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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现在,二人已来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山岗下面往东流去,顺着小河遥望,松柏林中似有阵阵白烟冲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

  “尹老的‘清风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并未回答,他却痴呆似的望着那片白烟——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望过去,不由“咦”了一声道:

  “这白烟……”

  陶勇拍马叫道:

  “快过去看看。”

  “双马怒奔,二人刹时顺着坡道到了那片竹树杂陈而鸟语花香林中——

  先是,林子一边的山道旁,有块木板,上面写着:

  “清风居”三字。

  清风二字,取自尹清风之名而定,过了这块木牌,往前半里,一处平坦的小坡下面,是尹清风的居处。

  在陶勇与君不豪心中,清风居是小红瓦屋三小间,屋前一个小花圃,附近种的尽是菜苗,小河在前面淌过,每日里朝阳自对面山风照来,鸟语花香,清风徐徐,居士拄杖岸立,仰望山川,何异神仙。

  然而——

  君不豪第一个大叫一声腾身落下马背,双手颤抖不已地扑到了那一片断垣残瓦,烧得寸木不存的火场边。

  陶勇已开始大叫道:

  “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风的“清风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烧掉,从火堆中冒出的白烟看,这场火大概已烧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细查看,却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两具尸体,两具搂在一起的尸体——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

  “尹老,你死得好惨。”

  尹清风紧紧搂着的可并非胜小玲,而是尹清风的书童,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

  “追魂老六”君不豪强压心头怒火,立刻在烧毁的小屋四周详细搜着,屋前花圃已乱,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顿感紧张起来——

  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语,道:

  “老天,可千万别被我猜中呀。”

  群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两个人都怕面对这个事实,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胜小玲究竟会去了哪里,即算是死总也有尸体在吧。”

  于是,君不豪“咯嘣”一声,牙齿一阵错,道:

  “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们走。”

  从“百灵堡”那条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过来一个人,一个口角溢血连胸部也在淌血的汉子。

  已经离开“百灵堡”四十余里了,这个汉子却仍然在往前迤着不即停下来——

  他喘息着,而且双肩尚且急骤的闪晃——

  这人面上无须,颚骨大而形同僵尸,如今失血过多,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惨惨的泛青——

  不错,这人正是被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锤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杰双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内的事物,一口元气便在他的喉结下面“咯嘟”响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门”,“守阳功”固住了他那一丝丝元气不散……

  现在,李杰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内伤,精钢棍已抛在山道上,能够举步往前走,已经是十分吃力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钢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盖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右侧有条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个老者,白髯飘胸,一袭青色长衫,正在门口把一堆草药捣烂,一旁有个木臼,里面的烂草药往外溢,真不少,那种清香的药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杰是听到响声才远目望向上面,模糊里,他似是看到有个像小屋的样子——

  于是,他沿着坡吃力的往上面爬……

  夕阳已落山,小道上几次跌爬,李杰喘息的叫道:

  “救……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长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边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顺着小道来到李杰身边——

  “双胆”李杰爬在地上仰起头,道:

  “老大……爷……救我。”

  “朋友,你别开口,我扶你进屋去!”

  点点头,李杰伸出一臂,老人双手用力一托,缓缓把李杰扶进茅屋一张炕上——

  炕上,嗯,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赤裸,不,全身涂满草药,从草药的香味上看,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门口为这人配制的。

  李杰倒在床上直喘大气,光景是无力再开口说话的已把双目闭起来了——

  白髯老者探摸李杰脉搏,不由得双眉一紧,自语道:

  “脉搏已停,怎的这人还能出气?”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几种药丸,合起来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杰口中——

  撕开李杰上衣,白髯老者紧皱眉的道:

  “胸骨断了七根,内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盘子大一块,这个人还能活着找到我这‘嚣庐’来,可算他的命大,嗯,猫儿命猪狗身,赖着不即死去!”

  这白髯老者是谁?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李杰练有“守阳功”!

  服下老者的药,“双胆”李杰渐渐地……渐渐地便没了气息……

  白髯老者抓起李杰手腕仔仔细细一阵审视,点点头,道:

  “奇迹!奇迹!”

  听口气,李杰还真的活过来了——

  是的,李杰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结以下的一口真元之气,就在服了老者的药以后,慢慢在往下游走,游向五阴六穴……

  第二天一早,老者发现李杰已睁眼来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着的一个全身赤裸而又糊满一身一脸香味甚浓草药的人!

  这人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闪动几下眸子便又闭上眼睛,李杰想开口问,但他这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他连转动一下头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并不问李杰是怎么受的伤,他不须要问,因为问也是多余,李杰连开口都吃力。

  当然老者十分清楚,因为他在为李杰胸前伤口敷药时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种钝器砸中才有那种裂肌断骨之伤。

  一张土炕上平躺着两个受伤之人——

  一个是伤在前,吐血数斗未死……

  而另一个——

  如果李杰知道身边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还真的躺得十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伤医好,自己便可以大摇大摆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细的为那个全身赤裸的人在换药,一旁,李杰已开口道:

  “老先生,从你的手法上看,你应是名医大夫,怎的一个人独居在这荒山野岭……”

  白髯老者只简单说了四个字:

  “人各有志。”

  李杰又道:

  “老先生,我已在你这儿几天了?”

  白髯老者并未看他,只淡然道:

  “四天!”

  这时李杰转过头来,道:

  “这人是谁,怎的伤得如此厉害?”

  白髯老者道:

  “同你一样,我只救人,至于对方是谁,我老人家从不多问!”

  李杰道:

  “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摇摇头,老者道:

  “不必!”

  李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边那人“啊”了一声!

  “好了,好了,哈……”

  李杰一怔,道:

  “老先生,他的这身伤……”

  白髯老者忽地沉声道:

  “你的话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伤处,也好早日图个痊愈!”

  李杰现在连举起手也觉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伤者“吁”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土炕上的两个病人谁也不开口,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杰才轻声问身边伤者,道:

  “喂,老兄!”

  那人未开口,却传来轻微的鼻息声,嗯,鼻息声十分均匀,显然睡着了——

  望着这么一个满身满面甚至整个头上全是被一层厚厚的草药贴着,李杰摇了一下头,自语道:

  “你娘的,比我李杰还凄惨,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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