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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进了城门,向南大街走,在南大衔的衔尾,耸立着一幢巨大而巍峨的宅第,十二级的青石阶,阶傍各有着一对大石狮子,漆黑的大门,金黄的兽环,衬着一式一色的大麻石围墙,围墙里是楼阁连云,好壮观,好气派。

  在阶前下了马,朋三省先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吁了口气,用手一指大门,有气无力的道:“老弟,到了,就是这个地方。”

  龙尊吾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赞美的道:“这宅第,真是够排场……。”

  “嗤”了一声,朋三省道:“算了,够个屁的排场,樊盛这小子还不是顶了一张嘴巴吃十八方,买空卖空,凭了一条命耍狠。只是这个大明县吃他那一套罢了,又有什么值得称羡的?稀松得很。”

  下了马,龙尊吾又扶着唐洁下来,他低沉地道:“我一直有点担心,老哥,不嫌冒昧么?”

  摇摇头,朋三省大刺刺的上了石阶,将那门上的兽环拉叩一阵,回首嘻嘻一笑,裂着嘴道:“冒昧什么!小樊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哩,你不用客气,自家兄弟嘛,客气就见外啦。”

  他正转头说着话,漆黑的大门“吱呀”一声启开了,但是,却见启开了尺把宽窄,就从这尺把宽窄里,六个彪形大汉已一个接着一个的挤了出来!

  为首一个,是位七尺高下的大个子,个儿高,块头大,斜戴帽子敝着衣襟,满脸的横肉衬着一双三角眼,他前脚一踏出来,已横眉竖目的一叉腰,暴辣辣的吼道:“喂,喂,干什么的?他妈擂起门来就像报丧的一样,你家老子挺了么?就像这么个急法儿?”

  这一吼,不由吼得朋三省一愕,但是,这一愕之下封斗然引起了他的无名火高三丈,跨前一步,也大叫了起来:“咦?咦?他妈的这是怎么回子事?这是反了么?你他妈竟对着你爹放起狗臭屁来?怎么着?老子敲敲门都不能敲了哇?你们这里不是樊府,倒成了皇帝老儿的金銮?

  ?

  了?”

  大块头斜瞄着朋三省,冷凄凄的笑了起来:“独眼朋友,我看你是寿星公吊头,嫌命长了,你想找碴找到樊把子的府上,你敢情是顶着十个狗脑袋来的?”

  朋三省独目圆睁,领际青筋暴突,他气得喘喘的吼:“老子要不看你脚站樊家大门,头上刻着樊字,今天老子就该活活斩了你这狗养的杂种!”

  朝地下“呸”了一声,大个子三角眼中凶光暴射,他一斜肩转了出去,就这一斜肩一转步的功夫,手上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握着了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狠辣辣的一竖眉,他道:“朋友,光棍眼里打不进砂子,你是那一个王八蛋教唆你前来倒乱大爷说你心中约模也会有数,不用再演戏了,咱们就抖落出来吧!”

  紫色的袍袖一挥,朋三省怒极反笑道:“好极,老子今天拚着与小樊这混账东西红眼,也要试试你这狗熊是生了颗什么熊胆!”

  大个子满脸的横肉一紧,暴叱道:“放倒他!”一直围立于侧的五名彪形壮漠,闻言之下“霍”的扑了上来,一式的短匕首,匕首尖直扎向朋三省的手肘及腿弯,又是猛又是狠!

  庞大的身形猝然闪进,就像一阵狂风,五柄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全落了空,这五个大漠尚未及转过身来,朋三省已大吼一声,双掌左右开弓倏挥而出,同一时问,两腿也“唰”的升起--五个大漠中的四名怪叫连声,滚肉球似的翻跌了出去,剩下一,个还未及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朋三省已迅神似的扑了上来,左手微幌,右手已一个大耳括子将这名大漠掴翻!

  于是--那个大块头已虎吼着朝上冲来,雪亮的匕首,闪闪生寒,隔着三步,一下子戮向朋三省的心口!

  大吼一声,朋三省朝边一歪,“金丝缠腕”倏翻扣上,那大个子却十分乖巧,匕首一压,猝然直统对方小腹!

  “好杂碎!”

  朋三省叫着,右掌斜竖如刀,猛然下截,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人锋利的一柄匕首竟已斋中断为两半!

  大个子惊叫一声,慌忙迅攻,目注着手上的半截匕首发呆,只这一刹,朋三省却已毫不留缓步而上。

  右手一弹一招,“呼”的将他庞大的身躯悬空提起,抡着在空中舞了一圈:“狗操的东西,老子要活活纶死你……。”

  台阶下的龙尊吾急忙叫道:“老哥慢着--。”

  当龙尊吾的叫声尚留着一个尾韵,黑漆的大门已突然被拉开,十多条形像剽悍的大汉已急奔出,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瘦高条,额下留着一摄山羊胡子,他一步踏出人门,已暴烈的吼道:“胆上生毛的小子给我住手!”

  朋三省右臂高举着那个大块头,闻言之下略一偏脸,目光甫一接触到对方,他已狂厉的笑了起来:“胡毛子,你才几年不见就敢对我朋三省吆喝起来啦?”

  瘦高条一听语声竟是这般热悉法儿,不由得急急刹住了去势仔细向对方端详过去,这一看,却不由不便他大吃一惊,一张黑脸顿时涨成朱紫,他慌忙一抬手,恐惶而又迷惑的大叫:“通通停下来……朋大哥,这这这,这怎会是你?”

  朋三省仍然举着那个早已面青唇白的大块头,冷冷一哼,他沉下脸来,阴侧侧地道:“胡毛子,又怎会不是我?打上次见面到如今还没有几年吧?你姓樊的人就敢到老子头上撒尿啦?”

  被称做胡毛子的瘦高条满脸尴尬的踏上一步,恭恭敬敬的弯着腰道:“不敢,朋大哥,是什么风把大哥你忽然吹来了?这些小角色不识得大哥,闹出这些笑话,大哥大人大量,千?

  ?

  恕过他们……。”

  朋三省一瞪那只独眼,怒道:“想当年,老子与姓樊的好歹也是一个头磕下地的老哥们,就这段日子,你们却已数典忘祖,不顾渊源,触霉头触到老子头上来了!”

  胡毛子心头一跳,腰就弯得更低了:“大哥,你老千万莫见责下来,都怪这些混账东西有眼无珠,分不清内外尊卑,大哥你知道,便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开罪大哥你……大哥,请你老暂且息怒,这干混账,毛子我一定重重整治他们……。”

  朋三省火辣辣的一跺脚,吼道:“没有这么便宜,老子要仔细向小樊问个明白,若是他小子有什么偏袒,哼哼,老子拼着拔掉这把香头也在所不惜!”

  后面这句话说得胡毛子哆嗦着一阵发冷,他颤着击道:“大哥,大哥,你如此说,是逼煞我们了……。”

  朋三省转过脸去,冷厉的道:“不要多说了,去叫小樊出来见我!”

  胡毛子与他手下一干人俱皆木鸡般呆立当地,手足无措的发着楞,那模样,可怜生的,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地下,那被打倒约五个人早已悄悄爬了起来,鼻青眼肿的苦着脸站着不敢稍动。

  缓缓地,龙尊吾步上了台阶;他柔和的一笑,低沉地道:“老哥,够了,不要使人家太难过。”

  朋三省一翻独眼,气咻咻地道:“不是我要他们难过,是他们先要我难过,老弟,方才你亲眼看见,这还成个样子,这还成个体统吗?幸亏为兄的我好歹也有那么两手,要是不然?

  ?

  刚才我这条老命不就自搁在他们手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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