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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会见群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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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长乐帮总舵,丁珰说道:“天哥,我到你房中去换一套男子衣衫,这才跟你一起,去见那位花容月貌的花姑娘。” 石破天大感兴趣,问道:“那为什么?” 丁珰笑道:“我不让她知道我是你的娘子,说起话来方便些。” 石破天听到她说“我是你的娘子”这六个字时,脸上神情又是娇羞,又是得意,不由得胸口为之一热,道:“很好,我同你换衣服去。” 丁不三道:“我也去装扮装扮,我扮作贵帮的一个小头目可好?” 贝海石本不愿让雪山派中人知道丁不三与本帮混在一起,听他说愿意化装,正合心意,却不动声色,说道:“丁三爷爱怎样着,可请自便。” 当下丁不三祖孙二人随着石破天来到他卧室之中。推门进去时侍剑兀自睡着,听到门响,“啊”的一声,从床上跳将起来,见到丁不三祖孙,大为惊讶。石破天一时难以跟她说明,只道:“侍剑姊姊,这两位要装扮装扮,你……帮帮他们吧。”深恐侍剑问东问西,这拜天地之事可是不便启齿,说了这句话,便走到房外的花厅之中。 过得一顿饭时分,陈冲之来到厅外,说道:“启禀帮主,众兄弟已在虎猛堂中伺候大驾。” 便在此时,丁珰一掀门帷,走了出来,笑道:“好啦,咱们去吧。”石破天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粉装玉琢般的少年男子,不由得一怔,只见丁珰穿了一袭青衫,头带书生巾,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石破天虽不知什么叫做“风流儒雅”,却也觉得她这般打扮,较之适才的新娘子服饰,另有一番妩媚。 丁不三却穿了一套粗布短衣,脸上搽了淡墨,足下一双麻鞋,左肩高,右肩低,走路一跛一拐,神情十分猥崽。石破天乍看之下,几乎认不出来,隔了半晌,这才哈哈大笑道:“爷爷,你样子可全变啦。” 陈冲之低声道:“帮主,要不要携带兵刃?” 石破天睁大了眼睛:“带什么兵刃,为什么要带兵刃?” 陈冲之只道他问的是反话,忙道:“是!是!”当下当先引路,四个人来到虎猛堂中。 陈冲之一推门进去,堂中数十人倏地站起齐声说道:“参见帮主!”石破天万没料到厅门开处,厅堂竟是如此宏大,堂中又有这许多人等着,不由得吓了一跳,见各人躬身行礼,既不知如何答礼,又不知说什么好,登时呆在门口,不由得手足无措。 但见厅常四周几桌上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数十名高高矮矮的汉子分两旁站立,居中空着一张虎皮交椅。这大厅中一股威严之气,登时将他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慑住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眼望贝海石求援,盼他指示如何应对才是。 贝海石抢到门边,扶着石破天的手臂,低声道:“帮主,咱们先坐定了,才请雪山派的朋友们进来。” 石破天当此情势,那里还有什么主意,一切都听由他的摆布,在贝海石扶持之下,走到虎皮椅前。贝海石低声道:“请坐!” 石破天茫然道:“我……坐在那里?”心里说不出的害怕,眼光不由自主的向丁珰望去,最好丁珰能拉着他手逃出大厅,逃得远远地,到什么深山野岭之中,再也别回到这地方来。丁珰却向他微微一笑,示意鼓励。 石破天从她眼色中感到一阵亲切之意,似乎听她在说:“天哥,不用怕,我便在你身边,若有什么难事,我总是帮你。”他登时精神一振,心下又是感激,又是安慰,当下便在虎皮椅上坐了下去。 石破天一坐下,丁不三和丁珰便站在虎皮交椅之后,堂上数十条汉子一一按座次就座。