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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他探目向四周打量着,好一会,道:“当家的,荆兄,请二位与鲁、黎二兄俱候于此,我去去即来。”

  大家都急忙点头,于是,不待他们再有所表示,项真瘦削的身子已怒矢般激射而出,由于他的动作与冲动太快,看起来就宛如一溜淡淡的黄色烟雾,眨眼之产是已飘出了十丈之外!

  荆忍赞叹的颔首道:“好帅的身法!”

  搓着手,西门朝午也喃喃的道:“就差点便驭风而去了……”

  站在后面的黎东与鲁洛两个人,则早已目瞪口呆,敬佩得说不出话来,在原先,他们只知眼前的三个人功力卓绝,但一路跟下来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因为,他们到底也算跟上了哪,现在两位仁兄才晓得自己差点看走了眼,人家这才算是抖了真玩意出来,刚才,那是人家在客气着哪……

  那边——

  淡黄色的影子突的平射而出,在空中连连急速滚动,这种滚动,在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勉强看出,只是瞬息之后,则只可见一缕黄蒙蒙的,极为淡渺的形象,似是一抹流光般飞快超越过这片宽荡的旷地失去踪影,若不是他们一直在凝神注意,则定然连他们也察觉不出那竟会是一个“人”在移动,那,太像飘浮在天地间的一片云雾,或者,只是人们视力上的一种错觉。

  长长吸了口凉气,西门朝午揉揉眼睛,呐呐的道:“太快了,黄龙之速,实已登峰造极……”

  摇摇头,荆忍也感慨的道:“看了他的身手,实在令人兴起仓海一粟,此身渺小的感觉,平时我们自认轻功之术已可做视同济,今日才悟透那句浩如瀚海的名言……”

  摸着下颔,西门朝午叹了一声:“绝了,已经绝了。”

  目光移到他的脸上,荆忍道:“现在,想起来项兄在施功之前为何略做犹豫了么?”

  思索了一会,西门朝午恍然道:“是了,他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卖弄他的功夫,以免伤了我们的自尊,荆兄对也不对?”

  默默一笑,荆忍道:“就是此意。”

  怔忡了良久,西门朝午低徐的道:“真是超人,胸怀坦荡磊明磊落,荆兄这个朋友,我这一辈子是交定了……”

  深刻的一笑,荆忍道:“谁说不是?”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又移过白皑皑的,覆在青翠的松枝上的白雪,放开目力尽量往大河镇那边瞧去。

  这个时候——

  项真早已摸进了大河镇,正闲闲的伏在一座楼房的屋脊后,悠哉游哉的朝四周打量着。

  现在,他表面的神色沉静而淡远,仿佛正在一个名景胜地观赏着悦目怕心的美丽风光一样,但是,内心里他却十分惊虑与紧张,骨子里的感受与外貌的安祥,恰巧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

  方才,他将生平最为擅长的“龙翔大八式”中最为惊世骇俗的一式“化龙飞月”旋展了出来,这一个式子轻功提纵术中已几乎不能将它包含进去了,这是一种最上乘的驭风的技术,练到最高的境界时,差不多已可以借风飞掠,借物传形,在惊人的短促时间里来回百数十里已不算是件罕异之事了,多少年来,项真曾下过绝苦的功夫勤练此种身法,但成功之后他却甚少施为,一则是需用之处不多,再则,他也极力避免炫耀卖弄之嫌,在先时他以这种不敢令人置信的快速掠飞之际,一路上,他已发觉了不少令他忧虑的情形了。

  在大河镇的外缘二十丈宽窄的地面上,他已尖锐的察觉到依次布有倒钩钢刺、鹿柴、铺地绵网等阻碍物,在十丈以内的距离里,则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土包里面是啥玩意则不得而知,上包后面,是一条宽约寻丈,上铺白绸的奇异地带,这条白绸之地再向里,便有一排上裹棉布,似是竹筒之类的物体了,所有的这些埋伏布置,全是整个围绕着大河镇的,大致一看,也就是这些东西,但是,有的可以一眼望出其用途如何,有的却根本莫明可以,令人纳罕。

  仔细的,项真又朝周遭探视,镇里的街道上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不论是原来住在镇上的百姓也好,与无双派为敌的对方人马也好,此时一个看不见,宛如这是一座空城,又像是所有的人都在空气中消失了。

  是一种死也似的沉寂,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有,那往日的喧闹、嘈杂、叫嚣、如今却毫无迹痕可寻了,如非项真曾经亲自来过这里,他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将神智聚汇,项真镇静的想着:“这里的气氛有点邪异……是一种阴毒的邪异,其中一定有诡谋,他们好像已布下了一面网,就等着无双派来投网了……”

  咬咬下唇,他更小心的,一寸寸的搜寻着,忽然——

  他发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对面一幢楼房的上层窗缝之后,只是一闪就已消失!

