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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怔愕了一会,唐康不安加上忐忑的移了下屁股,嗫嚅着道:“不知……衣兄为何如此?”

  君惟明徐缓又悲怆的,将他夜来潜进铁卫府中的经过说出,一直讲到他们来到眼前的这片林子时为止,末了,他又沉重的道:“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陷害我的仇人不是别个,就正是童刚那狼心狗肺的畜生!衣彪的死,只是我与他之间的血债又加深加厚了一笔,是这一笔笔的债我会用更为残酷的方法一笔笔讨,我将叫他辗转哀号,呼天唤地,我会叫他生死不能,如沦地狱……”

  虽然答案早已明白,但唐康却仍然免不了心惊胆颤,他愣愣了好半晌,才嗔目切齿,虬髯竖立的道:“公子,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我们全没断错,全没冤枉他!公子,这衣冠禽兽决对不能轻饶!”

  君惟明双目中煞气隐现,光芒带上,连面容的颜色也微微泛了青白,他狠毒的笑了起来:“轻饶,唐康,你放心,我会叫你们看着他最后是个什么下场,而只要你们看了,你们便终生不会忘怀!”

  牙齿“咯”“咯”一挫,他又冷酷至极的道:“不但他,他的帮凶,同路人,支持者,除了我已许诺过可以宽容的,其他,没有谁会有侥幸,没有谁能得到怜悯,他们全将用他们的生命来偿付他们这有心的过失,用鲜血来洗净他们的罪恶,唐康,你们等着,不会太长久了,这一天即将到来!”

  唐康沉重的恭聆着君惟明所说的话,而他可以从君惟明仇恨的言语中体会出那内心深处的愤怒,从君惟明的嗓音颤动里发觉到他流循血液中的咆哮,从君惟明凄厉的眼神内,看出他魂魄的抽噎,从君惟明切齿的唇缝里,了悟他精神上的难辛负荷,而这一切综汇成的是一片无比的激昂,至极的凄怆,不可名状的悲痛与难以言喻的愤恨,像一堆熊熊烈火,在烤炙着君惟明的心!

  颤抖的,唐康道:“公子,公子,你老暂且息怒忍悲,切莫伤痛过度……正如你老所说,复仇雪耻的一天,不会太长久了……姓童的恶贯满盈,他必将遭报的……”

  长长吸了口气,君惟明苦涩的道:“我太激动了是么?”

  唐康沉重的道:“任谁处于公子今天的情景中,也都会这样子的……”

  默然一喟,君惟明低缓的道:“每一提及此事,全像刀绞我心,箭穿我腑……这等滋味,就算魂魄泣血,怕他不过如此的了……”

  唐康忐忑同悲的低叫:“公子……”

  用力摔摔头,君惟明苦笑道:“别担心,唐康,我很好。”

  惴惴的,曹敦力从旁边双手律过水囊,小心的道:“公子,你老喝口水,歇会吧?”

  君惟明饮了两口囊中水,将水囊还给曹敦力,沉沉一笑道:“没有什么……”

  这时,唐康挨近了一些,悄声道:“公子……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请示一下……”

  君惟明淡淡的道:“说吧,不要紧。”

  干咳了两声,唐康呐呐的道:“如果,呢,公子,我问错了,你老可以斥责我……”

  君惟明平静的道:“你说。”

  咽了口唾液,唐康结巴着道:“公子的未婚妻费小姐,与公子的胞妹二姑娘……可是……可是真个……背叛了公子?”

  悠悠的,君惟明语声如雾,带着难以形容的凄郁及怅茫:“不错……她们也是这样了……”

  嗓子里像撤下了一把沙,唐康暗哑的道:“公子……待她两人……如此情深义重……她们竟然这般不顾人伦纲常……恩将仇报,这……这不是太也……太也在卑了么?”

  长叹一声,君惟明道:“唐康,一个人只要罔顾自尊,迷失灵魂,抹杀天良,抛弃羞耻了,这个人就与禽兽无异,任什么丧天害理的罪恶全能做得了,又何在乎这‘欺败伦常,恩将仇报’八个字呢?……”

  唐康喉头哽塞着激动的道:“这……这真太丑恶龌龊了……这还能算是人么?”