贝海石道:“众家兄弟,帮主这些日子中病得甚是沉重,幸得吉人天相,喜复康健,只是精神尚未全然复元。本来帮主还应安安静静的休养多日,方能亲理帮务,不料雪山派的朋友们却非见帮主不可,倒似乎帮主若不接见,便表明帮主已然一病不起一般。嘿嘿,想石帮主内功深湛,小小病魔岂能奈何得了他?帮主,咱们便请雪山派的朋友。进来如何?” 石破天“嗯”了一声,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贝海石道:“安排座位!西边的兄弟们都坐到东边来。”众人当即移动座位,坐到了东首,西首安上了一排九张椅子。 贝海石道:“米香主,请客人来会帮主。” 米横野应道:“是。”转身出去。 过不多时,听得厅堂外脚步声响。两名帮众打开大门。米横野侧身在旁。朗声道:“启禀帮主,雪山派众位好朋友到来!” 贝海石低声道:“咱们出去迎接!”轻轻扯了扯石破天的衣袖。 石破天道:“是么?”迟迟疑疑的站起身来,跟着贝海石走向厅口。 这时雪山派九人走进厅来,都穿着白色长衣,当先一人身材甚高,四十二三岁年纪,一脸的英悍之色,走到离石破天丈许之地,突然站住,双目向石破天射来,眼中精光大盛,似乎要直看到石破天心中一般。石破天傻傻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贝海石道:“帮主,这位是威震西陲、剑法无双,武林中大大有名的‘(气)寒西北’白万剑白大哥。” 石破天点点头,又傻里傻气的一笑,他只认得跟在白万剑身后最末一个的花万紫,笑道:“花姑娘,你又来了。” 他此言一出,雪山派九人登时人人脸上变色。白万剑是雪山派掌门人威德先生白自在的长子,他们师兄弟均以“万”字排行,他名字居然叫到白万剑,足见剑法固然高出侪辈,同时白自在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得意,才以此命名。他在雪山派与“风火神龙封万里”二人,号称“雪山双杰”,在武林中当真是好大的威名,这次若不是他亲来,贝海石也决不会夤夜赶到丁不三家中,去将石破天请来。那知道“着手回春”贝海石这成名人物对他倒是谦恭有礼,这个年纪青青的帮主见到他却是爱理不理。 白万剑在外边客厅中候石破天延见,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心头已是老大一股怒火,一碗茶冲了喝,喝了冲,已喝得与白水无异,早没半点茶味,好容易进得“虎猛堂”来,那帮主还是大模大样的坐在虎皮椅上,贝海石报了自己的名字向他引见,他连“久仰大名”之类的客气话半句不说,一开口便向花师妹招呼,如何不令白万剑气破了胸膛?” 他登时心想:“听人说这石破天贪淫好色,果然不假。他不将我放在眼里,却色迷迷的向花师妹献殷勤,大庭广众之间已是如此,花师妹陷身于他黑牢中时,自然更是恶形恶状,大大的不堪了。” 总算他是大有身份的英雄,不愿立即发作,斜眼冷冷的向石破天侧视,口中不语,脸上已露出大为不屑的神色。花万紫给石破天这一问,也是弄得十分尴尬,哼的一声,并不置答。 石破天天真烂漫,那知雪山派九人已人人动怒,又问:“花姑娘,你大腿上的剑伤好些了吗?还痛不痛?” 这一问之下,花万紫登时满脸通红,其余八名雪山派弟子一齐伸手按住剑柄。 贝海石见局面紧张,忙道:“众位朋友远来,请坐,请坐。敝帮主近日身子不适,本来不宜会客,只是冲着众位的面子,这才抱病相见。有劳各位久候,实在抱歉得很。” 白万剑哼的一声,大踏步走上去,在西首第一张椅上坐下,耿万钟坐第二位,以下是柯万钧、王万仞等人,花万紫坐在末位。 长乐帮中有几人嬉皮笑脸,甚是得意,心想:“帮主一出口便讨了你们的便宜,关心你师妹的大腿,嘿嘿,你‘气寒西北’还不是无可奈何?” 贝海石陪了石破天回归原位,仆役奉上茶来。贝海石拱手道:“敝帮上下久仰雪山派威德先生、雪山双杰、以及众位朋友的威名,只是僻处江南,无由亲近。今日承白师傅和众家朋友枉顾,实是三生之幸。” 白万剑拱手还礼,道:“贝大夫着手成春,五行六合掌天下无双,在下一直仰慕得紧。贵帮众位朋友英才济济,在下虽不相识,却也早知大名。”他将贝海石和长乐帮众人都捧了几句,却绝口不提石破天。 