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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陡振雄风败蝠王(4)


  月光下,他忽然看见雪地上有两道浅浅的痕迹,若非用心察看,决看不出来。

  段子羽一看便知,这是绝顶轻功高手留下的印迹。所谓“踏雪无痕”,在厚且硬的积雪上固能办到,在这等软而薄的雪上是作不到的。他心知有异,这等轻功山上几位武林名家固然也能作到,却不会无缘无故地施展出来。

  当下也不作声,暗循浅痕而去,越过一道小岭,来至一丛灌木林旁,印迹便已消失。

  段子羽察视四周,了然无异,心中却有数,沉声道:“韦蝠王,大驾既已到此,何须遮掩行藏,请现身吧,华山后学段子羽恭候指教。”

  前面丈余地方雪地中蓦然钻出一人,阴阴笑道:“好小子,真有眼力,到不知你的艺业如何?”月光中,只见韦一笑一袭白袍,脸色青白,似是未吸饱人血。

  段子羽冷喝道:“不叫你失望便是。”两手成爪,蓦然前冲,九阴白骨爪当头抓下。

  韦一笑不料他轻功精进如斯,一丝大意,险些没避开此爪,幸亏他身法如电,爪风临头,已然一飘避开。

  段子羽又一爪抓到,喝道:“再吃一爪。”韦一笑身形一轻,绕至他背后,击出一记“寒冰绵掌”。段子羽也不回身,一爪正向他掌上抓来,韦一笑“咦”了一声,不虞他变招如是之快,较之自己第一次与他过招实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他一生浸淫寒冰绵掌,也不敢与这天下人闻名胆落的九阴白骨爪硬抗,不得已飘身三尺,喘息未定,段子羽一式“横移乾坤”,已然转到他面前,九阴真经中这式换位大法,段子羽已练得精熟无比,不假思索,便闪身施出,一爪抓向韦一笑咽喉,一爪抓向他右肩。

  韦一笑自忖轻功无人能及,哪料段子羽这式身法较诸自己犹快,眼见两爪堪堪抓至,一式铁板桥向后仰去,他也真是了得,如此姿式居然还能飞起一脚,踢向段子羽丹田。

  段子羽反爪向其脚上抓去,韦一笑慌不迭缩脚弹身,向后激射出去。段子羽闪动身形,咬定不放,坚欲与其一较高下。

  韦一笑名驰武林数十载,岂肯在小辈面前怯战而逃,立定身形,两手使出寒冰绵掌,倏前倏后,倏进倏退向段子羽攻来,只是畏惮他九阴白骨爪太利,周身上下不敢让他碰到一点儿,更不敢与之对掌,情知掌功一旦被九阴白骨爪攻破,这一身武功便付诸东流了,是以打得颇为吃力。

  段子羽虽九阴白骨爪连环施出,九阴白骨爪本就变幻莫测,他又将先天罡步伐、华山派的七十二路“鹰蛇生死博”武功融入其中,便是梅超风、周芷若见了,也要大为叹服,甘拜下风。但韦一笑身法滑溜异常,几次九阴白骨爪已搭实,却不知怎的被他一滑即开。

  饶是如此,韦一笑已心下骇绝,这一战实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战,双方打了四十多招,自己居然守多攻少,有几次还险遭不测,眼见这小子爪法变幻无方,手臂倏短倏长,如同装了机簧般,四十余招居然无一招重复,下面不知还有多少诡异莫测的招数,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悔不当白天在其背后偷袭,除去这平生劲敌。

  此际周围已有不少人闻声赶到,武当四侠、史红石、少林圆觉、空智,崆峒虚舟、昆仑詹春等都在旁围观。

  其时月明如昼,周遭景物清晰异常,众人看这一场两大高手的决斗,无不目眩神驰,心下骇然。两人如在雪上滑行一般,两条人影迅捷无伦地交换缠绕,虽无骇人的威势,但每一招都凶险到极点,无论谁稍慢刹那便当重伤于对方手下。

  少林空智看了,暗道惭愧,那一日段子羽在少林寺山门外实是手下留了情,换了自己作韦一笑,绝难挡住他如鬼如魅的身法和凌厉无比的爪攻。和圆觉相视一眼,都心生忧惧,明日武林大会上,这小子若硬替昆仑派出头,却也着实难以应付。

  史红石见了,心下惊喜不已。女儿对这位少年英侠的恋情她自是深知,此番女儿和他一同回来,那光景她更瞧破了八九分,只是仅此一女,木已成舟,也不忍深责,此际见段子羽如此神武,打得一世绝顶高手韦一笑左支右绌,实是旷世难逢的武林奇才,虽有天师教张宇真在先,女儿与她共侍一夫,效娥皇之举也不算太委屈了,一段老大的心事涣然冰释。

