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柳残阳 > 傲爷刀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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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悔满头雾水的瞧着吉百瑞的举动,忍不住问:“大叔,你手上的东西,可是贵府的祖宗牌位?” 瞪了君不悔一眼,吉百瑞道:“祖宗牌位应该高高供奉于上,岂有埋在地下的道理?不要瞎说,你且给我站起来!” 君不悔迷迷惑惑的站起,吉百瑞双手捧着油布裹卷送到他的面前,不但神色肃穆,更以一种极其尊重的语调道:“不悔,这油布包内,是一柄刀,一柄与我朝夕相伴,血肉相连的刀,是我最忠实的搭档,也是永不变异的友侣,我们业已共同度过了近五十年的漫长岁月——我的心念就是它的意志,我们一向在冥寂中,互为沟通;现在,我老了,刀却不老,我把刀赠送给你,从今之后,你便是它的主子,它的伙伴,它会像忠于我一样忠于你,保我命一样保你的命,它也会与你灵魄呼应,心神回鸣,你要好好珍惜它,爱护它,就如同善待于你自己……” 受到吉百瑞如此审慎严肃的态度感染,君不悔亦端容以双手接过油布裹卷,入手处但觉一沉,这把刀竟颇有份量。 吉百瑞低声道:“打开看看吧。” 解开层层油布后,展现在君不悔眼下的,是一把形式十分奇特的刀:黄铜雕搂着暗纹的刀鞘,看上去非竹非木的黄褐色光滑刀柄,亦为铜铸的护手部做有如两只上翘的牛角,这把刀的长度只得一般刀的半截,大约尺六左右,阔幅倒又比一般兵刀宽了一倍,量量鞘面,几近五寸,这又短又宽的一把家伙,不止可称做刀,说它是一柄大板斧似乎更来得贴切。 若是只看外貌,刀的形状固然奇特突异,却也无什惊人之处;君不悔掂了掂手中家伙,咧咧嘴道:“大叔,这宝贝的模样有点怪,也挺沉的哩……” 吉百瑞似是听得出君不悔的弦外之音,他淡淡的道:“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能用斗量,看人如此,名器亦然,绣花枕头外观漂亮,却是败絮其中,不悔,这把刀的表壳不够华丽,并非显示它的本质就差。若是不信,你拔刀看看!” 君不悔。漫不经心的拔刀出鞘,只闻得一长声清越的颤响——似是胡弦的尾韵,又像薄刃在弯弹之后的波波散音,就是那么幽幽渺渺的吟颤中,一渺青蓝色的璀璨光华已如一汪流水、一片轻烟,刹时溢满这片残破的神殿,在这样又是晶莹、又是膝陇的彩芒闪炫问,映得人的面孔须发宛如沾上一层霜,宛如隐现在淡淡飘浮的雾氲之中。 宽短的刀锋流闪着烟烟的青蓝冷焰,刀尖上一抹尾芒不时闪烁掣晃,而在刀锋的一面上精雕着一只人眼,这只眼中也闪炫着冷森的光辉,刀身微动,仿佛眼睛亦在霎眨,栩栩如生! 神殿里一片寂静,空气像是冻结住了,吉百瑞定定望着君不悔,君不悔则定定瞪着这把刀,这瞬息间,他的全部意识都已贯注在这把刀上,他似是听到了刀在轻轻呼唤,感觉到刀身的脉搏在微微跳动,甚至,刀面那只眼睛也正瞧着他,将某种契合传送于心灵…… 好半晌,吉百瑞才低沉的开口道:“刀有名字,叫傲爷。” 长长透了口气,君不悔归刀人鞘,哺哺念着:“傲爷刀。” 吉百瑞正色道:“意思是说,持刀做如爷,或可解释做任何对手皆所向披靡,甚且连敌人的老祖父亦得望刀低头;刀名不是我起的,我得到这把刀时,它已叫做做爷了;不悔,记住刀的主人要有如刀名般的自信,却不可真个狂妄骄满!” 君不悔肃容道:“大叔教诲,决不敢忘。” 两人重新回到火盆前坐下,吉百瑞目注君不悔,含笑道:“怎么样,你以前可曾见过这等的神兵利器?” 君不悔感叹的道:“莫说见过,连听都不曾听人提起,大叔往日言及天下真有室刀,我还不信,万料不到大叔本身就存得一把,大叔今日以此刀相赠,我必连以心命,永相携随,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满意的点着头,吉百瑞道:“这多年落魄潦倒的日子,我从没有起意在这把刀上,恁是饿得头晕眼花、冻得全身发僵,也未想到将刀卖出,否则,任何一个识货行家看到这把刀、都会倾其所有来换取,不悔,我的话你明白么?” 君不悔真挚的道:“我明白,大叔尽可放心,我的意志一定经得起考验。” 吉百瑞又将酒盅斟齐,喝了半口:“闯荡江湖,就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不但是磨练技艺、淬硕志行,个人的耐力、反应、思考、判断等各方面的禀赋亦将受到严苛的考验,不悔,你要多找机会去经历,专挑险难去应付,此如说,谁的刀法好,便专找他试手,哪个不易缠,就上门同他缠,打多了,斗久了,本领自然精进,经验越多则越老道;是谁说的来着,时光、血泪与生命的累积,它的名字就叫达练,你该时刻记住要自我奋发求进……” 君不悔道:“像这样求经验、学达练,大叔,岂不要结下许多仇家?” 吉百瑞的双瞳中光芒闪的:“只要不杀生,少流血,实战的体验才是增进功力的最佳途径,小小伤点和气不算什么,你知道,我要使你成为天下第一刀!” 君不悔忐忑的道:“大叔对我的期望似乎稍高了一点,我即使豁上这条命,恐怕也挣不到这个荣衔,老天!这可是天下第一刀啊! 吉百瑞虎着面孔道:“尧何人也,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只要立定志向,古圣先贤都攀得上,做个使刀的元尊又有何难?连你师父亦敢关着门起号,凭你现在这身本事,还怕挣不到那把顶尖的交椅?” 君不悔忙道:“我总会尽力便是,唯恐大叔对我过于期许,将来令大叔失望太甚,那等罪孽可就深重了!” 吉百瑞坚定的道:“姓吉的刀法本来就是举世无匹,你是我吉某的传人,已得我艺业精髓,如何还会落到别人之后?不悔不悔,勇往直前,誓死不悔!” 想挤出一抹笑容,却实在挤不出来,君不悔呐呐的跟着道:“是,大叔,勇住直前,誓死不悔……” 又啜了口酒,吉百瑞道:“我的那件事,你出去就办,早日清结便早了心愿,你坐过来,让我将一些必要细节告诉你…” 于是,君不悔移到吉百瑞身边,这位老大叔放低了嗓门,开始娓娓叙述过往,交待种种,君不悔倾耳聆听,脸色渐渐凝重。 “飞云镖局”的这个镖师叫吕刚,人高马大的一条汉子,满脸络腮胡,两只铜铃眼,说起话来嗓门宏亮得像在敲钟,现在,他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君不悔。 君不悔垂手肃立,陪着几分惶恐的傻笑,模样儿不但显得拘谨,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木讷劲,瞧得吕刚这位大镖师连连摇头:“我说小子,走马护镖可不是桩容易的营生,你当似游山玩水那等逍遥自在?你要这样盘算,就大大离了谱啦;这个他娘的行业,纯粹是刀头敌血,挽着脑袋豁命的苦差,更休说风吹雨打,霜侵雪冻那种艰辛了,要是有一点其他门路,早早别沾上这一行,看你木头木脑,不像个机伶角儿,这碗短命饭更是不吃为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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