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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于是,闪烁的光练蓦而一颤,分成千万星点,缤缤纷纷,似火花迸溅,笼罩着极大的范围四散落下。

  长离一枭双掌一合,身形有如怒海中慑人的漩涡,狂荡的旋动不息,劲风呼轰如涛,在急速的旋转中,绝招如电,奇式绵绵,刚猛的力道与深厚的劲气交织而出,纵横穿插,构成一片骇人至极的死亡之网。

  天连剑迟若云开始遭遇到了严重的阻挡,他手中那柄形式奇古的宝刃,任是如龙飞蛇舞,变化万千,却不易接近敌人范围,要想寻隙而进,就更为困难了。

  仅剩下没有动手的地连剑梦真,此际不由看得目眩眼花,他十分震惊的想着:“看那长离一枭目下所施展的,必是那七旋斩无疑,自己等素闻这怪物如何厉害,却老是半信半疑,不大服气,近又闻说双飞三绝掌后人及武林双鹰都已栽在这怪物及江青手中,记得当时老三还满脸陋夷的数说人家如何不成器,如今看来,对方的确是难以相与,这七旋斩更是诡异得令人心惊……”

  忽地──

  火云衣的光华倏而闪幌如电,翻飞不息,眨眼间罡气如乌云展布,呼啸弥漫,尖锐的啸声几乎已将吹拂的寒风之声掩盖,窒人口鼻的劲气充斥四周,甚至连远在数丈之外的地连剑梦真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一条人影冲天飞起,口中吼骂着一连串听不清的词句,又势如疯虎般再度扑落,黯红的三角形锥影挥使得更加狂厉。

  就在这条人影飞起的刹那间,目光尖锐的地连剑梦真已看出那是自己等人生平挚交──啸天客蒙大钊,而且更看出他那件四季不离的纯牛皮背心已被撕裂了一大条,在胸前飞舞不停。

  地连剑梦真心口一紧,左手已自然的伸入长衫之内,紧握着他那支紫玉为柄的佩剑,缓缓向前挪移了两步。

  蓦地──

  江青猝然偏身飞出,有如一只灵巧已极的海燕掠波,贴着雪地旋了两转,当缕缕三角形的黯红光影自他头顶溜扫而遇的瞬息间,他己闪电般霍然立起,左掌幻起一片晶莹的扇形光华,右掌却竖立如刀,凌厉斩出!

  地连剑梦真在傍看待全身一颤,大叫道:“大钊小心!”

  于是,江青那竖立得毕直的手掌,忽然微斜着斩下,啸天客蒙大钊已经狠辣的反击了十二次,但是,自己所发的劲道却完全在无声无影中消失于对方那股莹亮的扇形光幕内!

  在刹那闲,江青的棠势已劈到他的颈傍,这手掌来势明明看得十分清楚,可是却难以躲避,像在梦靥中的挣扎,空有着千钧万力,却是无从施展发挥。

  这时地连剑的警语已传入他的耳中,蒙大钊异常愤激的怒吼一声,满面涨红,悻悻跃出六尺之外,自然,他是非常不甘心的。

  江青适才这一手,乃是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以此一招,已不知使多少江湖好汉饮恨九泉了。啸天客功力高绝,但他却不明白此招玄妙之所在,因此也照样被逼得狼狈而退,不过,在这式奇招之下,啸天客能以有惊无险的保得全身,已属颇为不凡了。

  地连剑面孔上仍然漾着那“一见生财”似的微笑,口中却低沈的呼道:“大钊,你累了么?可要愚兄前来替你接下一场?”

  啸天客蒙大钊的孤僻习性,地连剑梦真自是十分了解,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每一与人交手,不分出生死存亡是决不肯罢休的,而在他与人动手过招之际,更不愿任何人对他施以援手,否则,那好心帮助他的人,部会因此而变成他的仇敌,故蒙大钊的一眼,也即是在他这种强厉得近乎怪异的习气下断送的。

  这时,地连剑口中虽如此说,心头却也有些忧虑……

  啸天客蒙大钊又以“天门神舞十四式”与江青缠斗在一起,手足如飞,掌腿与糜骨的影像奇幻地四处纵横,攻势之急剧。已不是“狂风暴雨”四个字可以形容于万一的了。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作任何一点表示,可是,他此际疯狂而悍不顾死的拚斗,已等于明确的告诉地连剑他的心意了。

  地运剑梦真无声的叹息着,低首不语,可是,他的左手却一直没有离开长衫之内的剑柄。

  晚风凄凄,夜色四合,冬日的初夜,显得特别的沈重与冷清,四野的空气又是如此萧瑟,尚带着浓厚凄楚意味的寂寥。

  激斗仍在不停的进行,在这黝黯的光线下做着生死之争,此时已更加困难与惊险,因为,目力的凝注将会使躯体的动作增加阻碍,然而在攻守之间却不能稍因摸索而有丝毫大意,否则便会遗恨终生了。

  江青与蒙大钊之战,已持续了二百招左右,江青完全以“如意三幻”的身法加杂着一些散招应敌,始终,尚未正式展出一套招式,不过,江青已深深感到对方功力之雄浑与狠辣,在他所遭遇到的对手中,已经堪称劲敌了。适才在蒙大钊心急贪功的莽进之下,江青即曾以一记邪神嫡传的“并天指”猝袭,但却仅仅将敌人的皮背心划破,江青十分明白,这“并天指”之下,若然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已伤重倒地了,由那一记“并天指”的施展来推断,这啸天客蒙大钊的功力实在精纯得可以。

  啸天客蒙大钊目前更是心焦如焚,黄豆大的汗珠直淌,他万料不到自己在归隐二十年后,重出江湖与人较手,便碰到如许一个难缠难惹的人物。现在,他几乎已将全身功力施出了十之六七,却仍然不能使情况略有进展,在他的感觉中,对手有如一片汪洋浩海,深邃无比,根本无法揣摸,更无可着手施力之处,彷佛连他自己的精绝武学,都投在这片浩海中消逝无踪,甚至难以激起一个浪花,一个泡沫,这在蒙大钊来说,是一件如何令他惊恐与失望之事!

