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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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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婉仪打断了他的话,哀痛的道:“你什么也不必再说了,关孤,此生此世,我等定了你,你来也好,不来也好,你要我也罢,不要也罢,舒婉仪未来的命运便全握在你手里了……” 冷汗涔涔,关孤艰涩的道:“舒姑娘,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又折磨我?何苦?” 舒婉仪幽幽的道,“你不会明白的,关孤,或许你只把我视作你整个生命过程中千百环的一环,半途上迷离浮动景色中的一景,一个在你生命里淡淡穿插的角色,但是,我视你却是我生命里的全部,就是这样了,关孤,你施舍,你冷情,你抛弃,你唾厌——全在你了……” 关孤惶急的道,“不要这样,舒姑娘,请不要——” 舒婉仪凄然一笑,清晰却徐缓的道:“我爱你,我将我所有有形或无形的全依附你,我的命,我的心,我的希望与寄托,你要这些,我为你活着,你不要这些,我便没有其他的借口再浪费生命,如果答案是后者,关孤,我的母亲百年之后,我便无牵无挂了,我也不再有延宕生命的口实了,那时,你便可以忘掉我这个你情感上的累赘……” 关孤异常不安也异常恐慌的道:“舒姑娘,你要想开一点,不要这么令我负荷沉重……” 抽回握在关孤手中的手,舒婉仪伤感的,却坚决的道:“千句万句,也只是那样一句了——关孤,我以后的命运全操在你手,你可怜这个孤苦无助的女孩,你就来吧,否则,你尽可扼杀她——” 就让泪水挂在面颊上,舒婉仪转身离去,望着她朦胧的背影,关孤整个人僵木的沉浸在黑暗里,心似刀在扭绞,痛得很,那血却只滴在灵魄的无声浩叹里…… 起三更的时分。 胡起禄为各人易容改装的作业已全部做完,彼此一向俱极熟稔的容貌,在此时看去,竟是谁也不认得谁了,若非早就知道那原是某人,便是再加上十分仔细的辨认,怕也极难认出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来,胡起禄的手艺的确高明,高明到能把一个人的形容彻底改变,即使这人的亲故,也一样会见了面茫然不识,大家彼此看着,除了心底由衷的钦佩叹服之外,无以免的,更有一份淡淡的生涩,怔忡、与凄惶所掺合成的感触,默默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那种说不出,道不出的愁苦和无奈,简直就凝成形般的窒压在人的心头了…… 舒婉仪已回到篷车里正在向她母亲话别,银心与江尔宁已以回避到车外来,丰子俊可不是十成十的像极了一位半老徐娘!他经过胡起禄这细心的打扮之后,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中年妇人模样,而且,还称得上是个薄具姿色的俏寡妇呢——只是岁数上稍稍大了点。 南宫豪也整个变了另一个人——苍老、枯槁、又憔悴,面色泛灰,但脸上的须毛却刮得干干净净,但是,却越显得表情僵硬与冷木,总有那么一股子令人心里别扭的不调和味道——就真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经过刻意的修饰整洁过一样,再加上那人工的容颜化装及深布纵横的皱纹,不用细说,也可以想像到他在服下那一粒“二转魂”之后将会变成一种什么光景,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那时还是个活人了…… 李发也不像李发了,他的五官形状及脸盘轮廓全部改变,变成和任何一个大家所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那是一种过份憨厚又土气的面目,和他原来的粗悍神情截然成为两个类型。 