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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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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既白赶紧道:“牟香,那卷银票——” 一面舒展开卷着的银票,牟香一边用指头沾着口水点数:“三千两……二千五百两……一万两……一万伍千两……四千伍百两……” 查既白吃力的道:“银票的数目是三万伍千两,牟香,这已超过你所要的报酬,你应该给我留下伍千两的余数才对……” 略一沉吟,牟香向她女儿:“我说熊娃子,你身上可有伍千两的票子?” 熊娃子大头直摇,牟香又装模作样的在自己衣袋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才以十分抱歉的表情道:“真糟,我们俩全没有伍千两数额的票子,老查,这找头委实难了……” 查既白叹气道:“那么,你就给我留下四千五百两的那张吧!多出伍百两,算是格外孝敬的……” 一卷银票全塞进了自家的前襟,牟香笑得见牙不见眼:“留来留去该有多麻烦?这样吧,就算我欠你老查四千伍百两银子,以后见面,我自会奉还……” 查既白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道:“也好,我且等着你以后再还吧……” 牟香望了望天色,突然大惊小怪的道:“唉呀,这一耽搁,辰光可已不早了,我说老查,我们娘俩该上路啦,你多保重,但盼后会有期,还能再见着你。” 连忙睁开双眼,查既白急道:“且慢,在你走前,总得把我身上的禁制先解开呀!” 业已走出两步的牟香,闻言回头一笑:“我说老查,不是我信不过你,我们好聚好散,我讨厌再有麻烦,如果我先解除了你身上的禁制,难保你不心生反悔,追上我找罗咦,你且休息一阵,那禁制自会失效化解,包管无事无碍。” 查既白焦虑的道:“此言当真?还有我这伙计——” 牟香笑眯眯的道:“你们都不会再有问题,老查,很快你们便将恢复如常,而且精力十足,活蹦乱跳得像两匹发情的小马!” 眼见牟香和熊娃子转过了篷车,挥鞭驱使那两头拉车的壮驴行离,查既白才突有所悟的大叫:“牟香,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车声辘辘中,传来牟香刺耳的大笑:“没见过你的模样,也曾听人提过,更何况‘血鹤八翼’那边描述得那么详尽!” 大大的一呆,查既白宛如当头挨了一棒,他目光定定的望着烟尘弥漫里那辆篷车逐渐去远,不由得差点挫碎了满口大牙。 真是一头老雌虎,一头又贪又毒又泼辣的老雌虎! 查既白长长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在一片寂静里,先是响起几声咳嗽,接着是身体的挣扎声,汤彪那沙哑的嗓门随即又惊惶的嚎叫起来:“救命,救命啊……你们不能把我丢在这里……有谁来救救我……查老兄,查老兄……你可不能弃我不顾……我现下连挪动根脚指头都难啦,我业已是身受重伤的人……” 查既白微微睁眼,没好气的叱斥:“汤彪,闭上你那张臭嘴,嚎,嚎你娘的什么羊上树?你这么一叫一喊,莫不成就有人来救你啦!” 仰躺在地下的汤彪,一面挣扎,一面又惊又喜的道:“是你么?查老兄,你果然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抛下我自己开路啦……查老兄,怎么我连一下都不能动弹?我他娘人躺着,只能两眼看天,摆摆脑袋全办不到!” 查既白恨声道:“我还不是一样?” 汤彪似乎正在竭力寻找查既白的位置,他气吁吁的道:“你——查老兄,你就在我旁边么?” 查既白道:“隔着你不到三尺远,只是你仰躺着,我斜靠在树干上。” 汤彪焦急的道:“查老兄,劳你驾过来帮忙扶我一把,我这样挺尸一样的躺在这里,怪不自在,还是找件什么东西背靠着坐起来得好……” 哼了哼,查既白道:“我要能够过去扶你,咱们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汤彪呆窒了半晌,颇为失望的道:“还以为你比我的情况要强,想不到真个和我差不多……查老兄,我们要怎么办呢?” 查既白冷冷的道:“我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想出结果来,我会告诉你!” 沉默了一会,汤彪又呐呐的发问:“查老兄,不知我们是着了人家什么道?居然就像僵了似的挺着不能动弹啦……” 查既白懒得答理,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虎姑婆是用什么手法制住他的。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便在此时遥遥传来,蹄声的移动非常快速,宛若密集的鼓点,前一轮敲响还在另一边,后一轮响业已到了眼前。 