贝海石诈作不知,谦道:“岂敢,岂敢!不知各位到扬州已有几日了?改日让敝帮帮主作个小东,陪各位到市上酒家小酌一番。”他随口敷衍,总是不问雪山派群弟子的来意。 终于还是白万剑先耐不住,朗声说道:“江湖上多道贵帮石帮主武功了得,却不知石帮主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武功?” 此言一出,长乐帮上下皆尽皱眉。原来石帮主武功了得,那是人所共见,但他功夫奇幻莫测,无人看得透他到底是那一路的武功,他亲信之人以前也曾问起,但他始终微笑不答。白万剑问了这一句话,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的一齐射到石破天脸上。 石破天嗫嚅道:“这……这个……你问我武功么?我……我是一点儿也不会。” 白万剑心中更是起疑,见石破天神色窘迫,又说不会武功,更是疑心大盛,嘿嘿一声冷笑,道:“长乐帮英贤无数,石帮主若是当真不会武功,又如何作得群雄之主?这句话只好去骗骗小孩子了。” 石破天道:“你说我骗小孩子?谁是小孩子?叮叮当当,她……她不是小孩子,我也没骗她,我早跟她说过,我不是她的天哥。”他虽和白万剑对答,鼻中闻着身后丁珰的衣香,一颗心却全悬在她的身上。 白万剑浑不知他说些什么叮叮当当,只道他心中有鬼,故意东拉西扯,脸色更是沉了下来,沉声道:“石帮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下在凌霄城中所学的武功,只怕还没全数忘得干干净净吧?” 此言一出,长乐帮群众自贝海石以下,无不耸然动容。众人皆知西域“凌霄城”乃雪山派师徒聚居之所,白万剑如此说,难道帮主曾在雪山派门下学过武功?这伙人如此声势汹汹的来到,难道与他们门户之事有关? 石破天茫然道:“凌霄城?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学过什么武功。如果学过,却也不会忘得干干净净。” 这几句话一出口,连贝海石等自己人听来也有些不对头。“凌霄城”之名,凡是武林中人,可说无人不知,他身为长乐帮帮主,居然诈作未之前闻,又说从未学过武功,如此当面撒谎,不免有损他的身份体面。在白万剑等人听来,这几句话更是大大的侮辱,显是将雪山派丝毫没放在眼里,把“凌霄城”三字,轻轻的一笔勾销。 王万仞忍不住大声说道:“石帮主如此说法,未免是太过目中无人。在石帮主眼中,雪山派门下弟子是个个一钱不值了。” 石破天见他白万剑声势洶洶,心想自己对他原无半分恶意,他如此生气,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不是,不是的。我怎会说雪山派个个一钱不值。好像……好像……好像……” 他曾随着谢烟客到小市镇上买米买盐,知道越是值钱的东西越是佳妙,他只想说几句讨好雪山派的话,以平息白万剑的怒气,但连说了三个“好像”,却举不出适当的例子。这几人中,耿万钟、柯万钧、王万仞三人他在侯监集上曾经见过,但不知他们的名字,只有花万紫一人比较熟悉,窘迫之下,便道:“好像花万紫姑娘,就值钱得很,值得很多很多银子……” 呼的一声,雪山派九人一齐起立,跟着眼前青光乱闪,八柄长剑出鞘,除了白万剑一人之外,其余八人各挺长剑,站成一个半圆,围在石破天身前。 王万仞戟指骂道:“姓石的,你口出污言秽语,当真是欺人太甚。咱们雪山弟子虽然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也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石破天见这九人怒气冲天,半点摸不着头脑,心想:“我说的明明是好话,怎么你们又生气了?”回头向丁珰道:“叮叮当当,我说错了话吗?” 丁珰掩嘴笑道:“我不知道,或许花姑娘不值很多很多银子,也未可知。” 石破天点了点头,道:“就算花姑娘不值什么银子,便宜得很,贱得很,那也不用生气啊!” 此言一出,长乐帮群豪轰然大笑,均想帮主既这么说,那是打定主意和雪山派大战一场了。