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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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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关孤觉得胡钦的话语声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了,仿佛是空谷的回音,云端的呢喃,像是那么隐约,那么含糊,又那么缥缈了……他只感到极度的晕眩,极度的疲劳,两眼望出去是朦朦胧胧的,灰沉沉的,就宛似隔着一层雾,雾的那一头,却像在转动,在跳跃,在倒翻……。 头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呼吸更形困难,甚至……连全身四肢百骸也逐渐僵木了! 蓦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灵光……是否中毒了?他不该这么疲乏,更不该这么晕眩,晕沉沉,瘫软,麻木! 但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谁下的毒?什么东西使他中的毒?是那杯“素竹茶”么?若然,但为什么在就饮前以银簪试探不见有毒性反应?而且,“绝斧绝刀”李发,舒家母女及银心全饮下去了却为何未见有中毒情形?哪有可以潜伏人身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尚不发作而一旦发作又如此剧烈的迷药毒物? 最主要的,是谁会害他?胡钦么?温幸成么?不大可能,彼此无怨无仇,素昧生平,更连他们的姓名来历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动机会害他? 况且,人家尚是那样的诚恳,热情,真挚,丝毫没有一丁点图谋不轨的破绽和蛛丝马迹显露出来,人家是多么的自然,豪迈,亲切?而一个任是如何邪恶的,机诈的歹徒,也难以装扮成这样,意图陷害于人的人,该不是这么和详镇定的啊……一连串的问题,猛一下子挤进了关孤的脑中,有如无数只脚步纷纷踩踏着他的脑浆,他用力摇头,奋劲挣扎,开口大叫:“胡钦……你这……茶……” “茶”后面的活尚未及出口,关孤突然觉得眼前变为漆黑,脑子里有如千万只黄蜂飞……“嗡”“嗡”震响,同时心口一紧,像连心脏也停止跳动,血液也全凝固了,他猛的一跄踉,“渡心指”的剑刃“铮”声出鞘一半,人已晕绝过去……“哗啦啦”连椅子一起翻倒地下! 时间过了多久,关孤也不晓得,他就宛似做了一场噩梦,也像生了一场大病,亦似刚刚观游了阴冥世界又还阳一般,那么悠悠惚惚的,迷迷茫茫的,蒙朦胧胧的苏醒过来,在恢复知觉的一刹间,他感到的是极端的疲乏,无比的孱弱,满脑袋的混乱,以及,口中,嗓眼里那股子苦得发涩的药味! 沉重又艰辛的,关孤撑开了一线眼皮,但是,刺目的阳光又炫耀得他脑子一痛,几乎呕吐,他急忙又闭上眼,大口喘息着,而每喘一口气,他既觉得胸膈间,一阵抽紧般的翳闷! 他的思维还是迷乱的,一时间使他茫然于这是怎么回事,用力吞了几口唾液,他平顺了一下呼吸,使心智冷静下来,然后,他慢慢的回忆着,于是,很快的,他想起了,想起了在这晕迷之前的一切经过情形! 暗里叹了口气,他又缓缓将双眼睁开,这一次,他的视线已由朦胧逐渐变为清晰,于是,他首先发觉自己是躺在一间偏西的房间地下,因为偏西的阳光正照耀着他!然后,他看见几双人腿环绕在他面前,默默数了数,那是三双人腿,两双是青色的绸袍下摆,一双却是灰衫的下摆,顺着人腿往上看,不错,在阳光的闪动里,他看清了那三张人脸……胡钦,温幸成,龚凡! 接着,关孤感觉到他的兵刃“渡心指”已经被取走了,进绸大氅亦撕落下来,全身也被捆了个结实,手腕,双腿,两肩……他不用试探,从那种深陷入肉的细硬绳索感触上,他已晓得捆绑他的是些什么东西,那无疑的是绞合了人发,钢丝,蛟筋的涂漆软牛皮索……一种最耐于扯,最有伸缩力与拉力的绳索,专门对付怀有内家功力的武林高手所用的! 沉默着,关孤未出一声,他在沉默中,开始迅速思考这其中的因果内涵…… 突然,呵呵一笑……胡钦的声音:“我们‘悟生院’的首席‘前执杀手’,江湖道上的黑煞星,武林中的头号剑士醒了?真个久仰,关孤关大侠!” 一侧,龚凡阿谀的道:“老爷子,还是你有眼力,思维快,计谋多,只一看,便看出了来的是些什么人,更立即思妥了擒拿他们的主意,这等智谋心眼,只怕普天之下也难得找出第二个人来了!” 胡钦大笑道:“小子,江湖上闯了几十年,刀山剑林火里也进出了千百次,连这点小小主意还拿不出,成么?何况,嘿嘿,搞这种名堂原也是我的拿手好戏哩!” 