查既白与汤彪的置身处并不在道路旁边,只是隔着道路好几丈远的一条浅洼干沟之侧,有几棵树木丛生着,毫不起眼,如果有快骑从路上驰过,决计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蹄声甫始入耳,查既白的心便往下沉——由虎姑婆牟香的言行判断,她必然是通知了“血鹤八翼”,指明了查既白和汤彪目前的所在,由八翼赶来擒掳他们,然后,那牟香再向八翼捞取一票,左右逢源,两头齐收,里外全吃,这老婆娘赚满了! 汤彪也听到了马蹄之声,他十分兴奋的叫:“查老兄,有人骑马经过这里,我们有救了!” 查既白咽了口唾沫,一颗心随着蹄音在跳,他不以为是有救了,他预料这拨来骑十有八九是“血鹤八翼”的人马,乃是急巴巴的赶来“夹磨”他啦。 汤彪焦急的道:“查老兄,你还不呼救么?人家可是一眨眼就跑过头了……” 眼珠子一翻,查既白低叱道:“你懂个鸟!呼救,向谁乎救?不吆喝还有点希望,只要你一叫,很可能就把那一干催命鬼引过来——” 不待查既白的话说完,也不知是汤彪焦盼中没听清楚,他居然猛的拉开嗓门就嚎叫起来:“救命哪……救人啊……过路的大哥兄弟,快来救救我们呀……” 平素嗓音沙哑的汤彪,这豁命的一嚷一叫,其音节之高亢,腔调之昂烈,直能震颤人心,穿裂耳膜,查既白不由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汤彪那瘦窄的躯体内,还挤得出如此石破天惊的声音来! 急奔的蹄声本已越过去了,却在汤彪这激烈的嚎叫里绕转回来,那些骑士们好像略略犹豫了一下,随即辨明方向,迅速策马来近。 汤彪惊喜的叫道:“他们听到了,查老兄,那些人过来拾救我们啦……” 查既白沉沉的道:“但愿如此,汤彪。” 来骑丁共五乘,除了带头一骑是个面如冠玉,形质雍容高华的蓝衫书生外,其他四骑俱为一式黑衣黑中的勇猛大汉,他们驰马奔近,却在七八尺的距离外小心的停下,五个人五双眼全含有戒备神色的看着查既白与汤彪。 干咳一声,查既白开口道:“真正五百年才有的缘份,各位老兄,幸会啦!” 那唇红齿白,目若朗星的俊逸书生微微皱眉,却气韵幽雅的道:“方才纵骑路过,隐闻呼救之声——可就是尊驾?” 查既白尚未开口,仰躺着的汤彪已急忙道:“是,是我,是我们,叫救命的正是我们,敢请各位大哥发慈悲心,伸仁义手,救救我们这两个可怜的落难者。” 叹了口气,查既白沙沙的道:“汤彪,求人帮忙也该有个恰当的说法,这张脸面多少还得顾着几分,大家都是在外头跑的人,要是窝囊得过了分,人家就算肯帮你,只怕心里也对你高看不了……” 汤彪蹑喘着道:“你莫见怪,查老兄……我是担心失去这次机会,咱哥俩就要被活活坑死此地啦……” 蓝衫书生微微笑了,他十分温和的道:“二位兄台能听能说,目可视物且神志清明,然则身形僵滞,难以移动,这情形极似中人禁制——二位可确知是遭到何种禁制么?” 以目前的状况看来,对方显然不是“血鹤八翼”派来的人,查既白稍稍放了点心,但却仍旧不敢大意,他怕那汤彪胡乱说话,又弄出纰漏,急忙抢着道:“不瞒老兄,我们两个是中了人家的道,但对方是用什么手法制了我们,却不明白,我可以确定的是穴道不曾受制,亦未中毒,身体感觉良好,除了不能动弹,一切俱无异状……” 沉思片刻,蓝衫书生飘然下马——那是一种相当利落又精湛的身法,只这一个动作便足堪认定他所怀有的武功根底,来到查既白身侧之后,他伸出双手,仔细在查既白全身上下摸索,这种举止看似滑稽,可是查既白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好半晌,当蓝衫书生的细长十指移动到查既白后颈的部位时,突然停止下来,他好像在轻轻触摸着一件什么微小的东西,一边缓缓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虎姑婆牟香的独门禁制手法——‘锁脉针’。” 仰躺着的汤彪,立时忍不住喜极忘形的大叫:“查老兄,我们真是福大命大啊,老天保佑有贵人扶助不是?你看,人家只要一伸手,就把我们的毛病找出来啦,这可有救了哇……” 蓝衫书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的双手便停留在查既白的后颈上,语气淡然的道:“兄台尊姓是查?” 心头跳了跳,查既白含混的道:“嗯……,老兄的高姓大名是——” 蓝衫书生答非所问的道:“查这个姓并不多见,江湖道上更是寥寥可数,兄台这个查字,约摸就是查缉的查,审查的查吧?” 查既白硬着头皮道:“差不多……” 蓝衫书生平静的道。 “想来也就是老查的那个查字了?” 查既白苦笑道:“不错,也就是老查的查字……” 蓝衫书生绕到查既白正面,定定的凝视着他,如玉的面庞上显得十分深沉从容,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者正有着哪一种的感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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