有人便道:“贵了我买不起,倘若便宜,嘿嘿,咱们……”青光一闪,跟着叮的一声,却原来王万仞狂怒之下,一剑向石破天胸口刺去。王万仞手腕一麻,长剑险险脱手,这一剑便递不出去。 白万剑喝道:“此人跟咱们仇深似海,岂能一剑了结?”刷的一声,还剑入鞘,沉声道:“石帮主,你到底认不认得我?” 石破天点点头道:“我认得你,你是雪山派的‘气寒西北’白万剑白师傅。” 白万剑道:“很好,你自己做过的事,认也不认?” 石破天道:“我做过的事,当然认啊。” 白万剑道:“很好,我来问你,你在凌霄城之时,叫什么名字?” 石破天搔了搔头,道:“我在凌霄城?什么时候我去过了?啊,是了,那年我下山来寻妈妈和阿黄,走过许多城市小镇,我也不知是什么名字,其中多半有一个叫做凌霄城了。” 白万剑道:“你别东拉西扯的装蒜!你的真名字,并非叫做石破天!” 石破天微微一笑道:“对啦,对啦,我本来就不是石破天,大家都认错了我。毕竟白师傅了不起,知道我不是石破天。” 白万剑道:“你本来的真姓名叫做什么?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王万仞怒喝:“他叫做什么?他叫——狗杂种!” 这一下轮到长乐帮群豪站起身来,纷纷喝骂,十余人抽出了兵刃,眼见群殴之势已成。王万仞已将性命豁出去了,心想我就是要骂这狗杂种,纵然乱刀分尸,王某也不能皱一皱眉头。 那知石破天哈哈大笑,拍手说道:“是啊,一点不错,我本来就叫狗杂种,你怎么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相顾,除了贝海石、丁不三等少数几人听他说过“狗杂种”的名字,余人都是惊疑不定。 白万剑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大奸大猾,实有过人之长,连如此辱骂也坦然受之,对他可要千万小心,半点轻忽不得。” 王万仞仰天大笑,说道:“哈哈,原来你果然是狗杂种,哈哈,可笑啊可笑。” 石破天道:“我叫做狗杂种有什么可笑?当年你妈妈若是叫你做狗杂种,你便也是狗杂种了。” 王万仞怒喝:“胡说八道!”长剑挺起,使一招“飞沙走石”,寒光点点,直向石破天胸口卷来。 白万剑有心要瞧瞧石破天这几年来到底学到了什么奇异武功,居然年纪轻轻,便身为一帮之主,使群豪帖服,口中说道:“王师弟不可动粗。”身子离椅,作个阻拦之势,却任由王万仞从身旁掠过,连人带剑,直向石破天扑去。 石破天虽练过几年内功,但动手过招的临敌功夫,却半点也没学过,眼见王万仞剑光来得凌厉之极,既不知如何闪避,亦不知怎生招架才好,手忙脚乱之间,自然而然的伸手向外一推。他身穿长袍,两只长袖向长剑上挥了出去。只听得喀喇一响,呼的一声,王万仞不知如何,竟是向后直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大门之上。 当雪山派师兄弟九人进入虎猛堂后,长乐帮的帮众便将大门在外撑住了,以便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便是个瓮中捉鳖之势。这虎猛堂的大门乃坚固之极的梨木所制,镶以铁片,嵌以铜钉。王万仞背部在门上一撞,跟着噗噗两响,两截断剑插入了自己的肩头。 原来石破天双袖这一挥之势好不厉害,不但将他手中长剑震为两截,连他双臂也都震断。王万仞被他内力的劲风一逼,气也喘不过来,双臂既断,已是不由自主,两截断剑竟是反刺入身。他软软的委倒在地,鲜血泊泊流出,霎时之间,白袍的衣襟上一片殷红。 柯万钧和花万紫急忙抢了过去,一个探他鼻息,一个把他腕脉,幸好石破天内力虽强,却是不会运使,王万仞除了外伤之外,性命无碍。但他此招一显,雪山群弟子固然又惊又怒,长乐帮群豪也是欣悦之中带着极大的诧异。群豪都见过帮主施展过武功,虽见他招数奇幻莫测,然内力如此强劲,却是从所未见。 海石暗暗点头,心道:“帮主半年不见,果然是在倾力修习内功,有此大成,实乃本帮之幸。” 白万剑冷笑道:“石帮主,咱们武林中人,讲究辈份大小。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常言道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曾在我雪山派门下学艺,我这王师弟好歹也是你的师叔,你向他下此毒手,到底是何道理?