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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叹了口气,他又道:“水丫头单骑只影,独向昏黄,逐渐隐消于苍茫山道之中,在后面看了,也不由令人不起忧虑感触,连我们亦乃如此,你没送她,却是对的……”

  卫浪云喃喃的道:“任重道远,可不是?”

  捻着脸上密生的汗毛,田寿长道:“不错,她的担子太重……这丫头是个好孩子……”

  不想笑的笑了笑,卫浪云道:“她走前哭得很厉害……”

  田寿长“哦”了一声,皱着眉,问:“哭得厉害?”

  舐舐唇,卫浪云道:“我觉得——像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

  心腔跳了一跳,田寿长沉下脸道:“不要胡说八道!”

  揉了一下面颊,卫浪云涩涩的道:“我是有这么点‘感觉’……”

  重重一哼,田寿长叱道:“荒谬!”

  卫浪云低喟一声,道:“她走时,哭了没有?”

  田寿长又叹了口气,沉重的道:“这还用说?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变了,看着听着,叫人心里难过,唉……”

  茫然望着在晚风中簌簌,摇晃的竹林梢子,落霞淡淡的黯红灰紫给它抹了一层凄凉又幽寂的色彩一样了……他缓缓的道:“二叔……”

  田寿长应了一声。

  卫浪云木然道:“如果,澹台又离不答应弃怨联手,甚至不答应中立不犯呢?”

  呆了呆,田寿长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吧?”

  卫浪云道:“我是说‘如果’,二叔,况且这也并非不可能,是么?”

  田寿长道:“那除了火并,还有什么路走?”

  闭闭眼,卫浪云道:“不错,但冰心呢?”

  田寿长脱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照说她当然应该站在你这边!”

  卫浪云道:“事实上,二叔,她两边全不好帮,你老是知道她难处的!”

  点点头,田寿长道:“是的,她都不帮也好,没有人会怪她。”

  卫浪云又道:“不过,她就眼看着双方一—一边是她义父,一边是她丈夫——像这样血肉横飞的互相厮杀下去?她就在这种俱为亲人的仇恨怨隙之中过日子,二叔,精神的负担,有时更胜于实质的痛苦……”

  田寿长沉默了一会,慢吞吞的道:“你的意思是?”

  卫浪云苦笑道:“我怕她会想不开——假如她此行任务失败了的话!”

  又捻着唇上的胡须,田寿长沉吟的道:“她这样表示过么?”

  卫浪云道:“表示过,但经我劝说,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傻念头,可是,我老是有点不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二叔,假如她真的出了事,我就不得了啦……”

  田寿长凛烈的道:“假如她真的出了事,‘六顺楼’也不得了啦!”

  卫浪云愁苦的道:“怎么办?”

  田寿长思虑着道:“只有设法通知管庸多防着点——”

  抬抬头,卫浪云道:“恐怕不容易……”

  一咬牙,田寿长怒道:“我就不相信澹台老鬼这么个不通情理法!”

  卫浪云低沉的道:“利害所在,权势之争,加以他定又不满冰心私婚与敌的行为,这个情理,他很可能‘不通’!”

  田寿长敲着脑门,不禁也喃喃的道:“怎么办呢?”

  卫浪云道:“时至今日,我们已赔上了钜量的人命、财力、物力,猩赤的鲜血抹在那里也不能不继续干下去,否则,又如何对得起死难的弟兄与盟友!”

  田寿长断然道:“这样吧,浪云,我再立即派人通知隐伏在‘六顺楼’的管庸,叫他密切注意澹台又离对妥协之议的反应,如果水丫头的努力失败,便马上叫管庸把水丫头抢出来,不论她同意与否,直接交到我们手中!”

  卫浪云失神道:“管庸的处境也相当困难,二叔,怕就怕他受环境限制,无法及时采取什么行动!”

  眉梢子一挑,田寿长道:“这就不管了,我可以授权管庸不顾任何牺牲去达成目的——包括他身份的暴露亦不足为惜……我们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只希望不要弄得血刃之下再拆散了你们夫妻也就是了!”

  卫浪云道:“试试看吧……”

  田寿长眯着眼望望天色,道:“我们进屋去吧!我马上下令派人,叫他们赶去与管庸接头一一刚才我已吩咐过厨下整治出—桌丰盛的酒菜,晚上喝几杯,就算借酒浇愁吧。”

  站了起来,卫浪云沉沉的道:“借酒浇愁,愁却更愁了……”

  拍他—巴掌,田寿长道:“少他娘这么老气横秋的,在我尊前还轮不到你愁眉苦脸,来,扮个笑容,好叫他们看看你的英雄本色!”

  抖抖袍襟,卫浪云道:“委实笑不动了,二叔。”

  田寿长叱道:“别这么没出息,还好那多嘴多舌的包不同已被我们派到‘富陵镇’刺探虚实去了,要不,叫他看见还不知会怎么形容你哩!”

  卫浪云道:“他敢,我能活剥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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