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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交易

  在抵达这幢红砖小楼之前,霍芹生一路上表现得非常固执,他拒绝饮食,也不开口说话,因此,这两日一夜的行程,已把他折磨得十分委顿惟淬。

  小楼建筑在一座木桥的旁边,离着桥那头的村子至少也有半里路,小楼的外观已显得陈;日而古老,但看上去仍还相当坚牢,这里似乎极少有人居住,手中却是冰凉的,仿佛刚用冷冽的井水浸镇过!

  一屁股坐进那只硕大的圈椅中,查既白满足的呼了口气:“总算到达地头了。这虽不是我的家,却多少有几分家的气氛,感觉还过得去吧?”

  霍芹生僵着一张瘦脸没有吭声,这一路颠簸,使他遭受了不少活罪,模样儿就益发枯槁憔悴,形销骨立的不中瞧了。

  端起茶杯来,查既白用右手拇指与食指轻拈杯盖,拨去浮在茶面上的几丝梗叶,又喉唇细吹,这才嚼下一口热茶,他眯着眼连连点头:“不错,那小子这次没给我乱出点子,还是泡的‘红袍铁观音’……”

  瞅着对方一笑,他又道:“我说二少东,这一路上来你也憋得差不多了吧?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如此糟蹋自己,对我固无损失,对你老爹只怕却不甚合宜,他可仅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啦……”

  霍芹生唇角抽动了几次,终于声调暗哑的开了口:“你到底是谁?你果真姓白?”

  查既白放下茶杯,和颜悦色的道:“很好,你已经愿意说话了,希望你一直能保持这种妥协的态度,我敢保证彼此之间一定相处融洽,合作愉快……”

  哼了哼,霍芹生冷冷的道:“你倒是一厢情愿,我凭什么与你合作?”

  查既白笑道:“老实说,只要你吃饱睡足,乖乖窝在此地别出岔错就算是合作了。其他的事不需你费神。我和你的令尊自有安排。”

  身子震了一下,霍芹生大声道:“你想做什么?你待对我爹怎样?我告诉你,我们霍家可不是好吃的,你这眼瞎心迷的泼皮强盗!你现在已经难以脱身自救,居然还想得寸进尺?真个不知死活,自不量力!”

  查既白和气的道:“稍安毋躁,二少东,稍安毋躁。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便不善。二少东,我若是自忖抗不过‘天心潭’你们那一伙熊人,我岂会找这桩麻烦?当然我是有几成胜算的把握,才敢虎口抨须,二少东,你就平心静气,等着我和你老爹办完这场交涉吧。”

  咬咬牙,霍芹生愤怒的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决不会!”

  查既白颔首道:“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他们要是放得过我,那才是怪事哩。”

  瞪着查既白好一阵,霍芹生似乎开始沮丧,他和谁赌气般端起茶杯,猛力吸饮,又重重把茶杯搁回桌上。

  查既白恍同未见,态度安详的说:“二少东,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姓查,调查、探查的查,叫查既白,也就是说,天下诸事,我一查就明白,一明白之后就少不得我的一份,不过算起来我还是很清白,因为我本来就一清二白……”

  霍芹生呼吸突然急促,他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查既白……吃尽十方的瘟神!”

  查既白道:“传言虚妄,未可尽信,我还没有那样恶劣。”

  霍芹生气喘吁吁的问:“你为什么掳我来此?我家与你又有何恨何仇?”

  查既白道:“和我?我与你们无怨无仇,只是你令尊做了一桩驴事,大大的牵扯上我,这样一来,我就不能不略加冒犯,稍微开罪了。”

  霍芹生怒道:“你说!”

  又吸了口茶,查既白不急不缓的道:“半个多月前,你爹唆使一个妙手神偷,把‘安义府’的大印盗走了,这件事,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沉默片刻,霍芹生才生硬的道:“此事与你又有何干?”

