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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血染夕阳红

  灯光柔和的浮溢在房角周遭,毒魄竟觉得出奇的寒冷,冷得他肌肤起栗,心脏抽缩,冷得他的面孔都僵凝了。

  他的视线缓缓离开飞星的脸容,停留在碎裂成片的酒坛子上,虽然酒坛早已碎裂,他依旧一眼可以认出那是盛装陈年花雕的酒坛,经过践踏的卤牛肉散抛于地,他也能够确知那“老正兴”的晶片牛肉,这两样东西,原都是他嗜食的,他知道,飞星也知道。

  飞星死了,死得好惨,而由飞星身上的余温、肢体的软硬度、血迹的凝固情形推断,飞星显然是死去没有多久,或许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或许仅只有一住香、一盏茶的功夫……

  他的双手紧扯着自己的满头银发,牙齿深深啮入下唇,他痛责自己,为什么不在路上趟赶一程?、顷刻前后,已成终生遗恨。他永远都不原谅自己!

  脱下外衫,毒魄为飞星盖上,然后,他坐了下来,在他习惯坐的那张大圈椅上坐了下来,他开始思索,是谁害了飞星?又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残酷卑鄙、下流无耻的手段害死了飞星?

  飞星原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然而她临死都不能瞑目,可见她遭到的冤屈有多大、痛苦有多深,那样的凌辱、必然是难以想象的,不可思议的,由她死后的惨状对证她不瞑的眼瞳中所包含的怨恨,毒魄已经能把整个的过程拼凑起来,症结只在于——是谁下的毒手?

  他的目光又转回飞星的面容上,转回飞星这张扭曲的、几乎与平日的飞星恍如两人的面容上,静默中,他感受到飞星死前的绝望,体会得到那必须自己结束自己生命时的凄楚及无奈,他深切的明白,飞星不想死、不愿离开他,飞星对这个人间也仍有着大多的眷恋,但是,却有人逼着她死,逼着她不情愿的步上黄泉,这人,或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种类的畜牲?!

  毒魄没有掉泪,没有掉一滴泪,他只觉得心在淌血。

  桌上并拢着四只锡壶,一只锡壶装四两酒,换句话说,毒魄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已然灌下一斤者酒了,酒,自是陈年花雕。

  这家名叫“醉天月”的酒铺,是他常来的地方,店掌柜卓胖子忧虑又关切的觑探着毒魄,却不敢上前劝阻,他清楚毒魄的个性,每在独饮闷酒的当口,便是心事重重或情绪低落的时候,酒越喝得凶,爆炸性就相对的大,节骨眼上最好不去招惹为妙。

  从进店到如今,毒魄除了要酒,没有另外讲过一句话。

  仰头干下一盅,毒魄拿起酒壶,却发现壶内空了,放回酒壶,他只吐出两个字:“酒来。”

  卓胖子赶忙回应一声,亲自拎着四壶酒,战战兢兢的送了过来,他偷偷瞄了毒魄一眼,将酒摆下;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的口气:“今天可喝得急了点,毒爷,就这阵子功夫,你已一斤花雕下肚……”

  毒魄半句不答,只管取壶为自己斟酒。

  搓搓手。

  卓胖子欲言又止的道:“毒爷,有档子事,不知该不该提——”

  眼睛赤红的望向卓胖子,毒魄的意思已由眼神中明确的传递过去。

  干笑一声,卓胖子忙道:“呃,毒爷,事情是这样的,两三天前,有几个人来打听你的消息,看那举止神情,像是外头混的,江湖气很重……”

  毒魄双眸闪亮了一下。

  慢慢的问:“你怎么答复他们?”

  卓胖子陪笑道:“我告诉那几个人,说毒爷约模有一个多月没来过了,毒爷,不知道这样讲对是不对?”

  毒魄低声的道:“那几个人的模样,你给我形容形容。”

  搔搔脑袋,卓胖子回思着道:“一共是三个人,一个块头很大,站在那里活脱半截铁培,另一个猴头猴脑,却生了只朝天鼻,剩下的这个身材细瘦,脸盘儿青森森的带着股子说不出来的阴阳气,好像他是领头的哩!”

  毒魄凝神想了一阵,皱着眉道:“他们都是什么穿着打扮?”

  卓胖子道:“不外是些灰黑色寻常衣衫,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又喝了口酒。

  毒魄闷着亩道:“这些人不曾报过码头字号?”

  卓胖子摇头道:“没有,他们态度偶做,语气张狂,看来不是些好路数,我也不敢多问——”

  说到这里,他忽然“啊哈”一声。

  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称呼他是什么……‘癞蛇’!”

  毒魄深深吸了口气。

  平静的道:“你确定他们是叫他‘癞蛇’?”

  卓胖于把握十足的道:“错不了,毒爷,他们是这么称呼,你想想人的混名什么不好叫,偏叫‘癞蛇’?这个与众不同的古怪绰号,当时就使我印象深刻!”

  毒魄面无表情的道:“也使我印象深刻。”

  卓胖子忐忑的道。

  “你认得他,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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