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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第八十二章 逼魂索命 乱石坡

  在那片空间并不很宽裕的天然石墙之内,青松山庄的这一群人便那般无告而寒悚的拥挤着,有一股浓重的悲楚在他们心中浮漾,有一股至极的哀凉迷蒙着那一双双惶恐的眸子,他们在这短促的时刻里,已过份繁复的在脑海中勾划出那副血淋淋的景像来,而他们明白,脑海中所勾划出来的这副惨烈景像,并不会只是幻想,它终将会成为事实——说不定说在瞬息之后!

  在包要花的狠毒嘲骂下,他们没有人再出声,也没有人再抗辩,这并非他们心服口服了,而是,他们知道恐怕就算说破了嘴也没有用处!

  于是——

  巨岩之顶的顶真微微朝西门朝午点了点头,同时,他双臂微提,目光凝聚,那形状,一看即知是在准备着随时扑击!

  西门朝午扬起嗓门道:“各位,怎么进来的,还是请怎么出去,有话细说,有帐慢算,你们全瘟在这石围子里头,嗯,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沉着脸,包要花叫道:“怎么着?好朋友们,你们一个个全想耍赖使刁呀?你们以为挤在一起就没事了?就要我们束手无策了?呸,那是做梦,现在,你们出不出来?不出来也行,老子们通通把你们格杀在里面!”

  这时,“眼子竿”公孙樵峰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赤红着面孔,暴瞪着两眼,振吭大呼道:“包要花,你犯不着在这里狐假虎威,神气十足,你以为我们含糊你吗?放单单挑,姓包的,你也不见得就是个人物!”

  旁边,那位猴头猴脑的李师父也尖着声音在推波助澜:“说得是,姓包的,你要像条汉子,就用不着倚恃别人的力量,有种的就和公孙大爷单个较量较量!”

  刹时,把一张黄脸全气成紫的了,包要花几乎连双眼也冒了金星,他怪吼着暴跳如雷的道:“好,好得很,公孙老鬼,你给老子滚出来,看看我姓包的能不能活剥了你,你他妈死在临头,还敢放这等狂屁?来,你出来,咱们单个挑,别学你那些好朋友一样,净挤在一起作缩头王八!”

  狂笑一声,公孙樵峰拔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呼”的一个转折,已经轻飘飘的落到了两丈之外!

  公孙樵峰的这一行动,并不是表示他的英勇超越常人。更非象征着他具有大无畏的视死如归精神,他之所以会如此做,可以说全是叫包要花的尖刻音词给逼出来的,及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他的尊荣与荣辱心,只是因人的差异而有程度上的深浅罢了,便是这人再怎么处于一种恐惧颤惊的情形之下,你若过份损伤了他的尊严与荣辱心,他便再是窝囊,也会忍受不住而豁命一拼的,何况,“眼子竿”公孙樵峰到底也还算个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因为公孙樵峰的突然转变,无形中给其他的人们制造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同仇敌忾心理,也等于无形中振奋了他们,给他们打了气——在此等情景之下,人的胆量及意识往往都会有出人意料的发展,现在,公孙樵峰甫始挺身而出,“冷面金芒”韩清与汪菱也立即随身而上!

  “白面枭”奚槐暗中一挫牙,一横心,沉痛的叫道:“弟兄们,对方赶尽杀绝,狠毒至此,我们动手也是死,不动手也是死,如其窝囊送死,还不如倾力一拼,他们也并不是铁打的,我们大伙儿全豁出去干,好歹也还有条生路!”

  那边,早已站好位置的韩清也突目裂嘴的大叫:“大家全听见奚院主的话了?他们这三个人是有名的心黑手辣,在庄子里,他们的残酷手段大家也有目共睹,他们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弟兄们,就是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我们不能任他们宰割,我们要拼——”

  奚槐与韩清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不啻是一种最最沸腾人心的鼓动,于是,那七八名武师齐齐吼叫一声,技出兵刃,纷纷跃出了石墙之外,每个人的神色悲愤,表情昂烈,大有义无返顾,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味道。

  “白面枭奚”槐右肋挟着他的妹子奚嫔,左肋挟着那俏丫头婉月,奋力掠出石墙外面,他把两个人轻轻放下之后,又悲烈的大叫:“好,大家全是青松山庄的血性兄弟,夏老庄主,羽老前辈与其他战死庄内的哥子们英魂不远,我们就来为你们报仇雪恨了!”

  青松山庄这些方才还自一片凄惶绝望的失群孤雁,就这片刻工夫,这全都像换了一批人似的,陡然变得勇气百倍,胆识骤增,一个个全是那么雄壮,全是那么昂扬了……

  包要花依旧还站在岩石顶上,他几乎些迷糊的愣愣看着对方情况的演变,这时,他才突然惊悟,不禁仰天狂笑道:“他奶奶个熊,你们是在演戏呀?演给谁看?还他妈真像有这么回事一样,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的,操你们二妹子,不用急燥,这片乱石坡,今天就是你们的埋骨场了!”