  韦一笑其时本处下风,虽败象不显,但出掌不敢与其九阴白骨爪硬对,已然大处劣势,寒冰绵掌虽厉,无奈这小子如鬼似魅的身法较诸自己似还高出一筹,还击谈何容易。眼见强敌环伺,自己纵然胜得一招半式也非付出代价不可,受伤后要生出君山可难比登天了,心中一乱,稍一疏神,段子羽手爪抓到,韦一笑身形一矮,双掌撞向他丹田,逼其退步。段子羽身子蓦然头下脚上而起,怪异至极,却是“鹰蛇生死搏”中的一式身法,两爪扣在韦一笑天灵盖上,倒立而起。

  韦一笑登时魂飞天外,万料不到他有此怪招,只待爪一透脑便即向明尊处签到。

  周围人见这一式固然怪异,这情景更是阴森可怖,如置身幽冥一般,竟尔忘了喝彩。

  殷梨亭伸手拔剑,欲抢上救韦一笑,俞莲舟回手按住。

  此刻莫说救援无及,便是能救,只要一出手,武当派立成武林公敌,明天的武林大会可就成了自己砸自己脚的巨石了。

  段子羽爪上并不透力,身子向后平平飞出,众人不明所以,直感匪夷所思,韦一笑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是否明火圣尊显灵,令这小子放过自己一马。

  段子羽笑道:“韦蝠王,日间我和史小姐在山石后叙话,那时你若下手,我不死也要受重伤。这段情份段某不敢忘,是以这一爪便算还情,这样两下扯平,再斗一场,各凭手上功夫一较生死。”

  韦一笑尚未答话,忽听不远处一棵树上有人笑道:“段先生,你年岁虽小,倒是条好汉子,既然如此,范遥也还你一个人情。”随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事掷来,段子羽伸手接住,入手绵软,揭开裹着的黑斗篷一看,赫然是史青。眼晴大睁,却说不出话来。

  段子羽忙解开她哑穴,史青一得自由,大骂道:“死头陀,丑八怪,绝子绝孙的死头陀。”

  段子羽将她交至史红石手中,史红石细问了几句,知女儿不过被点了穴道,受番惊吓,这才放心,大声道:“范右使,尊驾也是一世之豪,怎么做起暗算晚辈的勾当来?”

  范遥笑道:“我这绝子绝孙的头陀可从不以英雄自居,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那些大英雄、大豪杰不屑做的事,我苦头陀作起来可是有劲得很。下回还要到天师府将张大小姐偷出来,好好供养在光明顶上,以免段先生的九阴白骨爪抓破苦头陀的脑袋。”

  众人听他如此说,均是又气又笑,却也无可奈何,听他语气中直言不讳伯了段子羽的九阴白骨爪,倒也感意外。

  忽听他哎哟一声,从树上直栽下来,落入场中。远处一人道:“范遥,你敢出言辱及天师府,略施薄惩,有胆子的到天师府走一遭,管教你一世也出不来。”

  范遥已感到打到肩头的是团雪块,被击处犹疼痛入骨,虽说对方也是暗算,但自己如许功力居然没避开,心下骇然,喝道:“天师教那位高人在此?”

  他连喝了几声,却无回音,忽听一人道:“兄弟,那人早已走了。野王,咱俩也朝朝相吧。”另一人应声道:“谨依教主之命。”

  从两棵树上飞掠而至两条人影,众人无不大惊,杨逍和殷野王也到场了,明教中坐头四把交椅的魔头齐至,真是给足了武林大会的面子。

  殷梨亭越众而出,来至杨逍面前施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他血性刚直,宁受众人猜忌也不肯泯却亲情。

  杨逍叹道:“殷六侠,你是鼎鼎名侠,万人敬重,本座却是人人不齿的魔教头子。这翁婿之情不叙也罢。古人云:‘大义灭亲。’我们终有刀兵相见一日,何如此际斩却亲情。“这番话苍凉凄惨。殷梨亭含泪道:“小婿不敢。”躬身退了回来。

  杨逍笑道:“宋大侠、俞掌门、史帮主,我们兄弟得知武林有此盛况,虽久已不为天下英雄所齿,却也想见识一番,不想惊动了诸位,实出意外。”

  俞莲舟笑道:“杨教主等是难得请到的贵客,更是当世之豪。此次武林大会旨在消除武林各门派问的旧日过节;以期团结一致,并无蓄意与贵教或天师教为敌之意。只是贵教或天师教若欲荼毒武林,那便少不了兵戈相见了,此刻言敌言友尚还嫌早。”

  段子羽忽道,“俞掌门之言大概是武当派之意罢,华山派与魔教妖人却是势不两立。范右使,我欧阳九叔命丧你手,你我先决出生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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