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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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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似玉可说是“临危受命”,而受的又是这么一个几同城下之盟的命,那份窝囊与那种难过简直就甭提了,他站直腰身,猛一摆头,大步行向雍狷面前,宣昭跟在他后头,两条腿竟似重逾千斤,拖得都有些蹒跚了。 目睹洪似玉和宣昭走过来,站在雍狷身边的君仍怜小声道:“看样子,他们是要来谈判什么了……” 雍狷从容自若的道:“依你观察,对方是想战想和?” 君仍怜敏锐的道:“和的成份多……” 现在,洪似玉、宣昭已到了近前,洪似玉干咳一声。 放平了嗓音道:“雍狷,在下洪似玉,是‘红灯门’。大当家的同脉师弟,今奉师兄之命,有一二疑窦,欲向尊驾请教!” 雍狷道:“不敢,洪老兄有话,且请明示。” 洪似玉慎重的道:“贵我双方之战,业已纠缠多次,流血横尸,更不待言,而无论胜负如何,孰强孰弱,如此干戈不息,兵刀不绝,自非双方之福,在下师兄有意立化戾气,解弥怨恨,俾求长年之祥和,未知尊驾高见是否苟同?” 雍狷平静的道:“我同意,洪老兄,因为解决怨隙的方式,杀戮并非是最适当的一种。” 那边任非忍不住叫道:“老弟台,你可要想想清楚,他们乞和的原因是什么? 分明是无力续战、大势已去,为了避免全军覆灭的厄运、土崩鱼烂的下场,这才委屈求全,忍气吞声,意图保住残局,复谋东山再起,老弟台,一朝被他们翻起来,咱们往后尚有好日子过么?” 洪似玉沉着脸道:“雍狷,我们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背信,我说过,师兄之意是欲求得长年之和祥,同时,我们也不会忘记你今晚抬手撤关的情份!” 雍狷十分坚定的道:“洪老兄,我也是说话算活,各位可以请了。” 任非又在嚷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弟台,我可全是为了你着想哪!” 雍狷摆了摆手。 容颜肃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任老大。” 洪似玉重重抱拳。 极为感动的道:“行走江湖,莫非亦是施仁之道,发慈悲心怀,雍狷,今天我算是真正遇上了,多谢成全,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这时,宣昭连忙插进来提醒洪似玉:“似玉兄,当家的肩胛里那支箭——” “哦”了一声,洪似玉带几分窘态道:“是了,在下师兄长箭透肩,如果尊驾不欲收回此箭,我等自有处置,否则,尚烦尊驾代劳则个——” 雍狷大刀回鞘,走到秦未盈身边,先蹲下来略一忖度,才伸出手紧握箭杆,左右掌以相反力道扭动,终于“崩”的一声脆响,生生折断箭身,而任是他已加意小心,尽量不波及秦未盈的伤口,但扭动之间,箭身在骨肉之内,仍不禁痛得这位“千手罗汉”冷汗涔涔,一张面孔泛了青紫! 由于箭镞是三角形状,穿过肌肤之后,便有倒嵌功用,雍狷必不能硬拔,若待硬拔,秦未盈受的折腾且不去说,裂筋绽肤之下,他这条臂膀便十成十要报废了,雍狷的用心秦未盈当然了解,一支特制的长箭,虽属珍贵,但比起一个人的伤残顾虑来,到底算是微不足道,症结却在于替他如此设想的,原是他的仇敌啊! 秦未盈长长透了一口气,注目雍狷,他肤色惨白,但又目中神情柔和平静:“多谢你,雍狷。” 雍狷低声道:“希望没有过份弄痛了大当家。” 喑哑的一笑。 秦未盈艰辛的道:“能够留此臭皮囊,已然无上大吉,区区皮肉之苦,又算得什么……” 雍狷正色道:“大当家,我对我所做的,非常遗憾,也非常无奈,请原谅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点点头,秦未盈喃喃的道:“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唉,身在草莽,便不得不背着传统的包袱……” 管俊和宣昭来到两侧,开始小心翼翼的将秦未盈搀扶起来,他们二人固则动作谨慎,却仍不免多少牵扯伤口,秦未盈忍住痛楚,硬是半声不哼。 被架扶着的秦未盈刚刚走出两步,忽然站住,他吃力的回过头来,脸上浮漾一抹苦涩的笑意:“雍狷,那支断箭,可以见赠么?” 雍狷会意的上前几步,双手奉上两截断箭,语气颇为叹喟:“大当家,实不必过于触物伤情……” 秦未盈缓缓的道:“不,只当作纪念罢了,残镝染血,却是恩怨交融的结合,这人间世的际遇,居然如此玄异微妙……” 于是,“红灯门”的人马——不论是活着的或死亡的,很快便撤离岗顶,只留下一片滚荡的风雪,一片劫后的凄清,以及卓立岗上的雍狷等四个人孤伶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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