  叹了口气,查既白道:“关系可大了!那‘安义府’冯子安冯大人,和我私谊甚笃,这犹不说,他还救过我这条老命,你们如此整他,等于是毁他前程,砸他饭碗,更有将其入罪的可能,他托我为他设法,二少东,你说我能推委么?”

  霍芹生双目赤红如火,咬牙切齿:“那个狗官!他在一年之前妄用权势,冤杀了我的兄长,这是血海深仇,我霍家岂能就此忍气吞声,弃置这等深仇于不顾?毁他前程罢其官职只是第一步,接着便要他身首异处,剜他的心肝五脏来生祭我兄!”

  笑了笑,查既白摇头道:“亲情断丧固属可悲,却也不能因此而混淆黑白,抹煞事实公理,二少东,恕我不客气的说,令兄之死,是罪有应得,这个知府如果换成我做,也一样无法替令兄开脱!”

  霍芹生嘶哑的吼叫:“你们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好,都是杀人凶手!”

  查既白平静的道:“我们不是,二少东,令兄才是杀人凶手,而且,更乃先好后杀!”

  霍芹生咆哮道:“那是他们有意诬陷他!完全是欲加之罪!”

  查既白道:“事实俱在,铁案如山,却由不得你偏袒强辩。再说,冯大人是个公正清廉的好官,他与你家素无怨隙,犯得着来诬陷令兄?”

  脸色青紫,脖子上一条大筋也在鼓动,霍芹生激昂的叫道:“我不和你讲这些歪理,我们只晓得结果是我哥哥死了,谁害死了他,谁就要承当一切责任,冯子安那赃官定下我哥哥的死罪,他就必须拿命来抵!”

  查既白道:“那么,被你兄长先好而后杀的那个可怜卖花少女,她的命又该如何算法?”

  狂笑如曝,霍芹生口沫四喷:“卖花的少女?一条恁般卑贱的性命即使殒灭,就有如死掉一只狗,一头猪,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影响,她岂能与我兄长的生死相提并论?霍艾生是霍家的大少爷,是‘血鹤八翼’的子弟,他的命不知超过那贱女人的命多少价值,尊卑之间如此悬殊,查既白,你说这该如何算法?”

  查既白表情古怪的一笑道:“要不是我现在的修养功夫到了这等火候,就凭你方才的一派胡言,二少东,你的满嘴尊牙便早飞溅四处了,其实扯这些闲话已毫无意义,因为令兄的尊贵生命是否能与那卑贱的卖花少女相提并论,早就有了答案,答案是那女人死了,令兄的脑袋亦早离了原位,这样的结果,已足够平息你我的争执啦。”

  霍芹生深深吸了口气,他在尽力抑制自己:“不错,我哥哥死了,但冯子安那狗官也绝对活不长!”

  查既白不觉暗自皱眉,看来情形并不如他原先预料的那么单纯,“血鹤八翼”的目的非只是欲陷迫冯子安丢官而已,他们对冯子安积怨已深,似乎是势必去之而后快了!

  就算把官印夺回去,往后又要怎么办呢?“血鹤八翼”本身的威胁固不消说,他们所能运用的力量,拉拢的关系更难估算,以冯子安一个文弱的书生官儿,又如何去加以防范?查既白本人总不能日以继夜,像魂不离窍一样的守着他呀!

  忽然,霍芹生冷冷笑了:“姓查的,大概你已多少体悟了些什么,你救不了那狗官,纵使你能一时一日袒护他,也无法终生不离其左右!”

  一扬脸,他又放低了声音:“要除去那狗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只要他一背身,一转脸,甚至刚从茅房出来,都可以在瞬间取他性命,而且,看起来一定像是意外,查既白,姓冯的狗官防不了,同样你也不胜其防!”

  舔舔嘴唇,查既白道:“所以?”

  霍芹生道:“所以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查既白忽道:“如果你们一开始就是打算要冯大人的命,为什么不早杀了他,偏偏耗费如许功夫,绕了这么大个弯?而到头来目的还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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