  双颊痉挛了一下,君惟明痛苦的道:“有人为了我而不齿我昔日所爱的人……这感触……唐康,实在过于悲楚……但你说得对,骂得对……她们,的确已不算人了……”

  沛然一惊,唐康惶恐的道:“我……一时激愤……出言无状……公子,万乞你老恕过……”

  君惟明和煦的道:“你说得并无错处,唐康,我一丁点也不怪你,一个敢言的人,才是真正有道义感的人……”

  目光有些晦涩,君惟明又落寞的道:“我常想,唐康,人生不是太过玄妙了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也太繁杂了么?什么才真实的呢?什么才是坦诚的呢?要如何才能赤裸裸的将人心结在一起?要如何才能使人的头脑里变成一片圣洁永无邪恶?”

  他抬头悠悠望着半枯萎的枝丫隙缝上的缥缈云空,沉缓的道:“就有如青天一样的莹碧,浮云一般的皎白……又那么旷远,那么实在,那么单纯得令人心怡……”

  唐康感动的道:“公子,有些人,有些事,是像这样的,譬如说,我们对你老就没有丝毫隔亥,没有一点邪异……”

  哑然笑了,君惟明轻轻的道:“我相信,唐康。”

  唐康低沉的道:“公子,人活着,总有道理,而人生也有它完美的一面。”

  君惟明颔首道:“我也相信,唐康,所以我至今不舍死去。”

  于是,唐康笑了,他改变话题,道:“公子,你老方才不是问我,那雷照怎的不在府中么?”

  “哦”了一声,君惟明道:“我是问了,为什么你们可知道?”

  一挺胸,唐康道:“公子,我好得意!”

  君惟明迷惘的道:“为什么?”

  唐康笑道:“至少,我们得悉的一些秘密中,也有公子所不知道的事哪,这使我们感到一番心血尚未白费!”

  微微一笑,君惟明道:“你说吧。”

  唐康清清嗓子,道:“公子,雷照这厮我们也看出他是背叛了你老,否则,为什么你老的一于旧属大多不事二主纷纷脱离,他却甘为童刚所用?”

  君惟明斩钉截铁的道:“他确是叛徒!”

  唐康立道:“说对了,公子,在你老出事之后不久,雷照受到沐猴而冠的童刚的高封,官拜铁卫府总执管……”

  君惟明道:“这件事我晓得。”

  唐康接着道:“但是,就在他接任总执管一个多月之后,却突然在—天夜里得了半身不遂之症,如今被童刚送到‘千霸堂’后面的‘小溪精舍’养病,并派上哨卡严厉防守着,听说雷照是右半边身子全瘫了,非但无法行动,连讲话都十分吃力,一天到晚都深居精舍之内,很少有人能看到他!”

  怔了一下,君惟明随即叹道:“这就是报应了,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环的……”

  他吁了口气,又道:“唐康,雷照素来身体强健;无痛无病,而且还有不俗的内功底子,年纪也并不大,他怎么会忽然得了这种瘫痪之症的?据我看,只怕是童刚下的毒手吧?姓童的一定深恐雷照持功自傲,不受节制,又防他嘴巴不牢,才走了这一步狠棋,是也不是?”

  唐康笑道:“是否乃童刚下的毒手,我们还没有拿到证据,而这件事童刚又极端保密,除了有数几个人之外,根本其他的人就不知道,我们得到消息是从那个充任伙夫头的卧底弟兄传回来的,他碰巧有一天被派去给雷照送饭……”

  沉吟着,君惟明道:“我看十有十成就是童刚干的好事,要不,他又何必这般鬼祟?不敢让别人知道?”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雷照早不瘫晚不瘫,就正在他背叛了我帮助童刚篡夺我的基业后不久就瘫了,这不也太凑巧了么?”

  唐康点头道:“看样子,姓童的是在施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手段,学着前汉武帝的招宴杀功臣了呢!”

  哼了哼,君惟明冷然道:“雷照这叛徒贼子乃是罪有应得!”

  他双拳猛握,再狠狠的道:“但是,他罪孽之深,就这一点惩罚还嫌太轻!”

  唐康小心的,道:“公子,这雷照——还须整治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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