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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呆了呆,大楞子迷惘的道:“死了,当然是死了,啊要不怎么会放在棺村里呐?你这位大爷真地会开人的玩笑啊……”

  哼了哼,金重祥道:“开你的玩笑?凭你?”

  大愣子呐呐的道:“人死了才能装棺材,这还用问……”

  金重祥生硬的道:“我怕是活的吧?”

  大愣子不槐是老狐狸胡起禄教出来的弟子,在这个节骨眼下,他犹竟沉得住气半点不露马脚,他仍然一脸的不解加上憨呆之状:“这位爷,呃,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把我完全弄迷糊了……”

  金重祥冷笑道:“真迷糊抑是假迷糊,不久即可知道……”

  大愣子惶然道:“这位爷,你——”

  金重祥一指伏在棺盖上啜泣的丰子俊,问:“那个,是你什么人?”

  大愣子忙道:“是我娘……”

  凑近了些,金重祥阴沉的道:“别掩着脸,抬起头来!”

  丰子俊仍在一个劲的抽噎,动也不动,大愣子急道:“爷,你待做什么呀?”

  金重祥厉声道:“抬起头来,女人!”

  大愣子忙道:“这位爷,我娘服孝在身,满心悲痛,你,你叫她抬起头来作甚?”

  金重祥暴烈的道:“来人哪,给我把这婆娘拖下车来!”

  一阵轰喏,七八名大汉便蜂拥而上,大楞子双手乱摇,大叫道:“别拖别拖,我,我请我娘抬起头来让你们瞧瞧,也就是了……”

  说着,他慌忙爬到车板上,推推丰子俊肩头,哭兮兮的道:“娘,娘啊,他们硬要看,你老就抬起头让他们看吧,咱们惹不起人家,让他们看看也少不了块肉,看完了我们也可早点上路……”

  双肩耸动了一下,丰子俊终于抬起头来,唔,白衣素裳,衬着他沾泪的脸孔,可不是,还确有几分姿色呢!

  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吧,丰子俊男扮女装的模样也丝毫破绽不露,十足十的一个妇道人家,眉儿弯弯,肤色白净,连一点唇颔间的胡碴子也不见,若说他这时的形状不是个女子,则是谁也不信的事。

  金重祥仔细看了看,阴森的道:“棺材里的是你丈夫?”

  丰子俊凄凄哀哀的点了点头,顿时眼圈儿又红了,也不知他是福至心灵还是被逼出来的——做功十足,彻头彻尾的一个中年寡妇的哀怨之像!

  金重祥硬崩崩的道:“怎么死的?”

  丰子俊开口了,声音却是尖细颤抖的:“害病死的啊……”

  金重祥板着脸问:“什么病?”

  摸了把泪,丰子俊幽然道:“心纹痛,老毛病……”

  金重祥眉梢子一扬,道:“你多大啦?”

  低下头去,丰子俊道:“四十九喽。”

  转脸看了看大愣子,金重祥问:“这小子是你儿?”

  点点头,丰子俊没有答腔。

  金重祥又问大愣子:“你多大了?”

  大愣子忙道:“三十一——”

  金重祥心里算了算,道:“嗯,差不多也该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就是楞了点!”

  大愣子眨眨眼,闷着声不响。

  金重祥道:“你们是哪里人?运枢回里一路上走了多久了?”

  丰子俊叹口气,道:“关外‘马家寨’人,只因先夫在这边的‘老和集’上做木匠,一家人才跟着迁来同住,哪知才在‘老和集,落脚半年不到,先夫便过世了,他那老病,关内关外的郎中一样的治不好,这一路来,已走了三天了……”

  金重祥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一名缘衣壮汉。

  那壮汉立即躬身道:“不错,‘老和集’隔着这里正有一百五六十里路,像他们这轮破车磨蹭着,该要走三天时间!”

  金重祥微微点头,道:“你叫马什么来着?”

  丰子俊低声道:“我是马陈氏;我儿子叫马大愣……”

  一点笑容也没有,金重祥突然道:“来人,上去把棺材打开!”

  丰子俊一副惊慌失措之状,他扑到棺盖之上拼命抱着按着,一边尖声叫道:“老天啊,你们想干什么?人死了都不得叫他安宁吗?头七未过,你们也不怕冲上?”

  金重祥叱道:“滚开!”

  丰子俊死命抱着棺材,居然泪下如雨:“救命啊,这是什么世界哪?白日之下竟要启棺惊扰死人?你们不怕王法,不怕人论,不怕死人变鬼来叫冤哪?”

  ◎第六十三章 险、惊、智斗智

  大愣子见他们要开棺,也哭喊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惊了我爹的灵啊,你们岂可随意骚扰他老人家……”

  十多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早已车上车下的拥了上去,这些人三不管的推开大愣子,强扯起丰子俊,将棺盖四角并未钉实的铁钉敲掉,猛的便把棺盖掀了起来,但是,棺盖才一掀起,动手的几个人已齐声惊叫着捂鼻跳开!

  车下的金重祥怒道:“怎么啦?真个见了鬼不成……”

  话尚未说完,他也禁不住立即以手掩鼻,匆匆退后,棺材里那股子尸臭,业已浓浓的飘散四周!

  这种臭味简直是要人命的,又腌所,又呕心,稍一闻着,忍不住的人几乎就能将隔夜饭也吐了出来。

  金重祥捂着口鼻,厉声道:“果是死人么?”

  几名站在车上棺旁的大汉赶忙道:“不但是死人,还发了臭啦!”

  金重祥厌恶的道:“盖上!”

  那几位仁兄立即七手八脚抬起棺盖匆匆搁好,然后,又像怕沾上什么霉气般迫不及待的跃下车来!

  一挥手,金重祥道:“走,快走!”

  大楞子露出一种又惊又气又迷惘的神态,悻悻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一下叫停车,一下又盘问这,盘问那,一下竟连人家的棺材硬要启开看,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你们是官府的人吗?这样做是为什么事?你们可得说说清楚……”

  金重祥厉声道:“滚开,你再不走我连人带车全给你掀了!”

  四周的数十名大汉一阵吆喝,大愣子似是怕了,他咕嚷着,满脸不高兴的重新赶车上道,车子出去老远了,犹听得到丰子俊伏在棺盖上呼天抢地的悲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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