胡起禄本人也略微替自己动了点手脚——头发加白,在原来的八字胡下又添黏了一撮黑须,只这两个小改变,这位“鬼狐子’业已形貌大改,外头的大愣子,在经过披麻带孝的一番装扮之后,又将嘴形扩大,使两腮的肌肉往上紧抽——他的鼻子也就朝天了,现在的大愣子,和以前的大愣子,迎然成为两个人啦! 于是,一切竣事,只待分拨上道了。 来到关孤面前,胡起禄低声道:“关老大,我这就得伴着老夫人过关了!” 关孤点点头,道:“请珍重。” 胡起禄有些动情的道:“我自信应付得过,关老大,你自己更得越加小心才是。” 深沉的一笑,关孤道:“我会谨慎的。” 想了想,他又道:“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其实却没什么好说的了……” 拍拍关孤的手,胡起禄道:“慢慢儿再聊吧,咱们以后日子长着。” 关孤苦笑道:“是的,日子长着……” 一扬头,他又道:“你伴护舒老夫人如何走法?” 胡起禄低声道:“前头路上我着人备了一头毛驴,只得一头,老夫人骑着,我在前牵领,这才像一对穷困潦倒,一心出关垦荒的老夫妻,或许我们走得慢点,但最慢也在过晌午之后便可过关了。” 移目看了站在那边发愣的南宫豪一眼,关孤道:“那粒‘二转魂’,你已交给南宫兄了?” 胡起禄的一双金鱼眼可笑的眨了几眨:“给他了,你没见他刚才接过那粒药丸时的样子,活脱真个要叫他往鬼门关报到应卯似的,愁眉苦脸加上唉声叹气……” 关孤道:“吃下药丸之后多久生效?” 胡起禄道:“半个时辰以内。” 关孤沉默片刻道:“虽是多此一问,却又不得不问——老狐狸,你那玩意不会有问题吧?” 胡起禄双眉一皱,道:“亏你关老大也问得出这样的话来,换了别人,看我不吐他一脸灵芝露才怪,当然没有问题,我老胡可以用脑袋担保!” 关孤笑笑,道:“也没这么严重,我只是要使自己更安心一点罢了——老狐狸,到时候若须醒转,是要再服用你的解药吧,抑是药效过了就回自行苏醒?” 胡起禄道:“一天一夜之后即可自行苏醒,除了头晕力乏之外没有别的后遗毛病,如用我的特制解药,则随时都可令其解除药效,立时醒转,解药我已经交给大愣子藏着了。” 关孤满意的道:“很好,子俊兄的嗓门,你已使过‘闭喉法’给他变腔了?” 嘿嘿一笑,胡起禄小声道:“你没见他这老久不吭声?我给他运过‘闭喉法’的三分力道变腔之后,他试着一开口,只讲了一句话,就再也不肯张嘴啦,呵呵呵……” 关孤淡淡一哂,道:“好了,老狐狸,你们可以上道啦……” 刚要转身,胡起禄又一指那轮篷车道:“本来我是想利用这轮篷车运送棺材的,琢磨一下又不妥,怕车子或马匹有什么记号痕迹露出破绽来,你知道,‘悟生院’的那批杂种比谁都要来得机伶,半点把柄也不能叫他们抓住,否则就会功亏一篑了——车子的形式,拖车马匹的毛色,甚至轮轴上的泥灰,全能做为他们辨认的线索,这些五八羔子又是多疑成性的,万万不能让他们起了疑窦,所以这轮篷车与拖车的马匹便只好全部抛置不用了,我已叫李二瘸那边随来的哪名小伙子等下回去后再准备一车一马来此备用!” 关孤颔首道:“你顾虑得很周到。” 胡起禄叹口气,道:“性命交关的事,哪能马虎?” 金鱼眼一吊,他接着道:“你的坐骑也交来人带回三灯洼去暂藏一时吧?” 关孤道:“原是这么打算,此趟闯关,还是不骑马比较容易掩隐行迹!” 胡起禄道:“对,两条腿行动起来是要利落隐密些 这时,李发蹒跚的走了过来,轻声道:‘’起三更啦,胡爷你这一拨该走得了。” 胡起禄道:“这就开路。” 李发转对关孤,道:“大哥要先走还是稍晚一点?” 关孤平静的道:“我先走。” 李发搔搔头,道:“江尔宁吵着要你过去呢——” 关孤皱眉道:“什么事?” 李发笑笑,道:“约模也想和大哥你话别一番吧。” 关孤冷冷的道:“什么时候了;亏她还有这种花前月下的浪漫情调!” 李发耸耸肩,道:“我只是来给大哥报个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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