  忽然江青倏出五招中,轻淡的一笑道:“朋友,有点到为止的意思么?”

  啸天客蒙大钊此刻已然酷似一只濒死前的猛兽,奋不顾身的闪挪反扑,连环十六腿中,搂头盖脸便是二十糜骨,呼啸的劲气尖响中,他大吼道:“小辈,你来生再做这个好梦吧!”

  江青滴溜溜的自一串串光影与腿风的隙里闪过,双臂伸缩,将对手全身三十六处重要穴道完全罩入十指之内,冷清的道:“那么,姓蒙的,你将不会瞑目了!”

  蒙大钊独目怒睁欲裂,单臂上肌肉虬起,手中靡骨□然捶向地下,魁梧的身躯蓦而以独臂为中心,呼噜噜的旋转起来,在旋转中,双腿时而劈叉,时而并拢,更能奇准无比的蹴踢敌人身上的重穴要害!

  他的身长,加上他手臂的长度,再有全身横着转动的冲力,这股力量是相当猛烈的,而在丈许方圆之内,更令对方没有丝毫可容进身的余地!

  此乃啸天客昔日的绝技之一:“横旋击马”!

  江青蓦然退后,又飘然跟上,竟随着蒙大钊的身躯浮沈旋动,快慢有致,乍然看去,直似一个有形无实,若隐若现的幽灵一般。

  不错,这乃是邪神嫡传的“如意三幻”中精粹之学:“絮随风”,施展之人提紧一口真气布于全身,更将呼吸闭住,松散四肢百骸的肌鼻,令肉体的重量几达于无,随着敌人的掌势劲力飞舞游荡,如影随形。不过,这“絮随风”的轻身之技虽然超绝,却有一个短处,这宗短处便是在随着敌人的力道带起身躯飘荡时,虽然可以躲避敌人之正锋,但却也无法施力伤敌。

  可是,江青虽然心中明白,蒙大钊却是全然不知,他连连旋转了一百多圈,目光瞥处,却不由大吃一惊,独臂一抖,身形已蓦然横着飞出,始才沾地,独臂又是一拔一抖,倏忽再次横身闪开,一面飞快地移换地方,一面双腿交踢如风,可是江青的身形却依然若离的紧跟不辍,又每每随着他双腿的来势力道轻飘的荡开、游摇,宛如蒙大钊的双腿是在攻击一个淡淡的影子,一个毫无实质的幽灵。

  于是──

  一声冷凄凄的笑声响起,江青已轻淡而洒脱的飘立于四丈之外,缓慢的随风摇幌,边漠然说道:“蒙大钊,你还在执迷不悟?”

  啸天客蒙大钊正待再度扑上,寻丈之外倏而传来一连串的兵刃飞击之声,夜色中,火星四溅,嗡嗡不绝。

  蒙大钊迅速闪目瞧去,只见人连剑邵竹溪已与他的对手─绝斧客陆海以硬力拚拆起来。人连剑邵竹溪的佩剑,乃是天下有名的“吹芦”,锋利至极,能生断精钢,切石如粉,可是,剑总是轻兵器,不宜以硬碰硬,但此刻人连剑邵竹溪不顾一切的与绝斧客对撞,若非他已气怒攻心,便是藉此另换招法。

  其实,人连剑邵竹溪与绝斧客二人,已经拚斗了百招以上,可是,大名鼎鼎的人连剑却一直无法欺身进入敌人的中宫,也即是无法够得上足够的出手位置,他却那里知道,绝斧客此际所施展的,正是他的生平绝活之一:“三十九式流星斧”。

  因此,人连剑急怒之下,便毅然不顾一切的实行硬拼之策,以自己手中珍愈生命的“吹芦”宝剑,向对方的沈重短斧上直接硬架,以藉此获得近身搏斗之机。这时──

  江青见状不由暗暗笑了,他欣悦的思忖:“陆旗主之银练短斧,他匿称为‘心爪’,乃是东海千年珊瑚之根,经过数年熬炼后取其精英,与一种火锻钢母融合制成,寻常钢铁碰上,不折也弯,他那“心爪”重逾五十余斤,最适宜拚力硬战,这一下。邵老儿只怕有亏要吃了……”

  正想着,眼前倏忽闪起一道黯红色的沈郁光彩、一丝锐风,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袭向头项、胁下、小肮于是,江青的瘦削身躯似被一圈强力弹簧蹦起般蓦然而飞跃空中七丈,飞跃得如此快速与猛烈,又几乎在他身躯适才弹起的瞬间他又再度扑落,举手投足间掌影漫天,似苍穹的圆顶骤然罩落,恢宏无比的从四面八方包卷而上。

  啸天客蒙大钊怪吼连连,身躯一闪,“天门神舞十四式”又倏而展出,在那迷幻眩目的幌掠中,又是一溜三角形光影飞舞闪掣,在快如电奔的一个横转里,“横旋击马”连旋九次,强厉的硬生生冲出那千百堂山之外。

  江青断喝一声:“好本事。”

  如影随上,双臂倏然颤动起伏,有如波涛万丛,一阵阵凌厉而沈厚的无俦劲风,宛如巨浪漫天,挟着移山倒海的威力,呼轰卷上,这一手,正是长离七旋斩内的精华──“玄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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