天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武功再强,难道能将普天下尊卑之分、师门之义,一手便都抹煞了么?” 石破天茫然道:“你说什么,我一句也不懂。我几时在你雪山派门下学艺了?” 白万剑道:“到得此刻,你还是不认,你自称狗杂种,嘿嘿,你自甘下流,那没什么好说,你父母却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侠义英雄。你不认师父,难道连父母也不认了?” 石破天大喜,道:“你认识我爹爹妈妈?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白师傅,请你告诉我,我妈妈在那里?我爹爹是谁?”说着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脸上神色异常诚恳。 白万剑大是愕然,不知他如此装假,是何用意,一转念间,登时又想:“此人大奸大恶,实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为了遮掩自己身份,居然父母也不认了。他既肯自认狗杂种,自然连祖宗父母也不会放在心上。”霎时间心下感慨万分,一声长叹,说道:“如此美质良材,偏偏不肯学好,当真是可恨可叹。” 石破天微微一惊,道:“白师傅,你说可叹可惜,我爹爹妈妈怎么了?” 白万剑道:“你既对你爹爹妈妈尚有悬念之心,那么还不算是丧尽了天良。你爹爹妈妈剑法通神,夫妻俩携手行走江湖,又会有什么凶险?” 这时王万仞在柯万钧和花万紫两人扶掖之下,缓过了气来,长长呻吟了一声。石破天本心甚是仁善,问道:“这位大哥为何突然向后飞了出去?好像是撞伤了?贝先生,你说他伤势重不重?” 这番询问原是一片关切的好意,但在旁人听来,无不认为他是有意讥刺,长乐帮中群豪倒有半数哈哈大笑。有的说道:“此人以卵击石,伤势说重不重,说轻恐怕也不轻。”有的道:“雪山派的高手声势洶洶,半夜三更前来生事,我道有何了不起的惊人艺业,嘿嘿、果然惊人之至,名不虚传。” 白万剑只作充耳不闻,朗声说道:“石帮主,咱们今日造访,为的是帮主一人的私事,和列位朋友均无关系。雪山派弟子不作牙尖齿利的口舌之争。石中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认是不认?” 石破天奇道:“石中玉?谁是石中玉,你要我认什么?” 白万剑道:“你师父风火神龙为了你的卑鄙恶行,以致断去一臂,封师哥待你恩重如山,你心中可有丝毫内愧?” 石破天对所听到的言语,句句不懂,又问:“风火神龙封师兄,他又是谁?怎么为了我的卑鄙恶行而断去一臂?我……我做了什么卑鄙恶行?” 白万剑听他始终不认,最后竟是逼着自己当众吐露爱女的受辱、跳崖自尽的惨事,当真是目眦欲裂,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手腕一抖,秃的一响,长剑又插入了剑鞘,他指着柱上的三个剑痕,朗声说道:“列位朋友,我雪山派剑法低微,不值方家一笑。但本派自创派祖师流传下来,出剑之后若是侥幸刺伤对手,往往留下雪花六出之形。本派的派名,便是由此而来。” 众人一齐向那柱子上望去,只见朱漆的柱上共有六点剑痕,每一点都是雪花六出之形,六点布成了六角形,排列得十分整齐。适才见他拔剑,还剑,只是一瞬间之事,哪知他便在这一刹那中,在柱上连刺六剑,每一剑都凭手腕颤动,幻成雪花六出之形,手法之快,实是无与伦比。 众人当王万仞被石破天内劲摔出后,对雪山派已没怎么放在眼里,但白万剑露了这一手,果然是剑法精妙,武林中罕见罕闻,有的肃然起敬,有的更是大声叫起好来。 白万剑抱拳道:“列位朋友之中,兵刃上胜过白某的,不知道有多少。白某岂敢班门弄斧,到贵帮总舵来妄自撒野?只是有一件事要请列位朋友作个见证。七年之前,敝派有个不成器的弟子,名叫石中玉,胆大妄为,和在下的廖师叔动手较量。我廖师叔为了教训于他,曾在他左腿之上刺了六剑,每一剑都成雪花六出之形。