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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宫笠道:“大概到园子里练吐纳功夫去了,每天早晨他都要做上一个时辰。”

  黄媚道:“真用功,但你怎么不练?”

  宫笠静静的道:“我也练,只是我在子夜移时的辰光练,我在这一方面的底子要比凌濮深厚些,所以,他练一个时辰,我只要盏茶光景就可以收到相同的效果……”

  黄媚钦佩由衷的道:“说真的,宫大侠,在武技上的修为上,你确然已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我不敢想像,是不是还有人更强过你?”

  宫笠低沉的道:“一定会有人比我更强,所以,才流传着那样的几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黄姑娘,不只武技,任何一行一道,都没有人敢说是独一无二,或者是唯我独尊……”

  黄媚笑道:“你好谦,宫大侠。”

  宫笠道:“这不是谦,我只是说的实情;人太自满,不仅是一种幼稚,更是一种愚昧了。”

  悄细的,黄媚道:“但——廖前辈似乎就要比你狂傲得多。”

  微微一笑,宫笠道:“你错了,廖兄不是狂傲,只是粗豪,那是他的个性所使然,实则,他叫叫嚷嚷,又吼又骂,看上去似是目空一切,骨子里,他比谁都仔细谨慎,往往,从他的表面态度,便令人因炫惑而错估了他了。”

  黄媚道:“原来他是‘张飞卖豆腐——粗中有细’呀。”

  官笠颔首道:“不止‘粗中有细’,他的点子也不少呢。”

  黄媚道:“说到廖前辈,我又禁联想到鲍贵财,宫大侠,他们师徒可真是‘宝一对’。”

  宫笠道:“贵财这些日子,可比谁都心情畅快,一天到晚难得见到个人影。”

  抿抿唇,黄媚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宫大侠,他和我表妹,最近进展得好快。”

  宫笠道:“这还得多谢你从中撮合。”

  黄媚正色道:“不,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这小忙还是因为你的启示与督促,宫大侠,鲍贵财与表妹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靠了你的运筹帷幄,全力支持。”

  宫笠道:“这是我们大家通力合作的成果,主要的,还在于贵财的专情,令表妹的明智,否则,怨偶姻缘不是佳话,反为祸事了。”

  若有所感的点点头,黄媚问:“宫大侠你看,什么时候由鲍贵财提亲比较合适?”

  想了想,宫笠道:“我看,待到‘金牛头府’的纠葛告一段落之后吧?”

  一提到“金牛头府”,黄媚的神情便郁暗了,她幽幽的道:“这帮子祸害,什么时候才能消声匿迹,不再茶毒人间?”

  宫笠道:“恐怕要到他们被连根铲除的那一天。”

  黄媚忧虑的道:“宫大侠,你认为…彻底击溃‘金牛头府’是不是很困难?”

  宫笠笑得有些沉重:“是的,很不容易。”

  黄媚惴惴不安的道:“但是——你曾打败他们两次,不是都很顺利吗?”

  宫笠苦笑道:“不能说都很‘顺利’,只是赢了而已,黄姑娘,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第二次的交锋,就要比第一次艰辛得多,若非廖况师徒全力相助,恐怕就会更吃力了;我可以预见,当与‘金牛头府’第三次接刃的时候,必然较之第二次犹要险恶上百十倍,确实的说,能否获胜,都是未知之数的。”

  怔了怔,黄媚道:“会这么凶险?”

  宫笠道:“甚至比我所说还要严重。”

  黄媚惶恐的道:“宫大侠,‘金牛头府’连遭打击,损失惨重,他们的实力已经大受削弱,难道说,他们残余的部分还具有这么大的威胁性?”

  叹了口气,宫笠道:“是的,武家拼战,在精而不在多,武力深厚者,虽一人亦可为万夫之敌,反之,花拳绣腿的平庸之辈,人数再众也一样起不了作用;‘金牛头府’那边,不错已造遭打击,颇受损伤,但他们最厉害的主儿尚未出现,来的人只是他手下的角色而已,这些人虽然亦属不弱,和他们的主子一比,却相差何止霄壤?因此,最险恶的拼斗,便决断于‘金牛头府’这为首者的一战!”

  黄媚怯怯的道:“孙啸?”

  宫笠道:“孙啸。”

  涩涩的,黄媚道:“他真有这么凶狠?甚至超过你?”

  宫笠沉沉的道“我没同他交过手,尚不知他到底‘能’到什么地步,但至少,我判断他的功力不会在我之下,异日相斗,谁也不敢说鹿死谁手,另外,他们以哀兵之心,必做誓死之搏,这一点,也不能不加注意。”

  怔忡了一会,黄媚抑郁的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临呢?宫大侠,我是指‘金牛头府’那些凶徒。”

  宫笠缓缓的道:“我不知道。”

  黄媚忽道:“他们至今未来,会不会惧于你的威名。复悸于前两次的惨败,不敢来了。”

  笑笑,宫笠道:“不可能的,孙啸一向目空四海,气量偏狭,是个极度自负又极度高傲的人,他决然忍不下这口气,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讲,他都不会就此罢休;黄姑娘,不要昧于眼下的平静,这只是另一场更大暴风雨降临的前奏罢了”

  黄媚急道:“但算算日子,他们要来也早该来了!”

  宫笠沉重的道:“所以,我也正疑惑——他们只怕正在酝酿着某一个阴谋!”

  黄媚道:“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宫大侠,最好他们永不敢再来。”

  沉默了片刻,宫笠终于道:“就算他们不来,我也要去的。”

  吃了一惊,黄媚惶然道:“这——这是为了什么?”

  宫笠徐缓的道:“老友的血仇,黄姑娘,老友的血仇——若不能以逸待劳,便也只有偏劳了。”

  黄媚嗒然若失,好半晌,她才嗫嚅着道:“宫大侠…

  这仇非报不可?”

  宫笠凛烈的道:“天崩地裂,岳颓海枯,故友血仇,不能不报。”

  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黄媚愁肠百结:“万—……万一你一去不返?”

  宫笠断然道:“死亦无憾,我宁可安心的死,亦不能负愧的活。”

  抖了抖,黄媚脱口而出:“我呢?”

  多少的相晤,多少次的交谈,不尽的眉目传情,屡屡的心声暗倾,但是,黄媚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露骨过,她说了,说了,终于明明白白的吐诉出她这些时光来都一直掩掩隐隐的情意!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呢?”

  在这两个字里,业已强烈的表达了她的心意,她的仰慕,她的感情,斛万斗爱,她一个少女至终至了的全部意识——包括肉体的,精神的,有形与无形的。

  没有保留的,再也没有保留了。

  脱口说出这两个字后,黄媚整个人都僵住了,窒住了,惊住了,同样,宫笠的反应亦毫无二致。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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