龚凡继续拍着马屁:“说得是呀,老爷子,起先,我可还真战战兢兢,一颗心吊在半空里呐,生怕一个弄不好出了纰漏,这就不得了啦,姓关的不是省油灯,他那几个人如‘绝斧绝刀’之流亦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任是哪一个也难以招应,可是,看着等着,哈哈,这几位鼎鼎大名的厉害人物就得先认识我啦,尤其是姓关的到了手,剩下那几个便不足道了,包管手到擒来!” 瞅了关孤一眼,龚凡讥笑道:“姓关的这副模样,老爷子,就好有一比……” 胡钦踵躇满志的问:“比什么?” 龚凡大笑道:“瓮中之鳖!” 顿时也笑得脸如巽血,胡钦拍了拍龚凡肩头:“好好,比喻得好,比喻得妙……” 冷冷的,温幸成一反他先前那种和煦风趣的神态道:“胡大哥,事情还没有完全成功,我们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点,关孤虽然已经擒住,但‘绝斧绝刀’与那紫疤人尚未到手,要知道他们三个也不简单;那紫疤人我不认得,不知功力如何,但‘绝斧绝刀’却颇难相与,以我们两人之力,加上你的几位得力手下,还并不一定可以制住人家!” 胡钦胸有成竹的道:“我们把钢刀按在姓关的与那舒家母女的脖颈上,看‘绝斧绝刀’和那紫疤人敢不敢动手?他们素来标榜道义,挂着行侠崇德的招牌,眼见自家人落在刀口子上,岂有三不管依然蛮干之理?” 温幸成面无表情的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些好。” 他们的对话,句句全进入关孤耳中,于是,他已经大略明白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厄运,遭遇到了什么逆境……如今,他们可以说全落进虎口了! 润润干裂的嘴唇,关孤沙哑的,却是冷静的启声道:“胡钦,为什么?” 低下头来,胡钦的面孔这时看去竟是如此的邪恶狰狞,他好笑着道:“为什么,哈,问得好,我也回答得爽快……钱!” 吁了口气,关孤低哑的道:“我们并没有悬赏背在身上……” 胡钦笑吟吟的道:“表面上是没有,但我们会很容易的使得它有!关孤,我们非常明白‘悟生院’是如何迫切的,几乎是梦寐以求的要得到你们,这其中包括了禹伟行本人的尊严,威信,他的愤慨,意气,也包括了‘悟生院’的江湖上的声望,震慑力,领导力,未来的盛衰等等,这是何等严重的问题?而这一切问题全是由你引发的,只要擒住你,送回去加以惩治所有的困难及疑虑就会完全消除了!想想,你是多么重要?禹伟行会不出一大笔代价得到你么,只怕他一听到这个好消息,连点头应承我们的要求都来不及呢!” 顿了顿,他又道:“花一笔银子,解决数个组织的动荡不安,抚慑所有手下们的内心,这是太划算的事,何况,又可兔除他们大批人命的牺牲与辛苦的奔波兜截呢?老实说,若是我们抓不住你,就算‘悟生院’方面豁上无数条人命,跑上千百里路途,尚不一定可以截住你们……衡量一下看,老禹拿银子出来就会又大方又爽快了,我保证将如此!” 关孤一咬牙,道:“那么,舒家母女该放她们走!” 怪笑一声,胡钦道:“朋友,你大概是服下大多的这种珍罕迷药了,以至头脑也不够清醒啦,放舒家母女走?真叫笑话,我们辛苦一场,担足风险,会白白放她们走?白白将另一笔财富丢进水里?” 关孤仰视着他冷然道:“她们又有什么财富、路上所携,也不过只是些聊足渡日的细软而已!” 胡钦邪恶的笑道:“那些细软,嗯,我当然会笑纳,但她们身上,还干系着另一笔花红,听说禹伟行也要这母女两个,又听说这母女两个是‘三定府’的首富之家,还听说你就是为了派去刺杀她们届时又放了水,才叛离‘悟生院’的,这样将事情一连贯,嘿嘿,便能以明白‘悟生院’为什么也同时需要获得这母女二人了;这一定是‘悟生院’与雇主间的一笔生意,这笔生意的成功与否,显然也一样对他们的威信有绝大影响,更会影响他们的一票大收入,嗯!我们一道替‘悟生院”解决了这个难题,将这舒家母女两头肥羊送回去,另加赠一名丫鬟,‘悟生院’还会不再付一笔银子么?” 缓缓的关孤道:“胡钦,你不要过于贪婪,禹伟行不是好惹的人,他更不是个讲道义的人,你和他打交道,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胡钦冷笑道:“我‘笑天魔’胡钦亦不是好惹的人,这是做生意,讲斤两,大家公平交易,谁也不叫谁吃亏,谁也不用占谁的便宜;天下是广阔的,武林是浩瀚的,‘悟生院’固然不错,力强势雄,霸凌一方,但我胡钦也多的是好朋友,有的是同路人,弄翻了我,‘悟生院’并不一定就准占上风,因此,禹伟行便会仔细斟酌一下,他将明白公平交易好呢?还是不守信诺背义火并好!” 关孤默然了,是的,胡钦说得对,禹伟行不是傻瓜,他是个精敲算盘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到他们这些猎物,他有的是钱;胡钦的推测是正确的——禹伟行势必不会为了吝啬付出一笔代价而和‘含翠楼’动武,因为禹伟行不会笨到无意义的牺牲他的手下,他更不会蠢到足使得抓回关孤与舒家母女等人的这个机会发生变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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