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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冯德恩恳切的道:“我已做过选择,毒兄,我决不后悔!”

  这时,南宫羽手抚肚皮,打了个酸嗝:“老冯,别净顾着说话,该他娘开晚饭了吧?我这厢已饿得前心贴后墙啦。”

  毒魄却不感到腹饥,他只想喝点酒,不,只想痛快的豪饮一顿,醉了,纵不能解千愁,暂时的混饨忘我,总该办得到巴?

  一片乱葬岗前便是这座,破落的土地庙,三更天里,照说应该鬼冷冰清,充满了阴幽妖异的气氛才是,然而现在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土地庙中可热闹着,亮起了七八盏风灯,明晔晔的灯光下,正有五六条汉子围坐一张草席四周,呼雉喝芦、情绪高涨的豪赌着,不但有赌,尚有两个伙计在旁侍候酒肉,荒莹野庙,任谁也想不到居然别有洞天哩。

  聚赌的几个人,分别是“鬼王旗”“独堂”的副堂主“驭云雕”上官一雄,手下“巡检”“神行者”孙长根,及“奇堂”所属的“巡检”“白眼狼”潘少春、“棺材钉”贺森,“孤堂”的兄弟“旋风拐”魏豪,“寡堂”的好手“一竿子”罗瑞等;他们六个都是多年来的赌友,平素里手痒了可在堂口内找个地方凑合,最近因为形势紧张,情况异常,总堂有令下来,不准再恣意玩乐,而赌惯了的人要说一旦戒除又谈何容易?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却叫他们找着眼前这个地场,既隐密、又便当,光景是冷森了点,瘾头一上也顾不得了,鬼王有旗,还怕他个鸟的孤魂冤魄?

  一伙人赌的是牌九,刺激之外,另加输赢快,进出乾脆,这时里正由“独堂”的副堂主上官一雄推庄,看他满头大汗,口中念念有词,将一把骰子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震响,土地庙那扇门猛然敞开,雪花随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七八盏悬挂的风灯顿时摇晃不止,风裹着雪花,那股子冷凛就甭提了,赌兴方浓的的几位仁兄俱不由噤颤连连,长着一张苦瓜脸的上官一雄立刻上了火气,他半转过头去大声叱喝:“杨喜胜、林有福,你两位灰孙子是千什么吃的?光知道吃红分头前,连他娘一扇破门也顶不紧?”

  侍候赌局的两个伙计赶忙答应着奔上前去,四只手才扶着门沿往回推,已像突兀间各挨上一记闷雷也似整个身子向上抛起,又手舞足蹈的翻跌于地——每人胸前都豁开了一条尺多长要命的血口子!

  上官一雄先是一呆,一呆之后蓦然暴跳起来,憋着嗓眼喝叫:“不好,有情况——”

  其他五个人动作也相当快速,闻警之下,倏忽分向五个不同的方位跃闪而出,人未站定,各式兵刃已齐齐出鞘!

  于是,风雪飘飞里,毒魄带着一身的寒气缓步踱入。

  瞪着来自幽暗中的毒魄,上官一雄厉声叱问:“你、你是什么人?”

  毒魄语声冷硬的道:“这里风水不怎么好,后面那片乱葬岗更欠理想,但是,我很抱歉,各位只有将就着埋骨了。”

  上官一雄又是迷惑,又是愤怒的咆哮:“娘的个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又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毒魄险沉的道:“姓上官的,莫非时到如今,你还搞不清我是何人?”

  倚立在墙角那边,天生一对白果眼的“白眼狼”潘少春暮地一激灵,声同干嚎似的脱口大叫:“他是毒魄!”

  一言既出,庙里的其他五人不禁脸上变色,上官一雄死盯着毒魄,仿佛呻吟般做了证实:“老天爷,他可不真是毒魄?”

  毒魄不带一点笑意的笑了笑:“今晚上不是各位运气不佳,仅乃赶早一步而已,我可以保证,各位的其他伙伴,也必然将在黄泉路上接踵赶来。”

  深深吸一口气,上官一雄故作镇定:“姓毒的,你,你是如何找来此处的?”

  毒魄形容深沉的道:“这是我的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其实你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人死了就是死了,带不带个闷葫芦又有什么差别?”

  上官一雄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堂口里有内奸,一定有内奸,娘的,只要叫我查出是哪一个王八蛋在卧底,我要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我就不是人!”

  毒魄一派僵木的道:“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上官一雄。”

  面皮粗糙的苦瓜脸上浮起了一层愤怒的赤光,上官一雄暴烈的道:“毒魄,不要以为你占过几次便宜,就认定‘鬼王旗’无人,哪个动上手,谁死谁活,还说不准呢!”

  毒魄轻轻弹弹身上的雪花,似是完全无视于眼前群敌的存在:“每一次,我都听到差不多的狂言,每一次,也都是差不多的结果,上官一雄,如若你觉得新鲜,我却早就腻味了!”

  站在神殿前的“旋风拐”魏豪,一竖他那双刀似的浓眉,霹雳般道:“副堂主,和这姓毒的根本不用多说,此人向来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除了以血还血,以眼还眼,和他谈什么都是白搭!”

  毒魄点点头,道:“这倒是明智之言。”

  上官一雄忽道:“我们‘玄幽座’的兄弟,可是被你做了?”

  毒魄坦然道:“不错,被我做了。”

  上官一雄的脸上倏青倏自,两边的颊肉禁不住难以抑止的抽搐起来:“果然好一个歹毒东西……”

  毒魄道:“用不着怨恨,这一批,就轮到诸位了,要报冤报仇,正是机会!”

  那瘦得只见皮包骨,活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的“神行者”孙长根,别看个头矮小,却嗓门奇大的开了口:“我操他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姓毒的简直把我们当做灰孙子看了,要有本事就使出来,人五人六摆你娘的哪门谱!”

  身材粗横,像块门板似的“棺材钉”贺森跟着吆喝,也算替自己打气:“老孙说得对,咱们是干什么吃的?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大风大浪经多见多了,岂能受姓毒的唬?”

  “一竿子”罗瑞早已将他的三截白腊竿接成了一根,他双手握竿,宽扁的脸膛紧紧绷起,张开那两片肥厚的嘴唇大吼:“狗娘养的毒魄,今晚上说什么也得干掉他!”

  毒魄的“祭魂钩”已取在手中,他目光巡视,不以为意的道:“各位是哪一个先上?或者,通通一起?”

  上官一雄回顾他的伙计们,正在犹豫该采取什么方式动手,毒魄的身形已仿佛一团骤然涨大的魔影般笼罩过来,弯月似的刀光纵横闪亮,流星充斥在破庙的每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锐风如啸,宛如鬼位!

  七八盏风灯全在剧烈摇晃,光华碎散中,有密集的兵刃交击声音响起,也有蓬蓬的鲜血溅飞,只头一个回合,“棺材钉”贺森、“白眼狼”潘少春两人已挂了彩,贺森的肩头上被削去马掌大小的一块皮肉,潘少春则背上翻开了条半尺长的血口子——他们甚至怎么挨的刀都不清楚!

  现在,毒魄正独立于庙当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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