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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虫豸凝寒掌作冰(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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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春秋招了招手,道:“铁头小子,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游坦之受人欺辱惯了,见对方无礼,也不以忤,道:“我叫游坦之。”说着便向前走了几步。丁春秋道:“这些叫化子死了没有?你去摸摸他们的鼻息,是否还有呼吸。” 游坦之应道:“是。”府身伸手去探一名乞丐的鼻息,只觉着手凉,那人早已死去多时。他又试另一名乞丐,也是呼吸早停,说道:“都死啦,没了气息。”只见星宿派弟子脸上都是一片幸灾乐祸的嘲弄之色。他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句:“都死啦,没了气息。”却见众脸上戏侮的神色渐渐隐去,慢慢变成了诧异,更逐渐变为惊讶。 丁春秋道:“你每个叫化都去试探一下,看尚有那个能救。”游坦之道:“是。”将十来个丐帮弟子都试过了,摇头道:“个个都死了。老先生功力实在厉害。”丁春秋冷笑道:“你抗毒的功夫,却也厉害得很啊。”游坦之奇道:“我……什么……抗毒的功夫?” 他大惑不解,不明白丁春秋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没想到自己每去探一个乞丐的鼻息,便是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十多名乞丐试将下来,已经厉了十来次生死大险。他自然不知星宿老怪被蟒缠身,无法得脱,全仗他喧小子相救,江湖上传了出去,不免面目无光,因此巨蟒离去之后,立时便起意杀他灭口。不料游坦之经过这几个月来的修习不辍,冰蚕的奇毒已与他体质融合无间,丁春秋沾在群丐身上的毒质再也害他不得。 丁春秋寻思:“瞧他手上肌肤和说声音,年纪甚轻,不会有什么真本领,多半是身上藏得有专克毒物的雄黄珠、辟邪奇香之类宝物,又或是预先服了灵验的解药,这才不受奇毒侵。”便道:“游兄弟,你过来,我有话说。” 游坦之虽见他说得诚恳,但亲眼看到他连杀群丐的残忍狠辣,又叫到他师待间一会儿诌谀,一会儿辱骂,觉得这种人极难对付,还是敬而远之为妙,便道:“小人身要事,不能奉陪,告退了。”说着抱拳唱喏。转身便走。 他只走出几步,突觉身旁一阵微风掠过,两手腕上一紧,已被人抓住。游坦之抬头一看,见抓住他的是星宿弟子中的名大汉。他不知对方有何用意,只见他满狞笑,显非好事,心下一惊,叫道:“快放我!”用力一挣。 只听得头顶呼的一声风响,一个庞大的身躯从背后跃过分头顶,砰一声,重重撞在对面山壁之上,登时头骨粉碎,一个头颅变成了泥浆相似。 游坦之见这人一撞的力道竟这般猛烈,实是难以相信,一愕之下,才看清楚便是抓住自己的那个大汉,更是奇怪:“这人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撞山自尽?莫非发了疯?”他决计想不到自己一挣之下,一股猛劲将那大汉甩出去撞在山上。 星宿派群弟子都是“啊”的一声骇然变色。 丁春秋见他摔死自己弟子这一下手法毛手毛脚,并非上乘功夫,只是膂力异常了得,心想此人天赋神力,武功却是平平,当下身形一幌,伸掌按上了他的铁头。游坦之猝不及防,登时被压得跪倒在地,身子一挺,待要重行站直,头上便如顶了一座万斤石山一般,再也动不得,当即哀求:“老先生饶命。” 丁春秋听他出言示饶,更是放心,问道:“你师父是谁?你好大胆子,怎地杀了我的弟子?”游坦之道:“我……我没有师父。我决不敢杀死老先生的弟子。” 丁春秋心想不必跟他多言,毙了灭口便是,当下手掌一松,待游坦之站起身来,挥掌向他胸口拍去。游坦之大惊,忙伸右手,推开来掌。丁春秋这一掌去势甚缓,游坦之右掌格出时,正好和他掌心相对。丁春秋正要他如此,掌中所蓄毒质随着内劲直送过去,这正是他成名数十年的“化功大法”,中掌者或沾剧毒,或内力于顷刻间化尽,或当场立毙,或哀号数月方死,全由施法随心所欲。丁春秋生来曾以此杀人无数。武林中听到“化功大法”四字,既厌恶恨憎,复心惊肉跳,段誉的“北冥神功”吸入内功以为已有,与“化功大法”剧毒化入内功不同,但身受者内力迅速消失,却无二致,是以往往给人误认。丁春秋见这铁差别小子连触十余名乞丐居然并不中毒,当即施展出看家本领来。 