本派剑法虽然平庸无奇,但普天之下,并无第二派剑法留下这等的伤痕。石中玉,你欺瞒众人,不敢自暴身份,你将裤管捋起来给列位朋友瞧瞧,到底你大腿上是否有这般的伤痕?” 石破天奇道:“你是叫我捋起裤管来?” 白万剑道:“不错,若是阁下腿上无此伤痕,那是白某瞎了眼睛,前来贵帮骚扰胡混,自当向帮主磕头赔罪。但若你腿上当真有此伤痕,那……那……那便如何?” 石破天笑道:“要是我腿上真有这么六个剑疤,那可真奇,怎么我自己全不知道?” 白万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见他说得满怀自信,不由得心下嘀咕:“此人定然是石中玉那小子,虽然相隔数年,相貌变了,神态举止,颇有不同,但面容轮廓,一般无异。花师妹潜入此处察看,回来后一口咬定是他,难道咱们大伙儿都会走了眼不成?”一时沉吟未答。 陈冲之笑道:“你看咱们帮主却要看贵派花姑娘的腿伤,这里人多,赤身露体的不便,不如同到内室之中,大家看上一看!” 白万剑怒极,身形一转,已站在大厅之中,喝道:“石中玉,你作贼心虚,不肯自露腿伤,那便随我上凌霄城去自行了断吧!”刷的一声,长剑已拔在手中。 石破天道:“白师傅又何必如此生气?你说我腿上有这般伤痕,我却说没有,口说无凭,大家瞧瞧便是。”说着抬起左腿,一捋起左脚的裤管,露出腿上肌肤。 大厅中登时鸦雀无声,突然间众人不约而同“哦”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只见石破天左腿外侧的肌肤之上,果然有六点伤疤宛然都有六角,虽是皮肉上的伤疤不如柱上的剑痕那般清晰,但六角之形,人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中间最惊讶的却是石破天自己,他伸手用力一擦那六个伤疤,果然是生在自己腿上,绝非伪造。他揉了揉眼睛,又再细看,腿上这六个伤疤实和柱上剑痕一模一样。雪山派九人一十八只眼睛冷冷的凝望着他,待他自承其罪。 石破天捋着裤管,额头上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他又摸摸肩头,喃喃的道:“肩上有伤疤,怎么别人知道,我……我自己都不知道?难道……我把从前的事都给忘了?”他瞧瞧贝海石,贝海石缓缓摇了摇头。他回头去望丁珰,丁珰皱着鼻子,向他装个鬼脸。他又向丁不三瞧去,丁不三(右)袖伸起,右手食中两指向前一送,示意动武杀人。 便在此时,陈冲之双手横托长剑,送到石破天身前,低声道:“帮主,不必跟他们多说,以武力决是非。胜的便是,败的便错。” 陈冲之见白万剑剑法虽精,但说到武功之博,内力之强,定然不如帮主,既然证据确凿,辩他不过,只好用武,就算万一帮主不敌,长乐帮人多势众,也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石破天胡里胡涂的将长剑接在手中。白万剑森然道:“石中玉听了:白万剑奉本派掌门人威德先生令谕,今日清理门户。这是雪山派本门之事,与旁人无涉。若是在长乐帮总舵动手不便,咱们到外边决一生死如何?” 石破天迷迷糊糊的道:“为……为什么要决一生死?” 丁珰在他背上轻轻一推,低声道:“天哥,跟他打啊,你武功比他强得多,一剑将人他杀了便是。” 石破天道:“我……我不杀他,为什么要杀他?白师傅又不是坏人。”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几步。 白万剑见他脚步沉稳,显然内功极深,适才见他双袖一拂,便将王万仞震得身受重伤,那里敢有丝毫疏忽?长剑一抖,一招“梅雪争春”,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剑尖,剑锋齐用,剑尖是雪点,剑锋乃梅枝,四面八方,向石破天攻了过来。霎时间石破天眼前一片白光,那里还分得剑尖剑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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