了近路当先赶来,万山夫妇已被擒住,正在崖洞之中拷问,受苦受难呢。”

  一句话把二人提醒,都着了急。二人也赶到崖对面石坡之上,中间隔着一片水洼匆匆跃了过去。旺子当头领路,早将兵刃取出,万芳见他情急,又恐抢前遇敌,受了暗算,一看那崖形势,凭自己的轻功并不难上,方在低喝:“旺子不可大意,由我在前,你只说出地方,紧防敌人居高临下暗放冷箭,吃他暗亏。”边说边往前纵。刚抢到崖脚,下半本是一片坡地,再上两三丈变成峭壁,虽比另一面还要险峻,一则先易后难,不必到顶便可望见上面敌人动作,又可借着地形隐避,偷偷掩上。

  万、姜二人早和旺子商定,问好形势,到时虽然时近黄昏,天色已转清明,崖是石质,无什草木,水已流尽,轻功稍好便可随意上下。万芳刚抢往前面,把如意锁心轮打开,忽听崖那面有了响动,旺子便要绕将过去,姜飞忙把他拉住,低喝:“你怎如此冒失,贼党明用诱敌之计,此去正好上当,快跟万师叔抢到上面,我在这里断后,相机行事,以防你受贼党误伤。”话未说完,万芳已带旺子悄悄往上赶去。还未到达崖顶,忽听隔崖临壑一面有人急呼:“是二位师叔么?请由下面过来,崖顶无人,不要再上去了。”说时姜飞已先赶过,二人也同赶到离崖顶不远的危崖角上,闻言听出万山口音,心中惊喜。

  正要转身,猛瞥见一条人影在斜对面山坡树林之中闪了两闪,看去像个矮胖子,头戴一顶斗笠,似非本人所有,又宽又大,扣在头上,面目全被遮住,又是居高临下,中间隔着一大片水,沿途都是山石林木掩蔽,没有看清,只觉那人装束奇特,穿着一件宽袍大袖,像僧衣不像僧衣的粗葛衫,短只齐膝,下面赤脚,穿着一双草鞋,背后似有一圆白影子,密林阴暗,略现即隐,俯视姜飞闻得万山呼声,已沿着崖脚石坡陡峻之地飞驰绕去。那人身法绝快,也似不曾看见自己,急切间不知是敌是友,料知追赶不上,又不知万山吉凶,隔着后山崖这大一片地方,怎会知道自己前来,为何不来相见,一味急喊,心疑有什急事,也未纵下,见侧面有一天然厌径,虽然险滑,旺子还能走过,忙同赶去,到后一看,果是万山,身上衣服虽破了两片,人却满面喜容,立在壑旁,正朝姜飞挥手急喊:“师叔快来!”一面连向壑旁脚底张望,神情甚是紧张。

  三人已相继赶过,未容问答,便听壑底女子呼叱之声,正是万山之妻葵花针唐文燕在下面洞中喝骂。万山见三人业已赶到,不顾多说,当先便往壑岸崖洞中翻落,口中喝骂:“狗贼鼠辈找死,可知武当山卧眉峰姜、万二位师叔都来了么?”三人见万山周身泥污狼藉,人已纵落,隐闻扑斗之声由崖洞中往上传来,料知下面洞中已有贼党被擒,或是被围在内,万山夫妇在彼防守,想是贼党乘隙欲逃,和王妻拼斗起来,方才来贼甚多,凭他夫妻本领决非敌手,分明另有异人相助才得成功,只不知三凶两怪是否全数落网。当时惊喜交集,不顾崖口水草泥污,姜飞在前,刚刚往下翻落,想往洞口浅岸之上纵下,目光到处,猛瞥见一个短小精悍的贼党由洞中冲出,看那意思是想援着崖旁山藤往上逃走,无奈下面崖势内凹,近顶一段乍看是片上突下缩的峭壁,共只洞前两尺来宽一条浅崖,不是事前知道,只当是片藤蔓丛生的崖壁,决看不出内里藏有一座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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