两人双掌相交,游坦之身一幌,腾腾腾接连退出六七步,要想拿桩站定,终于还是一交坐倒,但对方这一推余未尽,游坦之臂部一着地,背脊又即着地,铁头又即着地,接连倒翻了三个筋斗,这才止住磕头,叫道:“老先生饶命。” 丁春秋和他手相交,只觉他内力即强,劲道阴寒,怪异之极,而且蕴有剧毒,强然给自己手摔得狠狈万分,但以内力和毒劲的比拼而论,并未处下风,何以大叫饶命?难道是故意调侃自己不成?走上几步,问道:“你要我饶命,出真心,还是假意?” 游坦之只是磕头,说道:“小人一片诚心,但求老先生饶了小人性命。” 丁春秋寻思:“此人不知用什么法子,遇到了什么机缘,体内积蓄的毒质竟比我还多,实是一件奇宝。我须收罗此人,探听到他练功的法门,再吸取他身上的毒质,然后将之处死。倘若轻轻易易的把他杀了,岂不可惜?”神掌又按住他铁头,潜运内力,说道:“除非你拜我为师,否则的话,为什么要饶你性命?” 游坦之只觉头上罩如被火炙,烧得他整个头脸发烫,心下害怕之极。他自从苦受阿紫折磨后,早已一切逆来顺受,什么是非善恶之分、刚强骨气之念,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求保住性命,忙道:“师你,弟子游坦之愿归入师你门下,清师父收容。” 丁春秋大喜,萧然道:“你想拜我为师,也无不可。但本门规矩甚多,你都能遵守么?为师的如有所命,你诚心诚意的服从,决不违抗么?”游坦之道:“弟子愿遵守规矩,服从师。”丁春秋道:“为师的便要取你性命,你也甘心就死么?”游坦之道:“这个……这个……”丁春秋道:“你想一想明白,甘心便甘心,不甘心便说不甘心。” 游坦之心道:“你要取我性命,当然是不甘心的。倘若非如此不可,那是逃得了便逃,逃不了的话,就算不甘心,也是是无法可施。”便道:“弟子甘心为师父而死。”丁春秋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你将一生经历,细细说给我听。” 游坦之不愿向他详述身世以及这些日子来的诸般遭遇,但说自己是个农家子弟,被辽人打草谷掳去,给头是戴了铁罩。丁春秋问他身上毒质的来历,游坦之只得吐露如何见到冰蚕和慧净和尚,如何偷到冰蚕,谎说不小心给葫芦心的冰吞咬到了手指,以致全身冻僵,冰蚕也就死了,至于阿紫修练毒掌等情,全都略过不提。丁春秋细细般问他冰蚕的模样情状,脸不自禁的露出十分艳羡之色。游坦之寻思:“我若说起那本浸水有图的怪书,他定会抢了去不还。”丁春秋一再问他练过什么古怪功夫,他始终坚不吐实。 丁春秋原本不知易筋经的功夫,见他武功十分差劲,只道他练成阴寒内劲,纯系冰蚕的神效,心中不住的咒骂:“这样的神物,竟被这小鬼使神差的吸入了体内,真是可惜。”凝思半晌,问道:“哪个捉到冰蚕的和尚,在南京悯忠寺挂单?”游坦之道:“正是。” 丁春秋道:“这慧净和尚说这冰蚕得自昆仑山之巅。很好,那边既山过一条,当然也有两条、三条。只是昆仑山方园数千里,若无熟识路途之人指引,这冰蚕到也不易捕捉。”他亲身体验到了冰蚕的灵效,觉得比之神木鼎更是宝贵得多,心想首要之事,倒是要拿到慧净,叫他带路,到昆仑山捉冰蚕去。这和尚是少林僧,本来颇为棘物,幸好是在南京,那便易办多。当下命游坦之行过拜师入门之礼。 星宿派众门人见师父对他另眼相看,马屁、高帽,自是随口大量奉送。适才众弟子大骂师父、叛逆投敌,丁春秋此刻用人之际,假装已全盘忘记,这等事在他原是意料之中,倒也不怎生气。 一行人折而向东北行。游坦之跟在丁春秋之后,见他大袖飘飘,步履轻便,有若神仙,油然而生敬仰之心:“我拜了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师父,真是前生修来的福份。” 星宿派众人行了三日,这日午后,一行人在大路一座凉亭中喝水休息,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四骑马从来路疾驰而来。 四乘马奔近凉亭,当先一匹马上的乘客叫道:“大哥、二哥,亭子里有水,咱们喝上几碗,让坐骑歇歇力。”说着跳下马来,走进凉亭,余下三人也即下马。这四人见到丁春秋等一行,微微颔头为礼,走到清水缸边,端起瓦碗,在缸中舀水喝。 游坦之见当先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瘦小,留两撇鼠须,神色间甚是剽悍。第二人身穿土黄色袍子,也是瘦骨棱棱,但身材却高,双眉斜垂,满脸病容,大有戾色。第三人穿枣红色二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厚厚一部花白胡子,是个富商模样。最后一人穿铁青色儒生衣巾,五十上下年纪,眯着一双眼睛,便似读书过多,损坏了目力一般,他却不去喝水,提酒葫芦自行喝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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