  双眉横竖,公孙樵峰冷厉的叫:“包要花,你与老夫的好时辰已经到了,你还站在那里练什么嘴皮子?你怕了吗?寒了吗?”

  哇哇怪叫,包要花大吼道:“咦,咦?这竟他妈的反客为主起来了,你这老王八羔子如此吆吆喝喝的,要是人家不知内情,还以为你们是在追杀老子呢……”

  重重一哼,公樵峰道:“姓包的,你方才的气焰到哪里去了?来呀,不要光说不练,老夫正等着你了断恩仇!”

  旁边不远,那位李师父也叫道:“妈的,我早就知道这像个叫花子似的包要花,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吆喝着唬人,其实连个狗屁法门也没有……”

  这一下,足足把包要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双目怒瞪,两额的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咬着牙,切着齿,他一个字一个字迸自唇缝:“好畜生,好两张利嘴,今天老子若是放了你们这些乌龟孙中任何一个生出乱石坡,老子就一头撞死给你们看!”

  公孙樵峰不屑的道:“包要花,光说大话没有用,你就使出你的手段来挡挡我们试试,怕的是,嘿嘿,你空顶着一副架势,却自身难保啊!”

  公孙樵峰此言一出,不由把青松山庄其他的人全都引得哄堂大笑起来,当然,他们这种放肆而嘲讽的大笑,是有几分做作意味在内的,但是,他们这样一夸大,不是就越发可以表露出他们夷然不惧,豪壮但磊的气字来了?这样也更会显出他们勇悍的心理与不畏不屈的意志来,表示他们是无所介怀的,无所顾虑的,不过——

  他们却未料到,这一阵过份渲染了的哄堂讽笑,已经更加深了敌人的杀意,更为他们带来了悲惨的命运!

  再也按不住了,包要花不待向项真暗示,一坐身就要往前猛扑,这时,另一边的西门朝午蓦然叱道:“包兄且慢——”

  怪叫一声,包要花吼道:“住什么?还住个鸟毛!当家的,你没看见这些孤鬼竟然喧宾夺主,朝我们头上撒尿拨屎来了?我操他的二妹子,这不是他奶奶天大的笑话吗?是人家追我们还是我们在追人家?弄到现在受气挨损的却换了我们——”

  平静的,西门朝午道:“包兄,你稍安毋燥,你不觉得,他们是如何可怜亦复可笑么?”

  跺着那条未伤的脚,包要花怒吼道:“可怜?可笑?他妈的我们才可怜又加上可笑呢,反叫这些王八羔子像耍儿子一样耍,指着脑袋骂山门……”

  西门朝午忙道:“他们只是在自我激奋,自我安慰罢了,这仅是一幕丑剧,拆穿了,一个铜板不值,包兄,你急什么?你以为他们真个像外表装出来的这般英雄与豪壮?狗屁,只要一见血,你看他们跑吧,一个个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那边——

  “白面枭”奚槐阴森森的道:“你既是如此判断,西门朝午,你何不一试?我姓奚的便挑你,也容你看看我们谁的骨头硬,谁在说大话!”

  西门朝午怒气倏升,他狠狠的道:“姓奚的,在我眼中,你只不过是个贪生畏死,罔顾忠义的下三滥,你自以为你还算个人物吗?表面上看起来似模似样,骨子里全是好刁,你要与本当家的试活试活?行,我还可以让你再缀上两个!”

  粉白的大脸突然一热,奚槐脑羞成怒的道:“西门朝午,你也犯不着自己往脸上贴金,固然我姓奚的不成材,你却也称不上什么三头六臂,说破了,还不是莽汉一条?”

  那位李师父扬起一阵尖笑,道:“骂得好,真叫痛快淋漓,院主,别看他们神气活现,也只不过是顶着姓项的名头招摇罢了——”

  就在李师父这个“了”字还留着一条细长的语尾,颤动在寒瑟的空气中时,一条快不可言的淡黄光闪猝然自天而降,当人们尚未及看清这是怎么一回之前,嗯,那位李师父已鬼嚎着旋子凌空飞撞出七尺,刚好一头撞在了一块突凹不平的山岩上面!

  “噗”——猩红的血掺杂着白粘粘的脑浆迸溅,几乎连呻吟一声都来不及,这位喜欢煽动人心,帮腔作态的李师父,已经斜扒在石隙中间断了气,一颗尖削的脑袋,现在,已和一颗稀烂的大柿子没有两样了。

  那条黄色流光在丈外落定,当然,他是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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