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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一个樊家帮弟兄答应一声,勿勿去了,在这空隙里,朋三省帮着龙尊吾在伤处敷药,又细细的以净布包扎妥当,另外,龙尊吾又随便找了一件长衫披上……

  片刻之后,人群里一位瘦高条的汉子跑了过来,朝各人躬身行礼道:“钱富听候大哥差遣。”

  朋三省对这混身染满血迹,汗透重衣的头目道:“钱富,你带几个人陪同龙大哥前往“莲花胡同”尚师爷那里去,去了后就不要离开,和你的人守在那里,护着屋子里的安全,知道么?”

  钱富忙垂着手道:“小的懂得。”

  转朝龙尊吾,朋三省笑吟吟的道:“成了,你请吧,天亮以后我再去看你,记着可得多温存点,讲些中听的一话,他奶奶女人心肠都软,为了你那一位,你就不妨矮半头,扮回狗熊算啦……”

  龙尊吾也不再犹豫,他微微拱手,道:“如此,老哥,我就暂行告辞了。”

  朋三省伸伸手,做了个“请”的表示,龙尊吾朝一双肃立着的钱富点了点头,于是,在钱富的吆喝下,又过来了八名樊家帮弟兄,一起十个人,迅速往目的地而去。

  走在路上,天色已经微微透着沉沉的鱼肚白了……

  龙尊吾神色沉凝的注视着街巷尾的凄凉景像,就这一夜的攻杀,一座大明城已是满目苍夷,四处焦残,火焰的余烟尚在袅袅飘荡,多少栋屋字已成为败坦颓砾,地下,上,沟边,到处有斑斑的血迹,有偶而映入目光中的断肢血肉,间或发现一两具变了形的体,一路上人来人往,这冷天,却都挥着汗,呵着白蒙蒙的热气,兵刃在周遭抛甩着,倘眨着泪光似的莹莹芒彩,显得如此的落寞与生冷,人们叱喊着,叫笑着,还有隐约的呻吟声,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夜,衬着那些狠酷与悲厉,真是好长的一夜啊。

  八名樊家帮手下分开两边行走着,每人手上仍然毫不松懈的抄着家伙,那钱富,便亦步亦趋的跟在龙尊吾身边。

  低沉的,龙尊吾道:“钱头目,还有多远?”

  钱富赶忙抢前一步,恭谨的道:“快到了,经过这条长街,向右拐,进一条穿堂胡同,第六家便是尚师爷的宅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尚师爷旧日在‘清河府’府卫里做过十八年文案,是而退隐改迁来城里大家仍还沿用以前的称呼,叫他师爷,尚师爷与当家的平素交往极厚,帮里有些事也是他拿的点子。”

  龙尊吾笑笑道:“幸亏赤玉庄的人霸占大明城不久,否别待他们一切安定下来,开始清查扫除贵帮的旧有势力之时,这位尚师爷只怕免不了要遭殃。”

  钱富也笑着道:“说不定,知道尚师爷的人不多……”

  龙尊吾深沉的道:“钱头目,连你也知道,赤王庄的人要查询便不太难了。”

  微微一怔,钱富道:“但是,他们要对付尚师爷没有意思哪,他又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又为了他与当家的不错便要整治他,这……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值!”

  徐徐走着,龙尊吾淡淡的道:“他们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们还想从他口中逼问出些樊家帮的消息来……”

  长长“哦”了一声,钱富连连点头,于是,龙尊吾便明白了,他明白唐洁隐藏在尚师爷那里的这挡事,连这位头目都不知道,鬼眼樊盛行事之间,也颇够得上严小心了呢。

  片刻后,他们一行人已来到一条僻静的胡同之内,这条胡同一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分成两边居住着,每栋房子的形式都差不了多少,实无华却安宁坚固,一色的风火砖墙,一色的大麻石台阶,一色的黑漆大门。

  看情形,这里没有经过战火的洗劫,也找不着杀戈后的痕迹,好平静,他们来到靠左的第六个门户之前站定,钱富已大步踏上石阶,有节奏的在黑漆大门上重重拍了六下,三急三缓。

  十分迅速的,大门启开了一缝,一只眼睛形色紧张的朝外瞄了瞄,然后,门儿便立即拉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蓝袍的书生型年青入急跨而出,他一见面前各人,面容上顿露喜色,朝钱当道:“钱老哥,你们可是打胜了!”

  钱富豁然大笑,得意的道:“若是吃了败仗,如今还能这般大模大样的站在此地么?”