  立即兴奋了起来,项真开始逐屋搜视一幢幢的高楼低房,土屋摊棚,甚至一条窄巷、一堵墙都不肯放过,良久之后,他笑了,满意的笑了,喃喃的道:“这不是一座死城,当然不是的,它不聋、不僵、更不瞎,它有利齿、尖角、铁臂,还有无数双眼睛,无数颗毒心……”

  闭上眼微微澄虑安神了片刻,项真伸手欲待掀开自己藏身的屋脊瓦面,手指伸了出去,已经沾到那冰冷而滑湿的瓦面了,他又突然缩了回来,自己对自己笑了笑,这位名慑天下的黄龙,又鬼灵精的悄然横身翻到楼的那一面,现在,他已攀附着一扇窗的窗槛,利落无比的以左掌贴上了紧闭的窗门。

  轻轻的,他大掌往上一提,于是,蕴于掌心的暗劲已那么恰好的将里面的窗闩吸起,然后,他毫无声息的推窗而入。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卧房,不知原先是什么人住的,陈设粗笨而简陋,除了一桌四椅之外,就只有一张宽大的木床了,床边,还生着一个暖烘烘的火炉呢。

  项真早已看到大木床上正躺着四位仁兄,这张床大约本来是人家夫妻合睡的,如今却一下子挤上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又都是四个大块头,看上去就未免拥挤得令人可笑了。

  四件蓝色的衣衫就那么零乱的搭在床栏上,四柄雪亮的,刀柄系着大红绸布的大砍刀,便随意靠在墙角,床上发出震人的鼾声,还打着呼噜,嗯,睡得可是够熟呢,这四位。

  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项真尚未展开什么动作,却已听到楼下一阵步履声响,有人哼着小调上来了。

  轻快的一闪,他躲到了大床的后面,四个睡着的人正好挡住了他,于是,房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了,一个高大胖子提着把大锡酒壶,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

  这大胖子身材粗壮,一身蓝色紧身衣,罩着一袭蓝色大棉袍,他一进屋,先将插在腰间的那柄大砍刀拔出,“砰”的一声摔在桌上,提起酒壶又大大的灌了一口老酒,然后扯开破锣嗓子,哼开了小调:“冬天里哪,那个雪花飘哟,

  抱着俺老妹唷一头睡哪;

  打上那五个叫金龙哟……

  乖乖好一身细皮又嫩肉……”

  淫秽的调子,加上那酒后含混的声音,越发粗俗得令人起腻,全身三万六千根汗毛也不禁都竖立了。

  床上。

  靠边的一位仁兄翻了个身,半睁开一只惺松又加上疲困的眼睛,眼球还发着赤红,他不耐烦的怒叫道:“我操你的老祖奶奶,你他妈吃饱喝足的,在这里发他妈的臊?老子们一夜都没合了眼,才打个盹你就来嚎丧了?”

  大胖子打了个酒嗝,卷着舌头道:“吵,吵什么?你这狗操的小杂种,老子唱两句又啃着你的,呃,鸟了?你你一夜没睡,老老子又睡……睡了不成?”

  床上那位仁兄“唬”的坐了起来,怒瞪着一双牛眼,破口大骂道:“葛老三,你要不睡觉就给老子滚出去,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耍他妈的狗熊,干什么,这里是你伸拳头露胳臂的地方么?”

  叫葛老三的大胖子猛的冲向床前,酒气喷人,口沫四溅的怪叫起来!

  “咦?咦?反了,你他奶奶,真还叫反了!我葛老三走闯北,过三江走五湖,肩头上跑得马,胳膀上立得人,什么样的英雄好汉没有见过?如今却来受你这小王八蛋的鸟气?他妈的,老子参加大刀教,舞刀弄棍的时候,只怕你这狗操的还在你娘那个骚裆里打转呢!”

  这时,睡在床上其他的三个人也被吵醒了,一个沙哑混淆的声音叫道:“喂喂,两位老祖宗,你们就别叫了行不?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也不怕给人笑话?”

  原先那一位猛的掀被起身,边吼道:“你竟敢骂到我的老娘?老子这就下来撕破你那张臭嘴!”

  葛老三退了一步,双手叉腰,满脸蛮横的道:“来,来来呀,看你家老子能不能生折了你这混帐!”

  于是,床上的朋友就摆出个架子欲往下冲,另外三个人全伸手拉着他,一面七嘴八舌的劝解,一边也都爬了起来。

  “砰”的拍了一下胸脯,葛老三狂妄的大叫着:“不睁眼的东西,耍混混耍到葛老三头上来了?你葛三爷可是好吃的吗?狗操的!”

  床上的仁兄手挣脚舞的暴吼着:“不要拉我,你们都不要拉我,我今天就和这老王八拼了,奶奶的,我宁肯叫他打死也不能叫他吓死!”

  冷笑一声,葛老三凶暴的道:“你来,你就过来试试,老子不砸得你满地找牙,老子就算是你养的!”

  床上的仁兄猛然蹦下了床,他只穿着一件中衣,赤着一双大脚丫子,骤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不由冻得浑身哆嗦,上下牙齿捉对儿打颤……

  葛老三睹状之下,就更加得意了,他大模大样的道:“放心,我葛三爷不会太难为你,看看,就这么一点小小不言的场面,你就吓得浑身发抖,真叫没有出息!”

  那人一咬牙嘴发青的道:“滚你娘那条大腿,老子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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