  年青人双手连拍,高兴的道:“恭喜恭喜,你不知道呵,钱老哥,这一夜爹与全家老小可连眼都不敢合,只听着外面杀喊震天,金铁交击,一下子一群人追了过去,一下子又一群人跑了过来,不消多时大火就烧红了半边天,劈劈啪啪的好不吓人,还挟着一阵阵的惨号厉叫,老天,可把人的心全吊在屋梁上了,天傍晚,我想出来探探,爹又不准,可好你们来了,我早就告诉爹,樊家帮一定输不了的……”

  一拍年青人的肩膀钱富笑道:“托你福了,老弟,且请通报令尊,就说我们当家的好友龙尊吾龙大哥前来拜谒!”

  “龙尊吾?”年青人嘴里喃喃了一遍,猛古丁的跳了起来叫道:“钱老哥,就是在红崖混沼下独力砍杀赤玉庄启百铁骑好手的“金面修真”龙尊吾?”

  钱富回头看了看站在台阶下微笑无语的龙尊吾,轻轻的点了点头,于是,这年青人急步走了下来,朝龙尊吾倒头便拜:“晚生尚文秀有幸叩见龙大叔”双手扶起这位名叫尚文秀的青年,龙尊吾低沉而温和的道:“不敢当,未知小兄令尊可在府上?”

  尚文秀站了起来,一壁直生生的看着龙尊吾,一面连连点头道:“在,在,我这就去禀告家父……”

  他话还没有说完,门扉之后已传来一声低咳,同时,一个六旬左右,面目清世故的老人已出现在门口。

  尚文秀急忙回身奔向老人身边,老人正想说什么,目光却已触及满面含笑的钱富,钱富弯着腰,抱拳道:“师爷,小的给你老请安来了。”

  这位老者果然正是尚师爷,他怔了怔,随即一把拉着钱富,喜的道:“成啦?”

  钱富笑道:“成了。”

  尚师爷不住的点着头,不住的道:“好,好,好……”

  一边,尚文秀暗中扯扯他父亲的衣角,小声道:“爹,那位龙尊吾大叔也来看你啦……”

  尚师爷闻言之下不禁一楞,但他随即有所了悟的大笑起来,一没快步走下台阶一面向龙尊吾连连拱手道:“龙少兄可好,老夫怎敢担得少兄这般礼遇,呵,快往里请,一切都如旧,没有丝毫异变,呵呵呵……”

  龙尊吾心中明白尚师爷话中暗指的是唐,人家虽未道破,他却也不由脸上微热,还着礼,他有些客套的道:“还得多谢师爷的辛苦照拂……”

  携着龙尊吾的手共上石阶,尚师爷笑谦道:“少兄说那里话来,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慢说樊当家与老夫还有一段厚交,就是没有,只凭你龙少兄一句话,老夫还不是仍会倾力效劳,呵呵呵……”

  走进门之前,他又回头道:“钱老弟,招呼你的弟兄们进来坐呀,辛劳了一夜,也好洗把热水脸,喝杯茶,吃些点心了……”

  钱富忙笑道:“不用客气啦,师爷,朋大哥还交待小的们守护在尊府四周呢,师爷就先与龙人哥谈正事吧。”

  又推让了一会,钱富们就是不肯进门,尚师爷只好交待他的儿子去张罗茶水点心出来招待樊家帮的各人,他自已挽着龙尊吾行向里面,二人进入前厅之后,尚师爷却并不停下,竟穿过前厅侧门,沿着一道小巧的迥廊直朝后面行去,走到回廊尽头的一个月洞门前,尚师爷慢下了却步,他指指月洞门里面的一片庭园,庭园中,在几株老松的枝影掩映下,正有一角屋舍现出,嗯,却是好安静的一处所在。

  笑吟吟的看着龙尊吾,尚师爷低声道:“唐姑娘便独居该处,那里本是老夫的书屋,临时腾相来让给唐姑娘栖身的,地方僻静了些,却也不会有闻人干扰……”

  向尚师爷抱拳致谢,龙尊吾恳切的道:“说不出多感激师爷,担着风险和危困收藏龙某的故人,师爷,累你负赘了……”

  尚师爷开朗的大笑道:“那里话,那里话……少兄,你先去,与令友唐姑娘多谈谈,呵呵,老夫看得出你一定心急了,唐姑娘口中虽然不说,但老夫明白她确然也与少兄你一般,这用不着害羞,年青人谁都一样,过一阵,老夫再来请二位共进朝食,不要急,慢慢聊,少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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